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東雲綾野

4、第四章

　　虽然佑正很瘦，但毕竟也是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
　　偏偏这人还住在没有电梯的单元楼，阳介费了老大劲，提着东西还要背着他爬了五楼。
　　门不是指纹锁，于是他便喘着气晃了晃肩膀。“醒醒。”
　　然而佑正只是呢喃了几句，依然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的香甜。
　　阳介啧了一声，现在这个情况也顾不上矫情，他把手向后探去想在佑正的口袋里摸到钥匙。
　　但是好像歪了点。
　　阳介怔了一下，迅速把手移开，在旁边的裤兜里找到了门钥匙。
　　“喝这么烂醉，活该被占便宜。”
　　阳介一边插钥匙一边想，耳尖却不争气的热了热。
　　佑正的住处和他之前来时差距不大，还是整洁的令人发指。
　　他把佑正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活动活动酸涩的脖颈，叹了口气。
　　后者衬衣最顶上的两颗纽扣松开了，露出深陷的锁骨。
　　这家伙...瘦了好多。
　　阳介没有继续想下去，转身出了房间，打算泡杯解酒的给佑正喝了。
　　但他根本就没有在佑正家里发现能够解酒的东西，于是又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小瓶蜜。
　　当他端着泡好的蜂蜜水再次走进房间时，发现佑正皱着眉头，身上也扯上了被子。
　　他坐到床边，伸出手摇了摇佑正的肩膀。
　　“起来，把这个喝了再睡。”
　　后者听到有人说话，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扭头看向他。
　　“阳介。”
　　“嗯。”阳介应声。把蜂蜜水递到他面前。“喝了。”
　　佑正垂着眼睛没出声，很听话的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阳介静静在一旁看着杯子逐渐见了底，伸手拿走空杯放到桌子上。
　　就在他打算起身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他顿了顿，转头。
　　就在这时，一阵力道猛地将他拽了下去。
　　太快了。
　　当唇上的触感与梦中重合时，他脑中空空。
　　是甜的。
　　当他反应过来时，却感到了脸颊上的湿润。
　　唇瓣分开，佑正垂着眸子，死死咬着牙，泪一串一串的从眼角滚下。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啊？

　　阳介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来烟已经抽完了。
　　实在是很想抽烟，于是他从购物袋里扯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作为代替。
　　狼狈的逃走的同时竟然没有忘记把这一袋东西提回来。
　　他含着棒棒糖往沙发上一瘫，伸手揉了揉眉心。
　　结果反倒是自己被占了便宜吧。
　　虽然摸一把屁股和被强吻哪个更赚一点，他也不知道。
　　想到这，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让我怎么办啊...
　　他用手臂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叹了口气。

　　夜尽天明。
　　都说醉酒后第二天会断片，但佑正却从来没有过，醒过来后，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愣愣的顶着不太清醒的头脑回想着，最后慢慢的躺回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脸。
　　......能不能忘记啊。
　　他狠狠地把脸在枕头上蹭了两下。
　　明明好不容易才稍微搞好一点关系。

