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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量力而行 ...

  •   十八
      小会计笑呵呵说道;“肖厂也是今天才来。”出丨计说
      吴影笑了笑说道;卜卜“好啦。”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前,敲门,进门,笑语寒暄道,“您们好!”
      关书记微笑着;“小吴,这一星期过得好吗?”
      吴影豪爽的说道;“当然啦。”走到肖面前,抚摩肖的前额,笑道,“不发烧呀。啊,喝酒喝的吧,不要什么酒都喝,更不要图一时痛快,留一辈子遗憾。”
      关书记知趣气地;“哎,小肖,我去镇里一趟,你们聊啊。”说着笑着走出办公室。
      肖杰看着吴影,战战兢兢地的说道;“影,诚请原谅我的莽撞成不?我真的怕失去你呀。”
      吴影笑道;“肖厂长,说什么呀,谈不上谁原谅谁。我们总不至于将人生的不愉快当成包袱扛一辈子吧,那不是自己惩罚自己嘛。”
      肖杰告白道;“影;我们重新开始吧。”
      吴影微笑着 说道;“肖厂长,我们虽做不成夫妻,但我们彼此相爱过,这就足够了,愿我们成为朋友吧。我已和党委谈好,回教育界。新出纳一到,马上办理交接手续。”

      第五排水干线坝上,一直被人践踏在脚下,没有□□,没有怨恨。可能是他们知道,他们迟早会迎接自己的贵人。
      七嫂;“如果将引拉河水引来,再把我们的机井利用好,咱们三千亩稻田,万无一失呀。张强,付博,关于元生村2、3公里长的阻断。就得靠你们的威望去协调了。”张强说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从引拉渠到咱们村,老郝书记在世时,已经留有修提水线的土地。现在一直被元生村使用着。”
      付博说道;“对呀,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书记能容忍镇政府白白的占咱们村的土地建亚麻厂呢。”

      日内,运转了二年的石英钟,毫无表情的摆动着,吴影毫无表情的坐在办公桌前。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凝目。然后慢条斯理的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红色日记本放在桌面,又捧出一摞摞票据,往桌面一推。红色日记被推掉地上。吴影弯腰去拾,只拿到日记,往起一提。一张支票掉出,吴影只好蹲下。拾起细看,惊呆;“哎呀妈呀! ”然后直起腰来,将其放在桌子上,双手托腮,沉思)
      闪进;
      赵兴雨和关书记边吃西瓜边聊-------
      吴影桌前一个大西瓜花
      马大甲一张一张地唱着票据,红色日记正在马大甲手底
      闪回
      吴影猛地站起,一拳砸在桌子上;“是他,是他。赵书记,你冤枉啊!”

      当年的国防公路,也是坑坑洼洼。笔直处,日光下,显得一望无涯。李大眼镜光头,敞怀,骑着自行车在公路飞奔。见车追车,见人超人,见坑不躲,见包不让。进村也不减速,行人只好退避。
      行人甲;这老会计,中了那门子邪呀
      乙;从这点看,七嫂就是厉害
      大眼镜一直骑到赵兴雨大门,往里就拐,前轮撞到埋在地上,挡门用的铁 橛子子上。车,人一齐摔倒。不知是疼的,急的,还是高兴。懊恼的哇哇直叫
      赵兴雨光着两只大脚跑了出来,大风拎着一双鞋紧跟
      赵兴宇心疼的扶起李;“哎呀,急什么呀?”
      大风找来眼镜;“我说四眼呀,不年不节的,干嘛进门就下跪呀。”
      赵兴雨笑着说道;“你看你,让哪个炮手撵的,吓成这样。”
      大眼镜坐在地上;“好,好,不说好听的,是不,有好事也不告诉你们,我走我走-------哎吆,哎哟哎哟我这条腿呀,要是断了你。你俩得养我后半辈子。”
      大风嘿嘿笑道;“好,好,就算我又超生一个。”大眼镜激动得哇哇乱叫;“快,快,快去买酒,买肉。找七嫂,找高文,找付博,找---------”大风连同赵兴宇一同搀扶起李会计,一边说道;“行,行,你得告诉我们,什么事呀?”挣扎着站起来,,忘记了疼痛,欣喜若狂的说道:“大疯子,老赵差的那钱找到了,我也不告诉你。’大风笑道:“好,好,买酒,卖肉,好狗灌死多少个,还怕你个赖貉子了”
      突然汽车刹车声传来,两辆吉普车停在大门前。张科长,江涛在前,甄书记,朱镇,居中,七嫂,高文在后。进门。赵兴雨,大风,大眼镜迎接。
      张科长立刻伸出双手,笑道;“老赵,”握手,“委屈你啦。”赵兴雨不知所措的;“好说,好说。”张科长握大风手;“大嫂,希望你能理解。”赵抢先回答;“好说,好说。”
      甄书记握赵双手;“恭喜你呀。”赵兴雨;“好说,好说。”顾,高忍俊不得,背过脸去。朱镇笑道;“老赵,干吗不请我们进屋呀?”赵兴雨;“好说,好说。”
      大风见状;哈哈笑道:“哎哟,亲爱的,没下雪呢。你蒙的那门子呀,是受宠越疯了吧。”对众人笑着说道吗“请吧!”众人依次进屋,坐好。
      赵兴雨吩咐道;“大风,拿烟呀。”大风笑着说道笑着说道;“咱家那烟,能拿出手吗、”张科长连忙阻止道;“会吸烟的就带了烟,不带烟的就不会吸烟。大嫂,别忙了。”赵兴雨;“来的都是客吗。”
      大风从炕里捞过烟笸箩,又从日历上撕下一叠纸;“你们平时抽的最次的应该是大前门吧,俺家只有大门前----自己种的。”江涛拿一张日历纸;“俺科长最喜欢这种黄烟啦。”边卷边说,”嫂子,您真幽默啊。“烟卷两截,笑了“我真笨。”,
      大风笑道;“不笨,不笨;老太太上鸡窝,才奔呢。”七嫂笑道;“嫂子,老 太太上鸡窝,嘛呀。”大风大笑;“笨蛋呗。”
      众人大笑
      张科长笑罢,非常严肃的说道,;“老赵,李会计一到检察院呀,院党委立刻召开会议,马上形成决议,我们一分钟也没停留呀。”大风;“好说,好说。”江涛;“大嫂您真风趣。”张科长接着说道;“镇党委书记,镇长都在。我代表检察院,反贪局,正式宣布;赵兴雨同志是个好党员,优秀的农村党支部书记。从现在起,恢复党籍恢复党内外一切职务。”江涛好不容易卷好一只烟,交给张科长;“老赵,请原晾我们工作不细。”然后拿出一个大信封,递过来,“这是您的钱,还有三年零3个月的利息请查收。”
      赵兴雨接过信封,两眼流泪,双膝跪倒,高举大信封;“钱呀钱,你让我拼博大半生,也差点害我后半生。这笔钱。就是穷死,饿死,病死。我都不能动他,我要供上他,初一,十五,我要上香,上供,我要叩拜。我要子子孙孙传下去。”
      大风立刻笑道;“亲爱的,今后咱有钱,就交给检察院。还能下崽,交给我,只能少,不能多。”赵兴雨拉过妻子;“大风呀,他们也不容易,前边有牵着地,后边有赶着地。咱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张科长,江秘书都是好人。认识他们,是咱的造化呀。”
      大风双手做揖,笑着;“对不起,对不起啦,我这人哪-------,”张科长;“爱说爱笑。热心肠。好人哪,嫂子,我们告辞啦,后会有期。”
      赵兴雨立刻站起来双手阻拦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空肚子走呀。”江涛;“下次吧,您就是把凉水温成热水,。我们一定喝个饱,。进城时,一定来检察院找我们。”大风;“再来农村办事,或者路过,千万来俺着坐坐。”
      送走了张,江,众人重新落座
      甄书记笑道;“老赵,今天上班,还是明天上班呀?”大风鄙视的说道;“上班,上什么班。”甄书记微笑着说道;“啊,你这个书记,还要带领全村人民奔小康呀。”
      大风突然说道;“哎哟,真书记,俺老赵已经找到一个既适合我,又适合他的,又清闲,又挣钱的好工作。”朱镇看出大风话里的含义,问道;“老赵,什么单位呀,保密吗?”赵兴雨说道;“不保密,没上班,不便宣扬。”大风;“有什么不便宣扬的我告诉你们,古城市雨风饲养厂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秘书”
      七嫂微笑着,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
      李会计骂道;“大疯子,一听就是假话,现在哪有男秘书呀,再说--------”大风;“你小孩懂几个问题,董事长是女的,不找男秘书,找什么,哎,真书记,我是老赵媳妇不是?”甄书记;“没错呀。”大风;“哪好,老赵就得听我的,我让老赵干,老赵才能干,我不让老赵干,老赵就不能干!”大眼镜拍手笑道;“实话,真话,大疯子不让干,老赵干瞅着不能干。”大风看了一眼李大眼镜。骂道;“河边无青草,哪来多嘴驴,你个勾死鬼,俺家刚有点热呼气,你就给鼓捣凉了,土豆搬家你给我滚球。”去揪李会计的耳朵。
      赵兴雨嗔怪道;“大风,不管有没有外人。”大风;“真书记,你看,俺老赵多温柔,多体贴呀,就你吧,拿人家老豆包不当干粮,就你吧,拿人家当揩腚纸,用完一扔,老赵,不干,就不干,你要饭,我提篮。你当大款,我数钱。只要夫妻恩恩爱爱,没米咱吃面,没柴咱烧碳。买不起电影票,咱躺一个被窝看彩电。”

