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下有病人终成眷属》疾风过岭

3、3

　　　　吴桐雨把筷子放在餐盘上，刚一抬头，斜对面一个发尾微卷的长发女生立即把头低了下去。
　　吴桐雨多看了几眼，她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了？”
　　吴桐雨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学长，你慢慢吃就好，我吃饭一直比较快。”
　　张梦尧听着吴桐雨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回原样，也没有再出言纠正。

　　吴桐雨拿出手机，随意地划着。
　　空间基本都被学校表白墙的说说占满了，翻着翻着，吴桐雨的余光不觉又瞥了一眼旁边座位的女生。

　　“那个……”吴桐雨突然弯腰，微微欠身，小声问对面的张梦尧，“学长，或许旁边那个人是你的熟人？要不要打个招呼？”
　　张梦尧并没有往旁边看，只抬眸看了一眼吴桐雨：“不是。”
　　“哦。”吴桐雨缩回自己的座位，脑子中忽然冒出一些在网络上看到的段子：一个人如何知道自己的长相是否出众。很简单的办法，看周围人的反应。
　　吴桐雨自认为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而且她也很适应这种氛围，这会让她在人群中从容不少。
　　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后，她不自觉挺了挺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她又忽然在心里自嘲一番。

　　想到这里，吴桐雨记起自己曾经在学校的表白墙上见过张梦尧。
　　她点进表白墙的空间，按日期一个一个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则。
　　【刚才在操场看到了一个很帅的小哥哥，只拍到了背影，（如图），想问下小哥哥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的话，祝小哥哥和小姐姐99，要是没有的话，可以认识一下吗？（眨眼眨眼）】

　　照片里的人披着夜色坐在观众席上，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校门外的轨道上正好有一列地铁经过，亮黄色的灯光从他的眼眸处穿过，像是为他点上了高光。短袖衬衫的衣领被风微微拂起，他仰头喝了一口水。

　　吴桐雨两指放大照片。
　　照片大概是用座机拍的，再加上夜色，人影影绰绰，要不是本人或者非常熟悉张梦尧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谁。
　　但是，吴桐雨觉得这张照片拍得相当好，她很喜欢照片中呈现的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呢？
　　她第一次在人影憧憧的操场上感到了一片荒芜。

　　“在看什么？”
　　“没什么。”吴桐雨把手机屏幕反扣，好像偷东西被现场抓包，略微有些尴尬。
　　见张梦尧好像没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吴桐雨才自在了点。

　　“走吧，我吃好了。”
　　“好，我们去哪？”
　　张梦尧端着餐盘站起身，看了眼手机消息：“我下午还有事，你……上课？”
　　“嗯，上课。那我先送你去实验室吧，还在下雨。”其实吴桐雨带了电脑，她以为要一起看那部电影的第一部。不过，他忘了就忘了吧，她可以自己看。

　　在回收处放下餐盘，迎面走来一个抱着书本的白裙子女生。她的长发沾了雨水，有点湿漉漉的，吴桐雨多看了几眼，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这种白色长裙，不是一般人能撑得起来的，这个女生的肤色属于冷白皮那一挂的，白裙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土。
　　她看到张梦尧之后先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旁边的吴桐雨。

　　哦，两个人认识。
　　而且，关系应该还不一般。
　　吴桐雨想。

　　“张梦尧，好久不见。”女生先出言问候。
　　很官方的问候，但是吴桐雨觉得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连带着她白色裙边不小心沾染的棕色泥点都显得更加窘迫了些。

　　“嗯，好久不见。吃饭吗？”张梦尧更自然些，像是遛鸟的大爷问候路过的邻居。
　　“嗯。”女生又看了一眼吴桐雨，似乎在示意张梦尧向她介绍一下。
　　张梦尧显然没这个打算，伸手接过吴桐雨手里的雨伞，一边和女生擦肩而过一边轻声道：“那我先走了，慢吃。”

　　吴桐雨回头，正好和女生望过来的目光对上，吴桐雨垂眼点头，然后转身和张梦尧并肩走入雨中。

　　张梦尧捏着伞柄，微微抬头看向一根有些弯曲的伞架，伸出左手触上冰凉的金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吴桐雨说话：“这根伞骨有些折了。”

　　吴桐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避开有关刚才那个女生的话题。
　　不过，在张梦尧说出“伞骨”二字的时候，她的思绪就已经飞远了。
　　吴桐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文青，但是她会对某些词汇莫名喜爱。
　　“伞骨”，或许大多数人会说伞架或者支架。
　　“骨”自带一种苍劲。而“伞骨”，让她忽然想到了雾雨蒙蒙的西湖。

