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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茶马街(上)正文第二章 男配魏日白视角 ...

  •   对于小时候的魏日白来说,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是合心意的。衣裳不是长了就是短了,饭菜不是凉的就是馊的,铺盖卷不是太薄就是太硬,褡裢儿不是瘪得轻飘飘就是彻底空空,一个子儿也没有。因为合心意的东西太少,所以魏日白很早就参悟到一个道理:但凡遇上了合心意的好东西,就得想办法紧紧攥到自己手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道理可以教人如何找到香喷喷的大白米吃,但道理不是大白米。在魏日白年长一些后,他又参悟出一个道理:要想把更多合心意的东西搞到手,就得学会把它们分门别类。千金难买的才握在手里,其余的得另作他用:换成金银铜板、再买上米面柴油……
      还有最重要的,送回栽培自己的飞毛堂,做些个人情世故。
      对于长大后的魏日白来说,这世上有太多合心意的东西,但千金难买的却少之又少,所以他仍然两手空空,只是褡裢儿沉甸甸的。
      十九岁的时候,魏日白已做成了堂中龙凤,什么算堂中龙凤呢?就是过生日时堂主会来道贺的大喽啰。堂主关爱后辈的眼神亲切而慈祥:“小魏啊,老堂主我教你十六字箴言——贼之小者,填饱肚皮;贼之大者,四海八荒——就是说啊,你们这些青年才俊,目光得放远些,天下宝物,得我囊中!哈哈!”老堂主拍拍魏日白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肚皮,好像天下的宝物最后都得进自己的肚皮似的。
      就这样,魏日白在十九岁的第二天清晨郑重地拜别了老堂主,在所有人惊诧又佩服的目光中施施然踏出了飞毛堂的地盘儿,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会相信最是贪得无厌的魏日白会金盆洗手,堂友们想着,嚯,这小子有胆魄,竟然跑出去单干了。
      只有魏日白知道,自己是为着偷些千金难买的好东西,不至于手里空落落。

      清晨的黄桷镇静悄悄地飘在白雾中,躺在微凉青石板上浅睡的云烟等待着第一声马蹄,木芙蓉含蓄地轻摇,粉白的花朵也化作团团云雾,融进这迷蒙的青砖黛瓦里。魏日白猫在街角,他的右手边是一株长势喜人的木芙蓉,木芙蓉的另一侧是一家还没开门的早点铺。魏日白有些烦躁,照平时,他此时应是懒洋洋地靠在这株木芙蓉上,散漫地拨弄着垂在最下面的那只小花骨朵,一边寻思着要不要把它掐掉一边听着早点铺的动静。但今日不知怎的,魏日白总觉得不安,心里砰砰砰打着鼓似的,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嚯,好小子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魏日白暗暗自嘲道,你都来这儿小半个月了,哪儿哪儿不摸得门儿清?不过是做个“晨功”罢了,有甚可怕!
      魏日白本是不会在一个镇子停留这么多时日的,一般待个五六日,大概把有钱的人家摸一遍就换地儿了。但这黄桷镇确是实在不平凡,第一天就让魏日白得了把一看就不寻常的宝剑,还是从一个乞丐脑袋下枕着的包袱里薅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连乞丐都是个有来路的!不过要说这乞丐也实在倒霉,魏日白偷些有钱人家则罢,怎么连乞丐也不放过?这里边却有些说法。
      魏日白来黄桷镇的第一天是在镇子东口的鸡毛店歇下的,正巧碰着这“乞丐”背一个大包袱缩在店门口,穿着破破烂烂,脸也被泥灰糊得脏兮兮的,好像还掩着伤疤,很有些可怜。魏日白想着自己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是积点德,便多给了店家一点钱,放那乞丐在通铺房地上的一个角落里歇一晚,外边看着要下雨似的。
      好巧不巧,晚上魏日白起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枕在包袱上睡觉的乞丐,一时好奇大发:这乞丐的包袱里一般装些啥呢?锅碗瓢盆?水壶干粮?铺盖卷儿?——要说有铺盖卷儿,也没见他拿出来啊。魏日白悄悄使出堂中秘技“偷梁换柱”,把自己铺上的薄被揉成包袱的形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乞丐脑袋底下,把包袱换了出来。打开一看,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除了一个水壶、两只油纸包起来的大饼、一个破碗之外,竟然有两把剑!其中一把制式极为普通,魏日白拔出剑鞘把剑在手上颠了颠,铁剑,没有任何的纹样,应该就是铁匠铺里卖的最便宜的那种,配给一些不太富裕的茶马商人挂在腰侧求个心安用——真要遇到打劫的也好装装样子。另一把却是个真宝贝。十五寸长,比市面上卖的剑短上两分,剑鞘外侧的皮质十分柔软。魏日白将剑拔出后又捏了捏剑鞘,触感细腻但韧劲十足,做工比自己想的更加复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内层应该是小牛皮,外层如此柔顺光滑,难道是用蛇皮又包覆了一遍?剑身极薄,为了减轻重量竟然使用了木制的剑柄,木材没有铁器那么冰冷,加之应该是特意按着人的抓握方式进行了打磨塑形,握在手中温和服帖又轻若无物。
      雨夜无月,短剑反不出一点光来,蛰伏着,好像和四周融为一体。魏日白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按着剑身的平面划过。两道血痕蓦地涌将出来,伴随着迟滞的疼痛。百炼钢,魏日白想,把精铁不断加热、折叠、锻打,去除其中杂质,传说每一次锻打都会使剑再轻一分,直到斤两再不减少——真正千锤百炼出的好东西。魏日白突然有些后怕,背后一凉:万一这剑淬了毒怎么办?真是得了好宝贝就脑子糊涂了,竟没有一点防备就拿自己的手去试!但等了等发现身体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魏日白又假装早就明白了似的开解自个儿:越轻薄的剑是越不适合淬毒的,容易掺进杂质让剑变沉,倒是本末倒置了。
      看那乞丐丝毫没有发现包袱已经易主,还在香甜地酣睡,魏日白又生气又生出点怜悯来:气是因为这乞丐明明是个有来路的家伙,包袱里还有这种好宝贝,自己可怜他干啥?也不知他是好人恶人就搭进去几个铜板积德行善,很可能白白花了冤枉钱。怜悯则是因为魏日白决定带着这把宝剑跑路了,这对明天饱睡醒来的乞丐来说应该是个晴天霹雳吧。魏日白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把铁剑、破碗、水壶和大饼放回包袱里,想了想,又去伙房找了一根十五寸左右的木棍塞进去,再悄悄“偷梁换柱”一番,把被子放回铺上,抱上新得的宝剑,美滋滋地离开了。
      魏日白出了鸡毛店,想着得了值钱的宝贝,必须要去好好奖励自己一把。深秋的小雨有些丝丝沁人的凉意,但若是人走的快,汗气热气一蒸,倒不觉得冷,只是生出些衣服被打湿的厌烦来。魏日白因正得意,连厌烦也没有了,只剩下赶紧找个酒楼痛痛快快干上几碗的心痒。
      毛毛细雨里,一个匆忙又快活的人影悄摸声地疾步前行,朝着亮堂的方向,七拐八拐走上了黄桷镇最繁华的茶马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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