      第四章:力在较量了

      老头湾这块风水宝地,已经成为元吉人的一柄纲鉴。无论是什么样的是非曲直,来到这里都能捋顺;无论是什么样的喜怒哀乐,就到这里都能释放。大青早,柴青便来了,坐在那里,两眼不住四下张望。
      宝二爷背着手来了,发现了柴清,骂道;“哎哟。我错似的,谁呀,下蛋不及,窝占挺好,一股死尸味。”退了下来。老实人到了,见到宝二爷哈哈笑道;“啥宝儿,啥有鬼呀,啊,柴技师呀,啥身板不利索,你怎么还坐上方头啦。”
      车把势也来了;“揍柴大技师-------”王小个子站在车把式身旁;“你敢揍柴技师,你不怕告你呀。”
      人越聚越多,站在公路上望着孤零零的柴青,小声耳语着
      白大白;“柴青呀柴青,人活着光知道为自己,后果啥样,你知道了吧。”老学究看到这个场面,惊呆,站了一会,挟白大白走上土坡,王小个;“喂,你俩小心狗咬着呀。”
      老学究站在柴清身旁,面对大家说道;“别说咱庄家人,就是有学问的大文豪,也不敢说一辈子不做错事。认识了,改正了,就是好人,就是好乡亲。杀人不过头沾地,水过不过地皮湿。咱们呀,骂也骂了,吐也吐了 ,人家一声没坑,忍受着挖苦,讽刺,漫骂。也够劲了。他也是个人啊,我们能把他向臭虫一样捻死吗,我们还要在一个村子生活,关上门还是一家人嘛。”白大白边走边说道;“是呀,路,走错了,可以从走,事做错了只有后悔的份了。柴二 ,不但后悔了还有改正的决心,就是好人呐。”车把式;“不管为了谁,如果我们都有这种精神,这种胆量,这种劲头,那些歪嘴和尚,那些土豪,那些地赖子,还敢如此欺负我们吗。”
      柴青妻挤过人群,走上土坡,扑通跪倒;“老舅,大叔,三伯,谢谢啦,谢谢您的宽宏大量。”面对大家,“乡亲门,兄弟姐妹们,今天,俺两口子给大家赔礼了。人活着,只为自己,就是狗屎一泡。今天俺两口子来到这里,你们吐也好,骂也好,打也好。我夫妻俩都受着,领着,只要能出这口恶气就好。今后,俺一定把乡亲放在心理,一定把乡情放在夫妻情,儿女情之上。”
      大嗓门说道;“素青,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别看都住一个屋檐下,麻雀就是麻雀,燕子就是燕子。”柴妻;“三哥,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呀。”柴青跪爬;“素青啊,你是好老婆呀。”
      肖杰协同马大甲路过,见到这个场面,讽刺道;“柴师付呀,你是男人吗,丢人现眼,尿泡尿沁死得啦。”柴青抬头;“啊,肖大书记呀,你这话先存这儿吧。”
      赵兴雨,大风风风火火赶来,肖,马马上溜走。
      柴妻一见赵兴雨、大风,抹一把泪;“表弟呀,是俺毁了你的名声呀,俺两口子就在十字街,就在大家面前给你们赔礼啦。”磕头。赵兴雨立刻吼道;“起来,起来。这不是寒碜我吗,我是那狗肚鸡肠的人吗。”

      付博家的老房子傻呆呆的打坐阳光里,是修行,也是历练。
      二鎯头一跃而起:“七嫂,人活着,为的是啥,就是为了下一代。也就是为了下一代,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在不遗余力的付出,甚至拼命。今天,付大哥,张大哥,还有杜仲、肖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给我们铺开了一条金壁辉煌的大道。我们不去走,不去响应,不去冲锋陷阵,那还是人吗。我二鎯头没别的,有一身力气,有一个老婆,全部交给你。啊,七嫂。还有一辆车。”高文主动请缨:“顾主任,现在要做的,您全部说出来,我和老赵来挑大梁。”
      赵兴宇也自告奋勇的说道:“顾主任,镇党委已经下达了建设养殖小区的任务。关于建设问题就交给我老赵,完不成任务,我不姓赵,”——高文:“七嫂,动员养殖奶牛的任务,就得我来免为其难啦。”付博:“七嫂,我们部队每年都有一大批退役的挖掘机,铲车等机械。我想,老师长会答应的,况且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七嫂看到大家的情绪,喜在心中,然后沉沉稳稳、平平静静的说道:“好,咱们说干就干。明天,不,下午就动身。付老师您直接去部队,张老师,您的任务更重,去市委,找一棵大树,罩着我们,当然是□□,或者市长最好了。老赵、高文你们俩,对,还有二榔头,你们仨在家做好迎接准备,因为万事开头难。我也返回文会那里,准备打款。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下一百倍的决心去争取。”
      付博说道:“好,打造一个声势,做一个广告。增强一下信心,踢出可喜的第一脚。”
      高文赞道:“英明啊!英莲,咱们老百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如果有一个强大的靠山,镇里那帮人就不敢跑咱们这刮什么旋风来了。好,好呀。我们的事业成功在即呀”!

