《愿天下有病人终成眷属》疾风过岭

40、40

　　吴桐雨等吴和宇把妈妈的遗像从柜子里翻出来，然后从厨房端来给灶神上香的香炉，两人从香盒里分别抽出三根线香，冲遗像拜了拜，然后将线香插入香灰。
　　吴桐雨拜的时候，什么也没想。
　　一般来说，这时候应该想点什么“妈妈快点回来”之类的东西，但吴桐雨又觉得有些荒谬。
　　拜着本人的遗像让本人快点回来？
　　这可不是荒唐吗？

　　线香燃了一刻钟就变成了几缕香灰，吴和宇重新把遗像收起来。
　　老爹不太想看到这东西，要说家里谁执念最深，那准是平时一句好话也没有的老爹了。

　　吴桐雨去客厅角落看了眼那盆金边吊兰，叶子已经完全枯萎了，死得透透的，但是老爹和吴和宇谁也没有动手把它挖掉。
　　吴桐雨从厨房拿了个锅铲，然后就抱着那个瓮一样大的花盆坐了下来，旁边铺了张报纸，一铲一铲地将结块的土盛出来放在报纸上。

　　吴和宇从房间出来：“你在干嘛？”
　　“挖掉啊。不然梅雨季来了，非得臭在这里。”
　　吴和宇看了一会，又问：“要种新的吗？”
　　吴桐雨想了想：“算了吧。我们三个谁能养得活。”

　　吴和宇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伸手道：“给我，你那手，别搞得脏兮兮的。”
　　吴桐雨把锅铲递给吴和宇，吴和宇盯着锅铲看了片刻，笑了声，然后把锅铲插进土里：“咱家也就是不做饭，不然你非得挨一顿打。”

　　吴桐雨挑了挑眉：“云湘会做饭吗？”
　　“不知道，她工作也挺忙的，平时没空做饭。”
　　“她是你初恋吗？”
　　“不是。”
　　“吴和宇，你现在才跟我坦白，你以前什么时候谈过？大学？”

　　吴和宇用脏手在吴桐雨眉间用力点了一下：“我谈不谈跟你有关系？为什么要跟你个小屁孩汇报。”
　　说完，手上动作一停，对吴桐雨道：“吴桐雨，你中学有没有谈过？”

　　吴桐雨正要说没有，吴和宇就又道：“你从实招来，今天过生日，我保证不打你，你要好好珍惜机会哦。”
　　“没有。”吴桐雨盘腿坐在地上。
　　“啧！你想好再说。要是以后从云湘嘴里听说，那可就不是一顿打的事了，你想好啊！”

　　吴桐雨静了几秒，问他：“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吴和宇一顿：“她也没必要为这种事骗我吧，对她有什么好处？”

　　吴桐雨不说话了。
　　吴和宇又问：“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抽烟的人了？我和老爹都是烟枪，也没见你说过。”
　　吴桐雨笑一声，站起身：“家里三个烟枪，你是觉得我这个吸二手烟的活得太久是吧？”
　　“也没在家里抽啊，我哪次没避着你，云湘也不会在你面前抽。”
　　吴桐雨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吴桐雨的房间挨着厨房，里面的陈设没有变化，只是床上罩了层塑料膜。
　　她伸手掀开一角，直接躺了上去，床边书架上有本相册映入眼帘，她伸手抽了出来。
　　她大多数相片都是小时候照的，越大越不喜欢照相。
　　随手翻了翻，最后几张是毕业照，小学的她在憨憨地傻笑，初中的她肤色黑一点，个子高了不少，唇角冷峻地紧抿着，高中的她个子没什么变化，但是拍照的站位已经从初中的倒数第二排站到了第一排，依旧没笑。

　　她觉得她笑起来不好看。

　　吴桐雨在照片里找了找，云湘不在里面。
　　哦，她初二就转学了。
　　吴桐雨想起。

　　所以吴和宇是什么时候见过云湘呢？
　　开家长会？

　　她当时是学委，按理每次家长会，她帮老师安排家长入座的。
　　唯一有次没去，那次她考了班上第一，难道云湘去了吗？

　　吴桐雨合上相册。
　　她不想思考这件事了，见到云湘，让她对吴和宇有点不待见。

　　吴桐雨在书包里摸了摸。
　　没带药。
　　好烦啊。
　　脑子里的东西停不下来，她忽然有点恶心。

　　吴桐雨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一手按住胃，一手捂住嘴。
　　拧着眉忍了半天，总算是没吐到地上。