　　“你在想什么？”张梦尧站上台阶，把手上的伞还给吴桐雨。
　　两人居然默默无语地从食堂回到了实验楼。
　　吴桐雨不是那种不说话就会感到氛围尴尬的人，她其实很多时候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自如。

　　“哦，没什么，就是……学长去过西湖吗？”
　　“没有。”
　　“我也没有。我刚才在想白娘子和许仙。”

　　吴桐雨觉得自己看到了张梦尧脑门上的问号，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思维有点跳。没事，学长去忙吧，不用管我。”
　　张梦尧站着没动。
　　所以，吴桐雨也站着没动，等他说话。
　　“刚才那个人……”张梦尧顿了一下，“是我前女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吴桐雨恍然：“前女友，好，我知道了。”

　　吴桐雨从实验楼去教室的时候，走了一条野草丛生的小路，路过校内的小河，需要从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跃过。
　　吴桐雨不会游泳，石头上还有青苔。
　　不过，她很顺利地渡过了小河，没有掉下去。

　　身后的人，也跟着吴桐雨跳过了小河。

　　吴桐雨扶着对岸一块提着大字的石头，看着跟上来的那个女生。
　　她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要找她，但是这个人确实是从食堂一直就跟在身后了，吴桐雨思绪飞远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好几次，这人都不远不近地跟着。

　　女生见吴桐雨站在对岸等她，忽然有些慌乱。
　　吴桐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犹豫几秒，女生还是走上来，对吴桐雨道：“请问，你和张梦尧是男女朋友吗？”
　　“请问，你是？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女生伸出手，很正经的样子：“我没有恶意，我是理学院的李图楠。”
　　吴桐雨伸手握住，忽然有种在商业洽谈的感觉，然后她笑了笑：“是男女朋友，有什么事吗？”
　　“虽然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刚才在食堂看见你们了，想了想，或许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

　　李图楠在手机上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则备忘录递给吴桐雨。
　　最上面的标题直接吸引了吴桐雨全部的注意力。

　　【我举报，张梦尧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不正当男女关系”
　　这用词，好官方，好正经，甚至有种年代感。
　　吴桐雨没忍住，当着李图楠的面笑了出来。

　　李图楠蹙眉。
　　“不好意思。”吴桐雨道歉，“我就是……我认真看。”

　　全文大约一千多字，从张梦尧被女友发现和另一位女生（或女人）在宾馆的开房记录叙述起，时间地点人物清晰明了，像是在叙述案发过程，基本都是客观描述，不带任何私人主观感受。
　　吴桐雨认真读完，甚至有点佩服这位写备忘录的人。

　　“这个，你写的吗？”
　　“不是。是张梦尧前女友写的，你们刚才在食堂见的那位。”
　　吴桐雨抬头，她辨认人脸的能力一向不好，再多看了几眼，吴桐雨才发现李图楠其实就是刚才坐她斜对面的那个人。

　　“哦，这个已经发出去了吗？”
　　“还没。要是已经发出去了，张梦尧现在还能这么悠哉悠哉地交女朋友吗？”
　　“为什么没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他们协商解决了，反正最后也和平分手了。”
　　吴桐雨点点头：“冒昧地问一下，你是这个女主人公的朋友？”
　　“嗯。”李图楠像是有些不高兴，“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啦，反正你们这些恋爱脑非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才会想回头。算了，你爱信不信。”

　　“没说不信，谢谢你了。”吴桐雨把手机还给李图楠，“能发我给一份吗？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李图楠瞥她一眼，然后加了好友，把备忘录全文复制发给了吴桐雨。
　　“谢谢，喝奶茶吗？请你。”吴桐雨说。
　　“不了，还有课。”
　　“好，那下次吧。”

　　李图楠背着书包从吴桐雨身前走过，雨渐停，吴桐雨收了伞，忽然叫住她道：“要是我有什么别的发现，再联系你。”
　　李图楠扭头，眼神有些复杂，最后低头说：“不用了。”
　　“没事，不麻烦。”
　　李图楠抬眼，抿了抿唇，最后才说：“趁还没陷进去，离远点吧。”
　　“暂时不会分手。”吴桐雨说，“一件事，至少要听三方的叙述才能定论，在这之前，我们应该不会分手。”
　　李图楠叹口气，摇摇头：“那祝你好运。”
　　“嗯，谢谢。快考试了，那我就祝学姐门门高分喽。”
　　李图楠一愣，正想问她怎么知道是学姐，吴桐雨却已经拎着雨伞走远了。

　　吴桐雨站在图书馆楼下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那个学姐，不会以为我就是和学长去外面开房的那个人吧？”
　　“哇，这好像不太妙。难怪学长前女友刚才是那种眼神……”
　　吴桐雨看了看身后：“不会突然被人蒙头打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