      村西北方向,鞭炮声乍起。人们三三俩俩走出家门,急匆匆的朝之走去,边走边议论;:
      “唉呀妈呀,顾英莲这个老娘们真是把事儿干大了
      “还是军队,培养出来的人就是能耐,
      “不知道要不要咱们
      “人家还能上门找你呀

      太阳渐渐的收回催生的雨,送给大地一片蒸腾。期盼,隐约穿透了绿,每一片叶子都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起来。七月十五,定旱涝,也坚定了人们的信念。金风送暖,天高气爽。人们收拢不住内心的狂喜,更加忙碌起来。
      村办公室,这个日历牌,翻到一个完全可以值得纪念的季节。因为可以听到岁月的打磨之声。因为可以看到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人们的心胸。
      七嫂接受了老人们的建议。一定要大造声势,借以呼唤村民。
      张强来了,忙着烧火,刘玉没有走,舀面打浆子。
      高文指挥田宝、吴月、于杰将一块块木板钉在一根根园木杆子上。
      田力领着五六个青年手持铁锹匆匆走进来办公室的大门。
      老学究手提提斗,边蘸墨,边思索——

      老头湾,今天,人们怎么看,怎么觉得阳光格外灿烂,供销社的山墙以及对面学校的围墙也不挡光了,也放射着光芒。老人们不约而同的穿上了新衣,不约而同的理了发、刮了脸。
      车把式;“揍今天几啦?”
      老实人一拍大腿;“啥忘了大事啦。”
      宝二爷立刻站了起来高声笑道;“我错是的,放鞭呀!”众老人拿出挂鞭。双响子······
      许多年青人帮忙,刹时,鞭炮齐鸣······
      陈明,丁三,祥子,兴元抗着,抬着,背着各种乐器边走边嚷;“让一让,”径直率先走上老头湾,人们纷纷走上前。帮忙挂鼓、安琴。
      鞭炮声刚住,陈明手持话筒;“父老乡亲们,为什么元吉村健在的老祖宗们,把儿女给他们的零花钱变成鞭炮,尽情鸣放。为什么我们黑土地乐队提前20天亮相在老头湾,为什么村民们,一大早便涌上街头,徜徉在人的海洋。”
      文兰手持麦克;“因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伟大的时刻-----公元1997年8月10日,改变我们命运,改变我们生存环境的战鼓敲响啦。下面请我们自己的歌手---方音,唱我们自己编谱的歌曲”方音登台鞠躬。陈明一举鼓锤,乐起。
      方音唱;“爷的遗言,爹的宏愿,得道了,就要鸡犬升天。牛盼驾辕,马盼配鞍,好汉子盼一百个来年。欢迎你,我的大哥,老爸一壶老酒烫了几遍,欢迎你我的大姐,老娘张罗了几十桌好饭。欢迎你我的亲人,老二屯的人都在翘首以盼--------
      一阵叫好声。
      田力匆匆赶来与陈明耳语,陈明脸现笑容,浑身激动,朝坡下望去。民乐队得意洋洋的涌来。田力站在坡上高举招手。
      闫洪富双捶飞舞,刹那,鼓钹震天唢呐悦耳,
      赵兴雨,大风,柴清夫妇,巧玲,桂兰,李风兰。小梅,李素云-------一身戏装赶来
      郝万杰,阎洪祥,田宝,于力,于杰,付英----------------身着彩装赶来。
      车把式站在老头湾高声喊道:“揍不等了,向西北道进发!”老实人:“啥不等了,啥那叫边扭边等。”宝二爷:“我错似的,早走早歇着,走。”
      郝万玉一吹口哨,大扇子一举。闫洪富大鼓槌一叫劲。老头湾憾地动天。
      陈明扔下架子鼓:兴元,你看家,走。

      元吉村,村南。一个红砖砌就的大院套,镇住了荒凉。屋脊上烟囱冒出的烟,犹如一匹黑马在这斑斓的大地奔驰,
      付博、高文推着自行车从围墙的大门走出来,回头对相送的闫洪录说:“二叔,炕,一定要热,屋,一定要暖,茶,一定不能断。饭菜一定······”身穿崭新的军上衣,头戴军帽的闫洪录接到:“你们俩就放心吧,我一直把他们当做我自己的孩子对待。再说了,对待不好,不是打我儿子孝广的脸吗。”
      付博感激的笑着说道:“那就辛苦您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让您既当婆婆,又当媳妇,还要当更夫的。”闫洪录:“咱们老二屯哪个人不是宁让身子受苦,绝不会让脸受热的红脸汉子。再说,还有你二婶呢吗。我这么活动着,还能多活几年不是。”
      高文乐呵呵说道:“所以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嘛”付博:“那好,我们俩走了。”骑上自行车,朝村西北飞也似的奔去

      元吉村汽车站点,今天人头攒动。可是,都不是等车的,但又都是等车的人,他们等待的是哪一趟车,恐怕只有天知道,地知道,自己知道啊,你们看,一大群青年人好奇的兴高采烈的围着用“大哥大”与文秀通话的张强。
      张强:“啊,文秀,车队到了短盘子了,好,好,”收好大哥大,喊道,“学智!”二榔头猛的一蹿,一个立正姿势,大喊一声:“到!”张强笑了:“正经点。”二榔头小腹收回,双手紧靠裤线:“是。”
      张强吩咐:“你马上去西北道,田家莹那儿,车队到,鞭炮响。”二榔头推过自行车边跑边飞上,跑去。
      张强又说道:“大军,去老头湾,通知田力马上出发!”