　　街上的年味已经很足了，时不时就能听到小孩放炮的声音。
　　阳介用筷子搅动着眼前红亮色的锅底，然后被另一双筷子狠狠地抵住了。
　　“豆腐全搅烂了。”
　　沁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夹一片牛肉蘸了调料送进嘴里嚼。
　　“又想起你初恋了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有。”阳介喝了一口可乐，敷衍道，扭头看向外面已经积了薄薄的雪的街道。
　　“现在想起来当时你拒绝我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沁子啧了一声：“要是我对象天天这样念着别人，我能醋死。”
　　阳介叹了口气。
　　吃完火锅，他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天气冷。过年前这一段时间格外清闲。
　　不过后天就可以歇业了。阳介想着，本来想刷手机消磨时间，结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纸笔。
　　“你画画啊。”沁子刷完锅走出来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我去沙发上躺一会，有事叫我。”
　　阳介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墙上的钟咔咔响了几声，代表着又过了一个小时。
　　阳介扔下笔，伸了个懒腰。面前放着的纸上已经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猫。
　　现在几点了...
　　就在他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手机时，突然听到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这代表着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他懒懒的招呼，视线却没往上移，而是先摁亮了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抬眸。
　　然后就和佑正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顿时气氛有些凝固。
　　知道佑正咳了两声，偏开视线。
　　“新年快乐。”
　　“这还没过年呢。”
　　前者顿了顿，似乎在思考，随后有些艰难道：
　　“那...给你拜个早年。”
　　“......”
　　与此同时，刚醒过来的沁子见到来了客人，穿上鞋子就走了过来，手里习惯性的拿上了菜单。
　　“你好客官，这边入座...”
　　阳介看了沁子一眼。
　　而后者也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阳介你朋友吗，那你们聊吧，我不打扰。”
　　佑正看着沁子走回了角落的沙发上，顿了顿。
　　“那就是沁子小姐？”
　　“...是。”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
　　“方便聊会吗？”佑正道，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阳介默许。
　　两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佑正这才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桌上。
　　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买给你的，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
　　阳介瞅了瞅佑正推到他眼前的盒子，他知道里面是蛋糕，他有时也会去买这家的。
　　“谢了。”他暂时将盒子推到一旁。
　　“我和牧原先生联系过了，昨天谢谢你把我送回去。”
　　阳介没看着佑正的脸，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没什么，碰巧路过而已。”
　　......
　　沉默再一次将他们包裹住。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阳介抬眼看了佑正一眼。
　　“我当时...脑子不太清醒。还请你原谅。”
　　阳介顿了顿。
　　“.....嗯。”
　　佑正听到这一声简短的答复时，抿了抿唇。
　　“阳介，如果你还是觉得无法原谅我的话，就此别过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前者听到这话，解释道：
　　“不...我没放在心上，喝醉了，正常事。”
　　佑正闻言怔了怔。
　　“谢谢，这下能安心了。”
　　聊完正事，佑正起身。恰好沁子也走了过来打算收拾东西下班。
　　“不好意思，这种时候过来，打扰到你们了。”
　　“不，没事没事。”沁子一边找着自己的包一边和他客套，开玩笑道：“我和他又不是一对，谈不上打扰。”
　　阳介的脸黑了黑。
　　佑正闻言，愣在了原地。
　　“等等，你和阳介不是...在交往吗？”
　　沁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阳介一眼：“有这事？”
　　佑正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手腕却突然被阳介抓住。
　　“晚点手机和你解释。”他转头对沁子道，拉着佑正走出了店门，只留下沁子一人在原地不解。
　　趁沁子还没反应过来，越远越好。
　　阳介一边这么想一边拉着佑正的手快速走着。
　　“阳介。”
　　前者的步子慢了下来，回头看向佑正。
　　“手腕，有点痛。”
　　阳介松开手，看着对方纤瘦的腕上红了一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用了多大劲。
　　“...不好意思。”
　　佑正摇了摇头：“没事。”随后看向阳介的眼睛。
　　“现在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阳介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
　　最后他指向一家还在营业的奶茶店：“到那去说，冷死了。”

　　“所以说，沁子小姐是你的大学同学，向你表白后被你拒绝了，现在你们只是朋友？”
　　阳介喝了一口奶茶，闷闷的嗯了一声。
　　甜的有点齁。
　　“我说谎了，抱歉。”
　　他继续闷声道。
　　而佑正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他若有所思的低头看向冒着热气的奶茶，眼镜起了一层雾。
　　“阳介。”
　　阳介没吱声，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佑正深呼吸了一口，把起了雾的眼镜摘下来放到桌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允许我继续喜欢你吗？”
　　前者原本正在假意看着窗外，闻言怔了一下，转过头来，刚好与佑正的目光对上。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佑正也不回避，冲他笑了笑，仿佛刚才说的只是诸如明天要吃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
　　反应过来时，佑正并没有继续开口，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你在说什么，我说过了吧，是我先离开你的，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你喜欢了。”
　　他强忍着心中那马上要冲破防线的情绪，佯装着平静道。
　　“不。”佑正道。
　　“阳介。”他直直的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从前的我是个笨蛋，明明知道...你是一个很需要爱的人，但我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了这样的你。”
　　“如果能够回到那时候，我会在社团活动社休息的时候紧紧抱着你入睡，我会在放学后主动找到你一起走，我会给你用手机拍下晚霞，给你带你喜欢的零食...”
　　“还有...我不会吝啬我的每一句“我爱你。”。”
　　佑正顿了一下，阳介的脸快速的偏开了。
　　他露出一个苦笑。
　　“我还以为你变了很多，结果还是以前的你啊。”
　　阳介不语，用手撑住额头。他不想让眼前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阳介说完，突然感到脸上被碰了一下，于是收回手，抬眼看去。
　　佑正替他拭去了脸颊上的泪。
　　“可以告诉我，这么久了，你的那份承诺...还有效吗？至少以后，我会做到的。”

