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東雲綾野

2、第二章

　　佑正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宿醉带来的晕眩与头痛让他很不好受，脚在冰冷的地板上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似乎是把皮鞋一甩直接往床上一趴的，根本就没穿拖鞋。
　　在床底发现了没电关机的手机，他接上充电线，坐在床边撑着像要裂开一样的头等待。
　　几分钟后，手机开机。并没有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只有牧原先生... 就是他的那位上司，发来的一条信息。
　　“生病了？感觉你不是会起晚的那种人呢，这两天就别来上班了，你来了我也会叫辆车把你送回去的。”
　　这段话的最后还配了一个“禁止”的Q版表情包，佑正扯了扯嘴角。
　　昨天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他记不太清了，再加上头疼。他决定暂时先不去回忆。褪去了身上沾了酒气的衣服，准备先洗个澡。
　　摘手表时他瞥见自己骨节突出的手腕，顺着看向自己瘦削的手臂。
　　由于饮食不规律，佑正很瘦，虽然还不到皮包骨的地步，但整个人也完全可以用“瘦削”来形容。
　　待会算是久违的，做一次早饭吧。
　　冒着热气的水珠自上而下淌过，佑正闭上眼，任凭水流过自己的脸。
　　洗完澡，他擦着潮湿的头发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只有两个鸡蛋和一把已经发黄了的葱。不由得叹了口气。
　　以前为了给阳介做吃的，经常会买很多食材屯在冰箱里呢...
　　等等...
　　原本模糊的记忆猛地变得清晰起来，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
　　古色古香的酒馆，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果酒，一袭红衣的女孩...
　　还有，阳介。
　　他滞在了原地。
　　那通电话...
　　他迅速回到房间，扯掉充电线，点开通讯界面。
　　果不其然，昨晚有一通长达数小时的通话，静静的停留在他的通讯记录中。
　　不做点什么的话，总感觉会后悔。
　　佑正此刻简直想给昨天这么想的自己一个耳光。
　　就在他对着屏幕出神时，一个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刺耳的铃声让他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显示的号码，竟然与方才的号码无异。
　　他的心脏再次猛烈的跳动起来，颤着手指，摁下了接听键。却并没有说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却也是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着他开口。
　　他们僵持许久，最后还是电话那头败下阵来，咳了一声。
　　“开门。”
　　阳介的声音。
　　“啊...好。”
　　感觉脑子是懵的，当他推开门，眼前出现阳介面无表情的脸时，一股不真实感冲上了他的心头。
　　阳介与他对视片刻，最后移开视线。把手里提的东西往前一递。
　　“拿着。”
　　佑正接过塑料袋一看，是一份白粥油条。
　　“吃清淡点比较好。”阳介道：“你昨天那样子一看就是醉的够呛。”
　　佑正抬眼再次打量阳介，眼前人的肩膀已经不再单薄，隐隐可以看出锻炼的痕迹。样貌倒是没有变化太大，只是蓄了长发，脑后的发扎成一束。显得清爽而干练。
　　恰好此时吹来一阵风，阳介身上只穿着件衬衣和薄外套，脖子不由得缩了缩。
　　“先进来吧。”佑正见他这样，便道。也没有给他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就走进了房内，并没有关上门。
　　阳介长了张嘴，但看着佑正瘦削的背影，那句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于是只能鼓了鼓脸颊，跟在了他身后。
　　佑正的房子很整洁，与其说是整洁，不如说是压根就没有多少东西，不大的客厅只有一张沙发与落了层薄灰的电视机，看上去愣是感觉大了一圈。
　　就在阳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时，佑正突然转过头来，挠了挠脸。
　　“我没有多余的拖鞋，直接进来就好。”
　　阳介哦了一声。

　　佑正在沙发上坐下，将还冒着热气的粥放在茶几上，拿起勺子小心地喝了一口。加了糖。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就在阳介打算说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的时候，佑正先开口了。
　　“阳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前者瞅了他一眼。
　　“昨天那通电话。”
　　“我说了这些吗...”
　　阳介抱臂。
　　佑正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片刻才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说的只是醉话吧。”
　　阳介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思考，像是理所应当一般，去早餐店买了早餐，然后坐车来到了这里。
　　至于理由，他似乎没有想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阳介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咳了一声。欲起身：
　　“不知道，我先走了。”
　　“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佑正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平静，并没有挽留的意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只是说几句话，可以吗？”
　　阳介背对着佑正，后者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最后，他还是坐在了佑正的对面。
　　佑正感激的冲他笑了笑。
　　“毕业之后，你去哪了？”
　　阳介翘着二郎腿，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自己的膝盖。停顿片刻后答道：“去W城读书了，这两年才回来。”
　　“这样啊。”
　　阳介原本以为，佑正会问起当年的事情。但事实上完全没有，后者就像是见到一位普通朋友一样，平淡的与他谈论一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问题。
　　直到那份粥见了底，两人也沉默了下来。
　　阳介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腿。
　　佑正轻咳了两声，道：
　　“谢谢你的早餐...还有你的关心。”
　　前者看向他。
　　“....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佑正垂眸。
　　“可以...做我的朋友吗？只是朋友。”
　　话毕，他又放低了声音，像是自嘲一样。
　　“毕竟，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没有朋友呢。”
　　“........”
　　“我已经不值得被你喜欢了，佑正。”
　　佑正闻言，抬眼。
　　“酒馆里的那个女孩，她叫沁子，我们正在交往。”
　　“当时明明也是我离开了你而已，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扯上关系？”
　　佑正顿了顿，只觉心中酸楚。
　　“只是朋友而已。”
　　阳介阴沉着脸，与他对峙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

　　抱着文件急匆匆的男人打开门，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却在一旁的工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佑正刚准备打开计算机，肩膀就被冷不丁的拍了一下。
　　牧原的脸冷的像能刮出寒风。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公司吗？”
　　气场实在有些可怕，佑正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牧原先生...我没有生病，只是...昨天喝醉了而已，昨天休息了一天已经足够了。”
　　“喝醉了？”牧原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你还会喝酒？”
　　佑正如实道：“不会。”
　　“那你突然喝什么酒...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给我回家啊！”
　　佑正无奈的笑了笑。

　　“总感觉佑正他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是啊，今早来上班的时候碰到他，以往他肯定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但你猜怎么。他对我说“早。”。”
　　“难不成是恋爱了吗...”

　　天越来越冷了。
　　阳介伸手把店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其实他很不喜欢吹热空调，总感觉脸上难受的很，但无奈实在是太冷了，在店里还要穿制服。
　　今天有些小雨，酒馆没什么生意，他从旁边随便拿了一本子，抽了一支圆珠笔。
　　沿着屋檐呈串状滴落的雨水、纵深的街道，拥堵的道路... 一点一点随着他的描摹跃然纸上。
　　最后的一笔线条，绘制的是一对眸子。
　　点上眼角的那一颗小痣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阳介才猛地反应过来。
　　画中的世界里，佑正撑着伞站在屋檐下，回眸，淡淡注视着他。
　　他伸出手，将纸揉成团，扔进了纸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