      元吉村西北约二公里的国防路上,不再是迎官接招那么简单了。你们看,奥迪刚靠边停稳,七嫂,付博、高文立刻迎上去,
      奥迪车门打开,文秀、高朋,刘灵,李建平也跳下车来。
      第二辆中巴车门开,李法、肖强,孝广跳下车来,
      说着笑着朝载着卷扬机,搅拌机、铲车、脚手杆子的几台大拖车走去
      文华、文倩等几个姑娘爬上大拖车,为之带上大红花。
      突然,一阵喇叭响,金杯客车停在第五辆车后,又一阵喇叭响,一辆轿车停在金杯车后,车门大开,跳下五六个人来,领头的是□□李梦阳,大步朝第二辆车走去。
      顾英莲快步迎上去,惊奇的喊道:“李书记!”然后快步迎上前去。
      二踢脚炸开,又炸开。人们不约而同地朝天望去。
      李书记笑道:“顾英莲,小顾呀,你让我好一阵猛追呀。”握手。
      顾英莲:“哎呀,李书记,这一块由外联部负责,怨我没有叮嘱他们。”
      李书记大笑道:“错,大错而特错,你看,”转身一指身后的五六个人,笑道,“我把相关的第一把手都给你带来了。”
      顾英莲与之一一握手:“谢谢啦,谢谢莅临指导。”
      鼓声,锣声,唢呐声,号角声排山倒海般传来。
      李书记:“哎呀呀,这么庞大的欢迎队伍。应该,应该呀。”
      顾英莲:“李书记,”拉过高朋,介绍道,“这位是黑土地建筑公司的全权特使,元吉村的游子代表高朋。”
      高朋与李书记握手:“我是返乡军人,也是军人家属,谢谢,谢谢。”
      顾英莲指肖强:“这位是黑土地建筑总公司的副使,元吉村的游子代表。”
      肖强与之握手:“我叫肖强,返乡军人,您好,您好。”
      掐此时。金杯车门开,走下一位瘦俏但高大的人朗声笑道:“啊,古城市的父母官,你好呀。”
      李书记望去:“哎呀,老行长。”
      老行长笑着说道:“错,我是老军人。”
      肖强惊奇的欣喜若狂的喊道:“老师长,是您呀!”
      老师长满意的拍了一下肖强的肩膀,哈哈笑道;“果然是你们几个臭小子。他妈的,你们都不是我的兵了,为什么还要忠实的执行我们的战略部署?是不是付博的带头。如果说是共鸣,就说明了我们是正确的!干嘛不去找我。在行党委会议上,李莫言总书记话音一落,我就感到一定是你们几个,他妈的,还得我来求你们呀。”
      付博、张强站在老师长的身旁,泪水在眼眶里使劲地打转。俩只手使劲的鼓掌。
      鼓声,锣声淹没了谈话声。
      四行大秧歌变成两股,形成夹道仪式。田力、高文、大眼镜边鼓掌边迎了上来。车把式、宝二爷、老实人、大嗓门、王朝石也学着样子迎了上来。郝万玉一举大衫,口哨一阵猛吹。
      锣鼓声嘎然而止。
      顾英莲:老师长,李书记,请。师长大手一挥:“走!”与李书记率先前行,其余人后随。
      郝万玉大衫一举,口哨又响。锣鼓声,唢呐声又排山倒海般的骤起。
      走到村头,老师长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路两侧新立起的对联,念道:“初来元吉,定会领悟啥叫地灵人杰,投资元吉,方知自己确实见远识卓”转身向同来的几位笑道,“喂,于书记,翟厂长,你们过来。”一位戴近视眼镜的四五十岁的女人走到对联前,用手触摸一下字体,又举到眼前细看,走到老师长面前:“老行长,墨迹未干呀。”
      老师长哈哈笑道:“啊,墨迹未干,更有一番情趣哇。哎,小付、小张,你俩也过来一下,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介绍。付博,张强,我给你带这六、七位,都是啥哈市餐饮、服务、加工制造业的巨头。”
      付博与之握手:“热烈欢迎您来考察,我叫付博。”
      张强与之握手:“希望我们共同携手合作,张强。”
      李书记高举双手致意,然后大声说道:“张强同志,为了统一村民的意向,率先辞去了市畜牧局局长职务,正所谓破釜沉舟之举呀。”
      老师长:“不,他们二人不忘初心,不忘使命。脱下军装又毅然决然地挑起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农村辉煌模式的重担。”然后大声地说道,“村民们,父老乡亲们,中国农业银行党委决定,给予古城市祥发镇元吉村最低利息的巨大数额贷款。省政府也决定给予古城市祥发镇元吉村巨大数额贷款的利率补贴。干吧,你们的前途是光明的。”
      掌声,雷咆般的掌声。
      李书记双手示意停止鼓掌:“村民们,乡亲们,我是古城□□李梦阳,今天,我带来了土地、税务、工商、城建,还有检察院的主要头头来,一次性办好一切手续,所有费用全勉。同时,我还告诉大家,祥发镇元吉村的建设物资一律按进价收费,利润由市政府补贴。干吧,市委市政府永远站在你们一边!”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唤作翟厂长、于书记的两个老头,将同行人唤在一边商议着——
      甄书记、朱镇挤过人群,双手示意停止鼓掌,来到李书记、老行长身边,后转身面向人群:“村民们,乡亲们,镇党委、镇政府决定,镇砖厂所有红砖已停止销售,全部按成本价批给你们。建设期间,地税全勉。同时,把元吉村的建设拿到党委的重要日程上来。”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翟厂长:“乡亲们,我也说几句,是你们村的女强人的睿智,是四位军人壮举,是你们村民的热情,是解放军野战部队首长的态度,是省、市政府的指引,吸引了我们。我代表我们六家企业宣布,马上签订意向书,给以大量的资金投入。”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顾英莲大手一伸,老师长,李书记率先进村。其余按次序跟随。
      郝万杰口哨一响,闫洪富大鼓动一擂,振人心肺的欢迎乐曲荡漾在元吉村的上空的彩扇,犹如放飞的蝴蝶在翻飞,放飞的梦想在翻飞。
      村西北,鞭炮声越来越密
      一辆奥迪轿车停在路边
      离车十几米的地方,陈明、路翔,铁成、兴元等在燃放着鞭炮
      再远一点,张强、付博指挥几个穿军装的人,从一辆大拖车上往下卸一台大型的挖掘机
      再远一些,两辆装载机隆隆驶来,停在挖掘机身后
      七嫂站在奥迪车旁,静静的观察着村西北道,人,越聚越多,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张强跑到七嫂身旁:“七嫂,准备完毕。”
      七嫂:“好!”
      人们感叹,惊奇欢呼,夸奖。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七嫂
      七嫂激昂的说道:“乡亲们,乡亲们,看到了吧,这三台大家伙,是部队的馈赠。为了建设我们的新农村,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付博舍弃了全部家当,张强,舍弃了高官厚禄,杜仲、肖强舍弃了自己似锦的前程,还有一位暂时不能透露姓名的老二屯的优秀儿女,几乎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把全部的热忱,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出来了。还有,受到付博、张强所在的部队,我们的市委的大力支持,鼎力相助。今天第一个先遣小分队开进我们的家园。我们怎么办,那就是舍弃,舍弃一切私心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改革开放的大潮之中来。”
      鼓掌,热烈的鼓掌
      元吉村西北公路
      鼓掌,热烈的鼓掌

      元吉村貌:村西北隅的一栋四层小楼,窗明几净。原来的四趟土房被四排红砖,铁瓦的俩层、二十栋鸡舍取替。通往镇政府的支路西侧一栋四层住宅楼已经起到三层。养殖小区:村西北,公路南五大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牛栏,每个牛栏都有二十几头、三十几头奶牛在悠闲的活动着。成垛的饲草苫得严严实······

      西下的夕阳烧得半个西天通红通红,整个元吉村禅坐雪地,罩上金色的光环。清晰让人清心,明了,让人寡欲。人人的心中,只存“奋进”!
      肖杰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奔驰在公路上,到了村口也没减速。忽然见到村口有一副对联,想停车却来不及了,飞越过数十米把车停住。一只脚支地回头望着、想着。又发动了摩托车朝前慢慢行驶,到了奔往镇政府的支线岔路,也就是元吉村的十字路北端,又发现一幅对联,尽管褪色,依然清清楚楚。停车念道:您想来没来是你的失误,我要留不留是我的无知。又往上看看,念道,共谋共利(后笑道)顾英莲,你个臭娘们!还真他妈的有才(一踩油门,飞驰进村)