　　佑正是第一次来到阳介的住处，屋子不大，被各种东西堆的满满的，却并不显得杂乱。反倒有种温馨的感觉。
　　阳介把外套挂在了门旁的衣架上，往客厅上的沙发一瘫。
　　“你先洗澡。”
　　佑正应声，四下观望观望，没找到像是浴室的地方。
　　他刚打算开口询问阳介，后者就开口：“浴室在我房间里面，最里面那个。”
　　说完阳介顿了顿，又从沙发上爬起来冲佑正道：
　　“...你会做吧。”
　　佑正耳朵热了热。
　　“会。”
　　“...哦，那就好。”
　　这番对话实在是太尴尬了，等到浴室的水声响起时，阳介点了一支烟压惊。
　　不对...
　　佑正说他会？
　　和别人肯定是不可能的...难不成他有自己做过...？
　　想到这里，阳介的脑子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些画面，他狠狠吸了一口指间的烟然后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坐在沙发上沉思许久，连水声停了都没发觉。
　　“阳介。”
　　直到佑正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
　　“有没有吹风机？”
　　阳介扯着嗓子：
　　“洗漱台下面柜子。”

　　片刻，佑正顶着一头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返回客厅，吸了吸鼻子。
　　“你抽烟了？”
　　阳介把烟灰缸推远了些：“平常不怎么抽。”
　　佑正顿了顿，坐到他旁边。
　　“过来干嘛？”阳介忍不住道：“你不是也不喜欢烟味吗。”
　　“你抽的这种还好，没那么熏，薄荷的？”佑正问。
　　“是。”阳介答道，扭头看了佑正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半干不干的头发。
　　“...你这头发吹了个什么。”
　　佑正挠了挠脸。

　　佑正的头发很软，阳介拿着吹风机，小心翼翼的拨弄着，将没吹干的发根吹干。
　　“阳介。”佑正突然叫他。
　　“怎么？”
　　前者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一开始就是想让我...做那一边吗？”
　　阳介的手停住了。
　　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从未讨论过，不管是在高中时还是现在，但当他下定决心时，自己自然而然的就安排好了两人的定位。
　　他咳了一声，耳尖红了红。
　　“...你不想当？”
　　佑正顿了顿。
　　“不，我都无所谓...如果你想的话...”
　　“那这样就好。”阳介打断了他的话。
　　等到阳介也洗完澡，佑正已经坐在床边看着手机了。
　　他没吱声，走过去，夺过后者手里的手机。
　　啊...
　　尽管昨天夜晚他们已经交换过一个吻，但此时此刻，阳介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要炸开似的。
　　吻的间隙，阳介听到佑正哽着小声在他耳边道：
　　“我爱你。”

　　许久。
　　阳介喘着气，往佑正身上一趴。
　　后者也有些体力不支，大冬天的竟然弄出了一身汗。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了...阳介你真厉害啊。”
　　阳介累的也没力气害躁了，搂着佑正的颈吻了吻当做回应。
　　“不再去洗一下吗？”
　　“...待会。”
　　阳介似乎根本不想动，佑正被他压的有点难受，但他也不太想动。
　　两人就这么人叠着人许久，阳介终于有了点动静。
　　佑正感到他的呼吸轻轻的扫在自己的耳边，然后是近乎于呢喃的细语。
　　“我也爱你。”
　　佑正怔了一下。
　　“从那时候开始，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爱你。”
　　阳介说完，从佑正的身上起来，也没看他，走进浴室去了。
　　“害羞了吗...”佑正想。
　　不过自己也没资格说他就是了...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