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下有病人终成眷属》疾风过岭

37、37

　　张梦尧打开窗子，然后在桌面上铺了一条抹布，把小奶锅放在抹布上，推到吴桐雨面前：“你先吃吧。剩下的给我。”

　　吴桐雨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到嘴里，然后喝了口汤，冲张梦尧竖起大拇指：“真好吃！面软而不烂，汤浓而不咸。”

　　张梦尧挑了挑眉，回了句：“这种不走心的夸奖就算了吧。”

　　吴桐雨一噎，然后站起身把唯一的椅子让给张梦尧：“你自己尝一下就知道了。”

　　张梦尧接过吴桐雨手里的筷子，犹豫一秒，然后挑起面条送入嘴里，嚼了嚼，最后垂着眸子看向吴桐雨。

　　“怎么样？”吴桐雨问。
　　张梦尧淡淡道：“普通泡面。”
　　“哦。”吴桐雨耸耸肩，双手向后撑在床上，“那好吧。”

　　“你还吃吗？”他问。
　　“不吃了。”吴桐雨团了团手里的枕头，又问，“我可以躺一会吗？”

　　张梦尧筷子一顿，看她：“你不打算回学校了？”
　　“你想让我回去吗？”
　　“你和室友讲过了吗？”
　　“可以现在讲，反正我还没销假，不会查寝。”

　　张梦尧把筷子放下：“你知道你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我不想闹什么误会。”
　　吴桐雨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知道。一会，可以随时喊停吧？”
　　张梦尧眸光沉了沉，重新拿起筷子：“可以。”
　　“哦。那我和室友讲一下。”

　　张梦尧听着手指点击屏幕的声音，在汤里捞了几筷子，明明饿了一天，可是他却食不知味。
　　勉强吃了几口，剩下的还是送入了垃圾桶。
　　再回来，吴桐雨还坐在床边玩手机，他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睡觉吗？”吴桐雨抬头看他，“你有睡衣可以借给我穿吗？”
　　“等会儿。”张梦尧一手搭在桌面上，“我想跟你聊聊这件事。”

　　吴桐雨放下手机，认真道：“嗯，聊吧。”
　　张梦尧静了几秒，问：“我觉得这种事还是慎重一些好。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
　　“其实我更倾向于，我们再过一段时间，等感情平稳了，再决定要不要做。现在发生关系，真的不是好时机。万一我们又分手了，你不觉得吃亏吗？”
　　“不会吃亏，我也不会后悔。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跟你闹的。”
　　“你不觉得你有点冲动吗？我们才复合不到一天，就这样。”

　　吴桐雨盯着张梦尧的眼睛，似乎从中读出了一些不同于担忧的情绪，她垂下脑袋：“我以为你也想。你不想就算了吧。”
　　“吴桐雨，我是正常人，我肯定想。问题是，你为什么这么急？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就是想这么做，这很难理解吗？”
　　“你不怕吗？”
　　“怕什么？”
　　“第一次，会疼吧。虽然我可以学一下方法，但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吴桐雨品了品这句话，又问他道：“你是在紧张吗？”
　　“难道你不紧张？”
　　“有点。但是没关系，你动作快一点，一下子就结束了。”

　　张梦尧皱了皱眉：“我不希望给你造成什么阴影。它应该是美好的。”
　　“嗯。不会有阴影的。”
　　……

　　张梦尧伸手关掉顶灯，刚坐在床边，吴桐雨就直接吻了上来。
　　她吻得很生涩，舌尖只微微伸出一点，在他的双唇上轻轻打着旋。

　　张梦尧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感觉到她的小舌想要钻进来。
　　被她这样勾着，他原本还算清明的大脑一下子就失去理智，和她一起坠入混沌欲海。

　　他侧身抱着她，吴桐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感觉她的瑟缩，他问：“疼吗？”
　　吴桐雨放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脊背，咬了咬牙轻声道：“还好。”

　　片刻后，张梦尧微微起身，用双手撑着身体。
　　身形未动，他就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于是他立即停下，腰腹和脊背的肌肉也随之瞬间收紧。
　　身体像弓弦一样，明明蓄势待发，却又和拉弓之力抗争着。

　　张梦尧额头大汗淋漓，喉结上下一滚，极难耐地涩哑出声：“停吗？”
　　“不要！”吴桐雨双臂勾着他的脖颈，“你别忍着，可以直接一点吗？”

　　一滴汗从他的额头滴落到吴桐雨的锁骨之上。
　　滚烫，却又立马冰凉。
　　他依旧非常缓慢非常轻柔。

　　他垂眸看她。
　　黑暗里，她那双好看的明眸紧闭着，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鼻尖额头全是汗珠。
　　他很难想象，她现在这个状态真的是“还好”。

　　张梦尧伸手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然后低头衔住她的唇，舌尖舔舐着她的柔软，牙齿厮磨着她的心神，她似乎慢慢放松下来了。

　　可是再往前一点，她便又是浑身一颤，脊背躬起，虾一般。
　　于是他又停下来了。

　　察觉到了他的停顿，吴桐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努力仰起头去吻他的喉结。
　　喉结被潮湿触碰的瞬间，张梦尧瞳孔骤然紧缩，弓弦崩出裂帛之声，他差点顺着那股欲念，横冲直撞。