      巧玲家里,异常的光鲜,气氛,异常的沉寂。
      久违的丈夫王二嘴角的香烟不时的闪烁着亮光,另一嘴角不时的喷出一缕缕心绪,呆呆的与儿子洪雨,女儿小曼坐在饭桌前。
      小曼伸手去要抓盘子里的菜。王二低声的:“小曼,你妈没来呢。”小曼歪头看看父亲:“我怕那粉条掉桌子上。”
      门开了,肖杰提个头盔进屋:“哇,好温馨呀。”王二抬头微微笑道:“哎呀,肖老弟,从哪来呀。哎,怎么不打鸣就下蛋呀。洪雨,去厨房,叫你妈再弄几道好菜。”
      洪雨下地,被肖杰拦住:“我刚从城里回来。这二十多天呀,天天泡在酒里,一见酒呀心里犯怵。”巧玲端一盘菜进屋,吃惊地:“肖书记,还没到家呢吧。”
      肖杰坐下:“这不来到年关了吗,我进城去拜拜老关系,新朋友。”巧玲将菜盘放到桌子上,问道:“多长时间没回家啦,少说也得有一个多月了吧。”肖杰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转正了吗,怎么也得表现表现呀。怎么,我家出事了?”巧玲漫不经心的说道:“没啥大事,我听说你妈病了。”肖杰一惊,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可能又感冒了。”巧玲说出实话:“哪里是感冒呀,我听说够呛呢。”
      肖杰叹了一口气:“嗨,忠孝不能两全,不假呀。”王二看着肖杰微笑着说道:“我说肖老弟呀,不是大姐夫给你泼凉水。好汉不挣有数的钱,你都三十大几啦。转正又能怎样,中国啥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用锥子扎出个□□子就能胜任。你去市里去看看,你拿一根棍子在上班的时间,站在大厦门口转圈一抡,最少能打倒一百个。你再挨个问问,最低得有六、七十个是处长、科长。剩下的肯定是下海的总经理、经理或厂长什么的。再说聪明一点的,哪个不往钱眼里钻呀。我表哥原来是个洋瓦匠,现在呀,总裁,董事长。”巧玲嗔道:“就你能贫,就是当了主席也得有妈有爹。”
      肖杰由衷的赞叹道:“巧玲,这个七嫂还真有两下子。”巧玲笑盈盈的说道:“当然啦,你好好看看人家那两下子吧。”王二笑了笑,说道:“张强,付博更有两下子,那才叫聪明啊。肖老弟,选准目标,占领一块高地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尤其奇妙。时间对了,人对了,心情对了,一句话,哪怕一句玩笑话,就能够改变这个人的意识,就能够改变这个人的路,甚至一生。

      村办公室烟雾缭绕。在座的人,把烟雾先吞到胃里,消化消化,又吹出来。财政所田所长,税务所的刘所长,边吸烟边听着。田力,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田力对面坐着高文,乐在其中。
      田力:“就我个人意见,应该无条件服从。皇粮国税嘛,应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不过,甄书记,你想用我这个大酒盅去扣那个大茶碗,累我吐血我也办不到,舌头再大也得蜷在那樱桃小口里。”田所长迂回的说道:“啊,小田呀,你是顾忌顾书记呀。”田力生气的回道:“田所长,在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谁顾忌谁之说。您领会错了,我说的小茶碗是指小老百姓,全体村民的利益。”
      外屋门响,紧接着就是跺脚的声音,七嫂进屋
      田所长连忙站起来,亲切的问道:“小顾呀,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呀。”顾英莲笑道:“工地,来了好一会啦吧。”刘所长似嗔似怪的爱惜的说道:“还有四天,炮仗就响了,除旧迎新了。”顾英莲笑呵呵的说道:“是呀,部队派来的战士,公司派来的民工仍旧战斗、工作在工地上。只能遥望家乡上空的礼花呀。”田力说道:“我们再苦,再累也是在家里,老婆、孩子、热乎的炕头。”田所长直接说道:“小顾呀,我们与田村长谈了好长一阵子啦。就是关于屠宰税的征收问题,全镇只差咱们村啦,弄得财政所的同志放不了假。”顾英莲笑了:“这可怨不得我们哟。”刘所长笑道:“只因党委研究过,咱们村的地税全勉五年。我们没有弄懂第五年在不在其中,也不知屠宰税在不在其中。所以拖至今日。”顾英莲:“要收,我们就交呀,田力,税款暂时由村里垫付,但我不知是多少钱。”刘所长:“一万六千五百元。”
      顾英莲依然笑着说道:“数目不大,但惊人。刘所长,每头猪多少钱呀。”刘所长一时语塞:“这个——”
      田力说道:“我记得生产队在时,每头猪是五元,现在就算涨到十元,我们村平均每家宰了五头半猪,可能吗?”
      赵兴宇一身雪花推门而入,一边脱下满是油污的手套一边问道:“英莲,咱们村的车况不同,新车旧车的耗油量也不同,是不是一律加满呀。”顾英莲:“一律加满,但要记准数量。”田所长仿佛见到救星似的:“来,老赵。小顾呀,你们新老书记都在,好好研究研究,下级服从上级嘛。”田力怒道:“大道理我说不清楚,一时半会也通不了。按我的个性,吃亏也好,上当也好,我都没脾气,前提是得让我明白。暗里的,糊涂的,就是一分钱,仨月伍个月我都睡不好觉。”刘所长笑着说道:“小田村长呀,这里面没有谁吃亏更没有谁上当。为了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筹集资金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田力:“刘所长,你说得轻巧。要说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恕我不礼貌了,但是,具体工作得我们去做呀。我朝村民要屠宰税时,村民说要屠宰税呀,我没杀猪呀。我白菜土豆都吃不溜,还能杀猪吗。或者干脆一点说,没要养猪税吧,也没要卖猪税吧。我养猪的目的是为了儿子上学,是为了买化肥呀。你们说我说什么,你们让我拿脸蛋子当腚瓜让人家踢吗?人家要是告到市里、省里,是我得吃不了兜着走。”田所长:“小田呀,你考虑得太多,太复杂了。前几年不都是这么办的吗,是不?兴宇。哪个去告了,别的村不也都是这么办的吗,哪个去反了。你们俩刚走上工作岗位,经验不足可以理解,慢慢学着点,见怪不怪就好了。”
      赵兴宇说道:“当时我们以为是税就得交,是税就有道理。也是我们呀,对党、对政策完全信赖的结果。”顾英莲立刻说道:“田所长,你方才说下级服从上级,对吧。可您少说了一句,全党服从中央,所以,我们,不,我个人做事,首先要从宏观上考虑。关于屠宰税问题,我们一定要交,谁杀猪谁交,绝不会漏掉一人,我负全责。”