　　吴桐雨关上房间门，吴和宇还在铲土。
　　那一株枯萎的吊兰已经被他丢在了报纸上，枯叶支棱不起来，软塌塌地趴着。
　　死气沉沉。

　　吴桐雨穿鞋，吴和宇听到声音，问她：“吴桐雨，老爹一会就回来了，你今天必须吃了晚饭再走。”
　　“为什么？我不会帮你说话的。”吴桐雨继续穿鞋。

　　吴和宇拍拍手，站起来：“吴桐雨，家里是有蛇吗？你每次待不了十分钟就要走？”
　　“学校有事。”
　　吴和宇走过来：“你别拿社团活动当借口，你以为我没上过大学吗？况且，你手都这样了，还背谱子，骗鬼呢！”

　　“别的事，我室友要给我过生日。”
　　吴和宇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吴桐雨室友的号码：“你最好说的是真的。敢不敢让我现在打电话给她？”

　　吴桐雨脚跟踩着鞋帮，皱眉看向吴和宇：“你有病吗？”
　　“坐那。”吴和宇指了下沙发，“你是看我不爽吗？还是看云湘不爽？”
　　“看你不爽。”吴桐雨把鞋子踢掉，拖鞋也不穿，直接踩着瓷砖走到沙发边坐下。

　　吴和宇洗了手出来，坐在吴桐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吴桐雨，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我是你哥，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非要自己憋着。我平时怼你两句，也是担心你，为你好，你怎么好赖不分呢？”

　　吴桐雨半天没回话，最后低声说了句：“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吴和宇弯腰看她的表情。

　　吴桐雨抬头：“我说，跟你聊也聊不出什么，没什么意思。”

　　“除了老爹，我可以算是你能无条件信任的人吧，你觉得跟我聊没意思？那你觉得跟谁聊有意思？”
　　“谁都没意思。”

　　“吴桐雨，我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吴和宇胸口的火也渐渐窜上来了，“自从咱妈……老爹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你的事情，哪桩哪件不是我亲力亲为？嗯？你以前上学，是不是都是我去开家长会的？你有题不会，是不是我一个一个教你的？还有你去兴趣班，是不是我熬油点灯帮你找视频，督促你练习的？”
　　“吴桐雨，你现在给我摆什么脸色？没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世界都围着你转是吗？你不满意，我就必须和云湘分手是吧？”

　　“我没让你们分手。”
　　“那你什么意思？”
　　“你谈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开心就好啊，但是你也别成天拉着你女朋友在我眼前晃，老爹不同意，你就去想办法让他同意。实在不行，先斩后奏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你何必非要让每个人都满意呢？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啊。”

　　吴和宇双手握了握拳，片刻后又松开，脸色沉了又沉：“吴桐雨，你怎么能这么冷漠。我真是不懂了，你到底把这个地方当什么？这是你家吗？你把我当你哥吗？”

　　“我怎么冷漠了？这不是你自己的事吗？我不干涉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我想让你说出来，你tm到底哪点不爽？”吴和宇手指用力点着茶几的一角，“能不能摊在桌面上说？”

　　吴桐雨似乎听到窗框随着吴和宇的声音“哐当哐当”地晃动，她扭头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吴和宇，冷冰冰道：“吴和宇，你是我哥，但是我有时真的很讨厌你。”

　　吴和宇听到这句，瞬间僵在原地。

　　“初中，你让我去学防身术。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下课，你在门口接我，和我对练的那个男生有点吊儿郎当的，他没有按照教练的要求配合我练习，但是教练没发现，我没吭声。你在教室外面看到了，你还记得你当时干什么了吗？”

　　“我……”吴和宇记得。

　　“你把我拖到一边，指着鼻子骂。说我懦弱，说我连被别人欺负都不敢还手！那个教室有二十一个学生，两个教练，外面还站了十几个家长，大家都在看我们。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男生的样子了，但是你当时破口大骂的样子，我能记一辈子。我觉得那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会再跟你说了。”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难道我应该看着你继续被那个男生欺负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帮你揍那个男生？”

　　听到这句，吴桐雨忽然笑了，耸耸肩：“无所谓。你是我哥，你觉得你是对的，那你就是对的。”
　　吴桐雨站起身再次想走。
　　吴和宇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脸色铁青：“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你，要是你再遇到类似的事，我不在，你要怎么做，忍着吗？你不觉得你在纵容这些人吗？你凭什么要忍着，你是没人给你撑腰吗？那小子那么嚣张，你就踢他一脚又怎么了？你骂他两句怎么了？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任他欺负？你怎么能这么软弱？”
　　“吴桐雨，你怎么能这么软弱？”

　　吴桐雨一把推开吴和宇，一弯腰，酸水反流，直接呕在了地上。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低声说了句：“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