　　“别这样。”张梦尧低喘着，伸手将吴桐雨的肩头压回床上，“我们慢慢来，不行吗？”
　　“你遵从你的身体，别管我，别想别的好不好？”

　　“不疼吗？”张梦尧指尖拨开吴桐雨额间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你说实话，别强撑着。”
　　“有一点，但是没关系。”

　　听到这句，张梦尧没再动作，沉默了一会，悉数退出，瘫倒在吴桐雨身侧。

　　“怎么了？”吴桐雨坐起身。

　　张梦尧看着天花板，闭了闭眼，欲念蠢蠢欲动，心却阵阵作痛。
　　他像是被两股力量用力拉扯向两个方向。
　　他的一部分听凭激素，听凭欲.望肆无忌惮地叫嚣着，让他不管不顾地做下去；另一部分却沉在幽深冰冷的湖底，无比冷静，无比理智地告诉他，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他不知道疼痛是不是会上瘾，但是他觉得，她在渴望这种感觉。
　　难道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吗？

　　“我有点不舒服。”张梦尧把手背搭在双眼上，“下次吧。”

　　吴桐雨看了他片刻，重新躺下去，睁着眼望向天花板上的那颗灯珠。

　　“为什么呢？”她说，“你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和我做这种事。”
　　“喜欢也不是非要做。”
　　“为什么呢？那我怎么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虚无缥缈的情愫。

　　张梦尧指尖一颤，扭头看向吴桐雨，她的神情不像作假。
　　他手指抹一下眼角，敛去全部情绪，撑着上身坐起来：“如果你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我的喜欢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再次起身。
　　他闭了眼，没去看她的表情，心下一狠，应了她的问题。
　　那一瞬，吴桐雨全身一抖。
　　虽然她立马伸手捂住了嘴，但那一声急促的闷哼还是被张梦尧听了去。

　　张梦尧心一揪，立即抽身退出，然后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闷热的气温下，两人肌肤相贴的瞬间却都被对方冷冰冰的体温触得颤了颤。
　　他闭着眼，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吴桐雨轻轻一笑，双手回抱着他：“嗯。你是我的了。”

　　为什么生物的结构会让生命的每个重要时刻都带着阵痛。
　　难道这种带着苦痛、带着血泪的缔结方式，会让关系的存续更长久吗？
　　痛苦是必要的吗？

　　在吴桐雨身后，张梦尧伸手轻轻抹去眼尾、那不知是汗还是泪的冰凉液体。

　　他忽然想起张梦森曾给他讲过那则童话——《海的女儿》。
　　刀尖起舞，美吗？
　　灵魂，美吗？
　　他以前不知道，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从欲念和苦痛的缝隙里窥见一个他想用一切换取其永恒的东西。

　　张梦尧收紧臂弯，在吴桐雨耳根落下一吻。

　　以后。
　　是坦途是沟壑。
　　我都会拽着你。

　　*

　　两人洗过澡，又换了床单。

　　吴桐雨穿着张梦尧的T恤坐在椅子上等他从楼下买卫生巾回来。

　　室友打来了电话，问她人在哪。
　　她只说和张梦尧在一起。
　　室友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道了句“注意安全”就挂了。

　　拿到卫生巾之后，吴桐雨在马桶上坐了很久。
　　其实真的很不舒服，很疼。
　　疼到她甚至怀疑张梦尧找错了地方，以至于生生在她身上钻出一个洞。

　　但同时，她心里很畅快。
　　明明她在干一件不被允许的事，并且为此可能会众叛亲离，但就是这种背离常俗，让她有种复仇的快感。
　　她好像在用疼痛撕开躯壳。
　　那让她看到她原本的样子。

　　留在房间里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张梦尧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吴和宇。
　　他不能接。

　　张梦尧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吴桐雨，你还好吧？”
　　“还好。”
　　“你哥打电话来了，你要不先出来接一下？”
　　“等一下。算了，你直接挂掉吧。”

　　吴桐雨久久不来，吴和宇最终是放弃了。

　　终于，吴桐雨从卫生间出来，张梦尧立即起身问道：“还在流血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只有一点点。”
　　“去医院吧。”张梦尧说着，拿起外套要给吴桐雨披上。
　　“真不用。”吴桐雨笑，“这是正常的，明天再观察一下。”

　　张梦尧斟酌半天，又问：“要不要我问问别人？”
　　吴桐雨一顿：“问谁？”
　　“表姐。”
　　“你问得出口吗？”
　　张梦尧低头思考了半晌，最后抿了抿唇：“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不是不想去医院吗？我就问问现在这样是不是正常情况。”
　　“那你问吧。”

　　张梦尧拿出手机敲了几行字，又删掉，又敲了几行，又删掉。

　　吴桐雨看他纠结的样子，也不再瞟他的屏幕，拿过手机给吴和宇回电话。
　　但是，吴和宇也有脾气，他不接了。
　　吴桐雨看着挂断的通话，“啧”了一声：“不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