      风冻僵在雪上,呆呆的看着日出。雪地里的脚印,清清楚楚的印证前脚、后脚的距离。
      肖杰父亲,肖振昌家。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时光锁住笑脸,肃穆爬上额头。人来人往,陌生得非常熟悉。
      西屋火炉正旺,肖杰与大姐,二姐在商量肖老太太的丧事。
      大姐夫说道:“肖杰,虽然说哪人都有双重父母,但有轻重之分。你是儿子,你说吧。”对二妹夫,“学伟,你的意见呢。”二姐夫:“对,大姐夫说得对。肖杰,我们来就是尽孝,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肖杰坐在那,只顾抽烟,一言不发。肖父走进来:“小三儿,你妈叫你呢。”肖杰抬起头来:“啥事儿呀?”随即站起身来,肖父立刻吹胡子瞪眼的骂道:“啥事,要死的人啦,能有啥事。他妈的,这时候还躲躲藏藏的,哪辈子杀牛杀马来的,积出这么个现世报。”肖杰逃也似的走了。二女儿眼含泪,声音颤抖的说道:“爸,您急什么呀,三儿也就随口说说而已。”
      肖杰又到西屋:“老弟,你去你传哥家把胖小子找来。”肖劲看了一眼父亲,跟肖杰走出门去。大姑爷:“啊,咱妈想肖杨、肖树了吧,?爸,肖杰做得对,让俺妈无牵无挂的走,比什么都强。”肖父看了一眼大姑爷,坐在炕沿上,双手捧腮低下头去。
      大女儿:“爸,得雇拨喇叭吧。”肖父抬起头来:“得多少钱?”二女儿:“爸,只要您老点头就成,花多少钱你甭管了。”肖父:“再吹也不能把人吹活,你们看着办吧,钱不是问题。”
      闫洪录、闫洪福拎着东西走进来:“四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肖父乐了,立刻站起来,感激的说道:“大兄弟,您哥俩能来我心里亮堂多了。肖云,肖霞你大叔二叔来了。”
      闫洪福说道:“四哥,我把你孙子领来了。”肖父惊喜的:“什么?”闫洪录:“半个月前,肖杨、肖树跟他二姨夫回来的。”肖父扑通跪下:“闫大兄弟,我谢谢你啦!”连连作揖。闫洪福急忙扶起:“四哥,你这是让我抬不起头来呀。我也是想让这两个孩子看一眼他的亲奶奶呀。”肖四白子笑咪咪地走进来:“四叔,我四婶看到肖杨、肖树安静多了,拽着李法的手,嘴唇颤抖着,露出了笑容。”
      肖父激动的说道:“什么,大拴子回来了。”闫洪录:“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肖父醒悟的说道:“哦,对对,是跟他二姨夫回来的。”肖杰走进屋来,对闫洪福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能让我妈闭上眼睛。”闫洪福看了一眼肖杰,说道:“四哥,俺哥俩该过东屋去看看我四嫂子啦。”跟闫洪录走出西屋。
      肖杰看着阎家的人走出西屋,转向肖四白子:“四弟也在,咱老肖家在元吉村也算是大户。我妈在咱老肖家呢,可以说是上伺候老,下拉扯小,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准备搁七天,一定办个隆重些,体面些,你看呢。”肖四白子:“三哥呀,隆重些、体面些,应该。可干嘛要搁七天呀,还不把活人折腾死啦,虽说打春了吧,春风透骨啊。再说,人家来帮忙三天两天行,新正大月的,谁家不来客,谁家不串门,想隆重也隆重不起来呀。”肖父大吼:“你个臭犊子,你把你妈当成什么啦。拿死人发财,拿你妈发财,你还是人吗。那钱好花吗,你不怕扎手,你不怕烂下水——”
      大女婿:“爸,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心里也都不好受。虽说哪个人也躲不过这一劫吧,谁摊上谁也受不了。三弟要把妈的丧事办得隆重些是应该的,有儿有女嘛,这跟接礼不接礼没关系呀。把随出去的礼份子再接回来,也是应该的。”肖父气得不知是在骂谁:“混蛋!”
      顾英莲,田力从东屋过来。众人纷纷让座。
      顾英莲:“四叔,又发火了是不?”肖父抬头,立现惊奇、或感激的神色:“哎呀,他七嫂来了,小云,小霞招待客人。”顾英莲态度严肃而又沉痛的说道:“四叔,我四婶让你过去一会儿。”肖杰起身:“谢谢你们来探望,请坐。”顾英莲说道:“肖书记,我们来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来探望一下婶子,另外看看有没有忙不过来的事,有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有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尽一些绵力。”田力说道:“这是村委、支委年初定下的一条纪律。不管是哪位村民,不管是大事小情,村委都要到现场当好参谋,给予帮助。就算什么事、什么问题没有,端茶倒水,擦桌子扫地也得人去干嘛。”
      肖杰说道:“七嫂,你是肖某生平敬重的第一位女人。田力,俺们肖家老少二辈,上辈哥七个,姐三个,俺们舅家也是大户。我母亲在俺家上伺候公婆,一直到埋到土里,下拉扯三个小叔子,三个小姑子,都成家立业。这个葬礼是不是应该隆重点、光彩点。”顾英莲平静的说道:“是应该隆重点,祭奠先人以昭后人嘛,甚至要办得更光彩更有意义些。”肖杰继续说道:“可是我爸那个性格——”肖父站在门口大吼道:“我什么性格,你说,你说呀。臭犊子,你安的什么勾勾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赵兴宇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四叔,合计事呢,别发火。”肖父似乎感到来了救星,胆子大了:“啊,兴宇来了。是,我是门口挂罗圈——小店,小心眼,小抠。”肖杰回怼道:“我没那么说,你自己承认的。”肖父继续骂道:“你说我什么性格,我承认了什么啦。”大女儿拉着肖父的手:“爸,别说了。”二女儿拉着肖父另一只手:“爸,胳膊肘折了得在袖子里呀。”
      肖父一时来了强劲,觉得如果不能好好的表白一下自己,就不会被人们认为自己才是正人君子:“兴宇,狼吃不见,狗吃辇吐血那阵子。‘队长搂保管偷,社员钉个大挎兜’的那阵子,你说你四叔眼皮瞭一下没有,那是不义之财呀。是的,走在道上,看见一粒芸豆粒,我弯腰捡起,烧火时,看见几粒黄豆粒我把它揣到兜儿里,那是糟蹋粮食,那是犯罪。你们说过年过节,整个大鱼大肉,你们谁吃出香来了?平时,大馇子,棒子面,你们谁吃出臭来了。有米一锅,有柴一灶炕,那是过日子吗?囤尖不省,囤底省,那是正经人家吗?是,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那是王八蛋思想。你算计再好,也不顶队长放一个屁。象我们家弟兄姐妹九个,爹妈再有,也只能供你一饥,不能供你百饱,况且他们老两口只剩一口气了,还在拼命。我怎么办?我就得拼命干,就得拿自己身子当地种。兴宇,你说白天挣块板,晚上丢扇门行吗。猫戴个帽子是朋友,狗穿双皮鞋就是哥们,行吗?”赵兴宇折服的说道:“四叔,实话呀。”顾英莲鼓励的说道:“四叔,说吧,说出来心里痛快。”然后大声的说道“我的兄弟姐妹们,我的父老乡亲们,听一听我们的老辈人是怎么样的生活的,想一想我们今后应该怎么样去生活吧。”
      肖父心里爽快的继续着:“他七嫂,一家过日子,十家百家瞭高。你过好了,他编瓜结枣踩巴你,你过穷了他冷嘲热讽贬斥。,我肖老四的钱干干净净,生平五不借,吃喝嫖赌抽。可是正用的,救命的,肖振昌没驳哪位的面子,没让哪位空手。得罪君子一万个不算多,得罪小人一个不算少,所以呀,我是窗户眼吹喇叭,臭名在外。可我心不愧,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抓住旋风就是鬼,也这么说我,我的心呀——”肖杰站起,很不情愿的、阴沉着脸的说道:“爸——”顾英莲明白肖杰的意思,立刻打断:“肖书记,你别说了,四叔,您老人家所说的这些才是过日子、讨生活的至理名言,我们都应牢牢记住。”
      肖父与肖杰的这一场冲突,实际就是人性与人格的冲突,新与旧的冲突。人性与人格的冲突。老辈人宁可舍弃孩子老婆,也不肯舍弃那道辙。哪道辙呢?就是头脑里的哲理,脚下那道辙印,就是人生的路。这条路,经过千百年的寻觅,千百年的筛选,千百年认识,已经形成先天固有的了,已经形成一道深深的辙印。,在积德行善这条路上,在我为人人这条路上,老辈人完全可以‘冻死迎风走,饿死腆肚行’。雨来了,光着脚板走,雪来了,一个跟着一个走。因为它完全按照客观规律、按照宇宙运行的规律行事。所以挺拔,伟岸,所以宁静、致远;所以能够扎实的、稳定的推动历史前进。而人格是后天形成的,是聪明人的不安分的具体表现,由于不满足,又总是要独出心裁、或者叫标新立异的去走捷径,并美其名曰的说道‘人往高处走’不惜偏离了轨道,以达到目的,最终,雨来了,滑倒,风来了,跌倒。最终,将变成一颗流星。
      康杰、秀珍跑进来,急促的说道:“四伯快点,我四娘快不行了。”大女儿,二女儿慌慌张张直奔东屋。顾英莲也随肖父进了东屋。
      东屋里。空气几乎凝固。
      闫洪福低声:“四哥,穿衣服吧。”顾英莲立即吩咐道:“大姐,二姐别哭了,你给老人擦洗身子,我跟康杰、秀珍穿寿衣。”闫洪录急问道:“四哥,有大扁担吗。”肖父不知所措的问道:“嘛使呀。”闫洪录:“指路呀。”肖父一拍脑门子:“你看我没下雪呢,就朦了。”大声地喊道,“老小子,去仓房把菜刀拿来。”肖四白子疑惑的问道:“四伯,找菜刀干嘛呀。”肖父:“对对,是找扁担才对。”走出去又折了回来,朗声说道,“不对,还得找菜刀,得用菜刀把大扁担上的扁担钩子砍下来。”跑了出去。
      大姑爷拿着扁担进屋。肖父又跟了回来:“老二,你给我看着点。人没咽气,不能往地上抬。”闫洪录:“不行啊,不能让四嫂背灶走啊。”赵兴宇进屋:“二哥,排子搭好了。”闫洪录:“抬。”
      众人一齐下手,将肖母抬到厨房放好。
      肖父看着老伴的那瘦小的躯体,泪水一下子流下来。使劲的抹了一把,说道:“兴宇,大兄弟,人们都说他妈的病让我给耽误了。我屈呀,我后悔呀,我恨不得让他妈的病转到我身上呀。话又说回来,那阵子咱庄稼人哪个有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不是一挺就过去了。你想不挺行吗,少干一天活罚你两天工啊。哪个不是喝一顿热汤、吃几根大葱,吞几瓣大蒜,再拼命地干他一阵子活,出身透汗就好了。不好也得好呀,一天挣四角钱呀。他妈又太刚强,咬着牙不喊不叫呀。而我们呢,哪个人不是鸡叫算亮天,两头戴星星。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工分,不让老婆孩子受穷吗。不就是为了把我们这个家园建设好吗,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不象我们这样吗。兴宇,他七嫂,年三十还要去生产队扫一上午院子,挣个整工,挣个便宜钱呢。等我知道他妈病成那个样,黄花菜都凉了。每当我看到他妈扶着墙下地,手拄炕沿吃饭,端起饭碗又放下,我们心都碎了。每当看到他妈咬着牙翻身,我偷偷地挠自己的胸脯子。可有什么用,我只好把自己当成小伙子使唤,用自己挣的钱,用自己砸锅卖铁、抽髓卖血的钱,去弥补我的过失。自己把自己这个丈夫,当成儿子,他妈才多活这么些年呀。如果他妈尸首不坏,莫说七天,就是七年,我都认可呀。”
      大女儿,二女儿,大姑爷,二姑爷,肖劲扑通跪倒:“妈呀,妈——
      肖杰也跪倒:“妈妈呀,
      人们,在场的人们,纷纷去擦拭自己的眼睛。

      繁星满天,灯满地,时而爆竹炸响,时而礼花冲天。寒风中,热气、喜庆一同扑面。小孩子提着灯笼互相追逐。大人们说说笑笑,悠哉悠哉,信步而行。
      顾英莲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张七从外屋进来,笑而言悦的说道:“饿坏了吧,马上开饭。”朝外屋就走。顾英莲:“哎,别介,我去厨房就锅台吃巴一口,齐了。”张七笑道:“怎么,不让俺爷俩吃饭呀。”顾英莲深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怎么,你俩也没吃饭呀。”站起身来。张七马上双手按其肩:“你不回来,吃啥能香呀。坐下,我去接张弘。”
      三姐背着张弘进屋,张弘挣着下地,扑到妈妈的怀抱。张弘撒娇问道:“妈,昨晚你还没吃饭呢。”三姐笑道:“昨晚?哦,那我让你吃,你不吃非得等你妈回来再吃。”张弘:“不是,我爸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我刚去拿筷子,我三姑就把我抱走了。”张七端着一个八仙桌进屋,放到炕上:“弘儿,那桌子菜呀不香,也不顶馋,更不顶饿,那是梦。真正的好菜呀在这呢,等着噢。”
      顾英莲再次下地,又一次被张七按在炕上。张三姐:“莲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家干呆着,也得让他活动活动啦。”、顾英莲爱惜的说道:“他呀,一年八夏也就春节这几天呀。”张七进屋,将一盘菜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那你呢,哪一年的三十晚上,不是还要值班呀。”顾英莲笑呵呵的辩解道:“那我也比你轻闲。三姐,昨天老肖四叔的一番话让我的眼泪往肚子里流哇。我顾英莲一定凭我这点能力,让家家都把那本难念的经文彻底毁掉。”三姐乐呵呵的说道:“行,家就交给我吧,不过我也心疼你呀。”张七又端一盘子大菜进屋,说道:“我是一半高兴一半担心呀。”顾英莲说道:“你担心什么?没有你,我不还是精神病,没有老二屯的人,我还不是傻子一个。”张七爱惜的:“我担心你的身体。”顾英莲笑道:“你呀你——”敲门声,“呀,准是田力来了。”
      田力出现在门口,惊讶地:“怎么才吃饭。”张弘乐乐呵呵的嚷道:“田叔您好。”张七又端一盘菜进屋,笑嘻嘻的说道:“来吧,田力,今天有人陪我喝酒啦,谢谢你呀。”顾七嫂笑道:“坐吧,田力,相请不如巧遇。”田力:“不是我推辞,我从镇里开会回家,一进门,空荡荡,凉嗖嗖,一打听,奶奶的,跑娘家去了。我跑到我妈那,正巧我妹妹两口子来送肉,闹了个酒足饭饱。”三姐也笑嘻嘻的说道:“迈门坎,喝一碗。”张七美滋滋的炫耀道:“你看这桌子菜,你再看这瓶子酒,这是文会给我的世界名酒——贵州茅台。”然后用力去拽田力。田力惊诧的问道:“文会?闫文会,是吧。”顾英莲笑着说道:“是闫文会,元吉人建筑总公司董事长,我坐的奥迪就是她的车。”田力:“哎呀,看不出呀,她干嘛神秘兮兮的?”不由自主的盘腿上了桌子,不由自主的问道,“为什么不肯露面呀。”顾英莲:“她呀,,最主要一条是怕刺激肖杰,令他走上极端。”三姐略有醒悟似的:“哎呀妈呀,这丫头神呐。肖杰这个王八蛋是王八掉灰堆呀又窝火有憋气,,他能甘心吗。”顾英莲:“所以文会暂时不能露面。”
      张七:“田力,俺老婆是当真人不说假话呀。”顾英莲:“谁是你老婆,臭美。”张七笑道:“您呀,你就是我老婆。”顾英莲也笑道:“不是,去年我是你老婆,今年呀,该称为老伴啦。”三姐撇嘴一笑:“脚巴丫子岁数能叫老伴吗。”张七笑不拢嘴地:“来,田力,干!”田力干了一杯,赞道:“哎呀,真是好酒呀,”然后对三姐说道,“三姐,您说这是什么事呢,省委三令五申又下发布告到处张贴,他们还敢这么干。没杀猪也要交屠宰税,一块原来没人敢种的破地嘛,又要三份农业税。说不定哪天来馋了也找个理由,挑几个胖一点的村民杀了吃了呢。他奶奶的,我坚决跟他们斗到底。”

      白雪,白树,白日。
      引魂幡高挑,肖劲白衣白帽,低头啜泣,缓慢地跟着郝万玉移动着双脚。身后两行重孝裹身的肖家子孙,三十几个肖家子孙的两侧是保护、搀扶、拿着棉衣棉帽的众乡亲。
      肖杰的大哥倒剪双手抬着棺材头,二十四个小伙子抬着棺材,在田力、闫洪祥的指挥下,跟着肖劲缓慢地蠕动,周围尽是村民。几个小伙子轮番在肖劲前燃放着鞭炮。候七走几步扔几个纸钱。
      四个大喇叭、两个小喇叭伴着一男一女唱着撕心裂肺的词语:
      男:“老伴呀,你辛辛苦苦留下了两女三男。
      女:“两女儿随夫荣随夫贵不用惦念。一双子筷夹个骨头棒,三条光棍实在可怜,叫为妻难以闭上一双瞎眼,阴曹地府受熬煎。
      男:“我一定牢记你临终一番话,冬天夜长,我一定灶坑里多加一把火,秋天凉了,我先给小肖劲身上多加一层棉。没娘的孩子身发畏,胆发颤,心发娇,人群里不敢大声言。我要跟他说跟他乐,给他温暖。让他不觉孤,不觉单,身后有靠山。
      女:“怀揣金元宝不顶饿,大把钞票不能御寒。为自己不如为了大家伙,腰缠万贯不如有个好人缘。一人有钱不算富,你越有钱心里越不安,怕偷怕抢怕强盗,晚上睡觉也不得眠。一个村子全都富,你才是救苦救难成佛做主的好神仙。
      田力匆匆走到郝万玉身边:“老叔,加点速度好不好。”郝万玉看了看天,低声说道:“天又不冷,好好吹一阵,好好唱一阵,让人们记住死者的功劳,多有意义呀。”田力急切的:“今天镇里来收税,我怕顾书记抵挡不住。”郝万玉漫不经心的说道:“嗨,收税咱就交呀,干嘛要抵要挡呀。”田力:“是呀,如果正常收税咱不交,那还是共产党员吗,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够格。他们是假借收税为名,实则是来挤油。村里有制度,我不敢中途退场。”
      郝万玉豁然大悟,赞道:“啊,不怪七嫂再三叮嘱,怎么能慢就怎么慢呢。原来她是在保护您呀,田力,顾英莲不是凡人啊。”

      村办公室书记室,忠实的行驶自己的职责。纶巾羽扇,好不沉稳。大眼镜在念《黑龙江省关于减轻农民负担的若干规定》。高文,老学究,老实人,车把式等在静静地听着。
      吉普车隆隆驶进村委大院。顾英莲:“到了,大家要冷静,不要粗鲁。”高文:“没关系,咱本身就是大老粗嘛。”
      二榔头媳妇推开门,威风凛凛站在门口:“我也来长长见识。”大家都乐了。高文笑着问道:“怎么,俺弟妹坐吉普车来的呀?”顾英莲:“好,欢迎。”
      这时候,甄书记、戈部长、田所长、刘所长、奚所长等鱼贯而入,顾英莲等一一让座。
      甄书记坐定后:“小顾呀,你们这是讨论什么大事呀。”顾英莲:“我们是在学习文件,讨论还贷、还欠问题。”甄书记:“好呀,小顾,没把屠宰税、水田的农业税摆到议事日程呀。”大眼镜:“还没轮到呢。甄书记:“哟,高文也在,兴宇也在,兴宇你现在担当什么角色呀。”
      赵兴宇笑着说道:“□□。”戈部长笑了:“什么?□□。”赵兴宇严肃、而又诙谐的说道:“不懂吧,看起来,你不是农村干部。”
      顾英莲说道:“既然刘所长也来了,肯定又是收税啦。这也是外债,咱们先研究他吧。”大眼镜:“省里的布告还没念完呢。”顾英莲:“以后再深入系统地学习吧,甄书记,您再说一下屠宰税是多少,水田的农业税是多少,好不。”
      刘所长立刻抢先说道:今年的屠宰税是一万六千五,水田农业税是二十八元一亩。宝二爷嘿嘿冷笑道:“我错似的,才这么两个钱呀。”老实人:“啥这么两钱,啥还值得兴师动众的。”车把式:“揍大官僚,揍我这人好刨根问底,揍请问杀一口猪要交几元钱的税,我们村有水田吗。”
      司法干事:“要收税你就交,问这么多干什么,好象你是村长书记似的,税还有乱要乱收的吗。”宝二爷‘忽’的站起来:“喂呀,你这老小子吃枪药了,干嘛这么冲。我错似的,想敲山震虎吓唬我老人家呀。我们打听打听还犯法吗?我告诉你,我是王母娘娘的捶板石,见过大棒槌,我可以告诉您呀,我老人家是元吉村的顾问,五十元以上的开支,得我们同意。不然呀,她别想干。”
      司法干事站起来,被戈部长拉后衣襟坐下。
      车把式:“揍你还站起来了。揍你不用拽他,我倒想看看他耗子尾巴长疥子,有多大浓(能)水。”刘所长立刻笑道:“老人家,您领会错了——”老实人:“啥我错了,啥我哪错了,啥我看你才错了。我们杀得起猪,吃得起肉,就交得起税。你得有个准价呀,啥上嘴唇下嘴唇,啥两层皮一碰,六千、七千,要吃大片肉是怎么的,啥还是拿俺屯子人这老豆包不当干粮,啥还是拿俺老二屯人一百个黑瞎子当做五十对熊呀,啥欺负人、坑人、骗人,啥你们也得翻翻皇历,挑挑日子,抓住旋风就是鬼呀。”
      戈部长站起来和蔼的说道:“老人家,别发火,听我说几句好不好。”车把式:“揍先听我说几句才好,揍行不。三下江南时,我去抬过担架,听过一句话叫做国民党的税,共产党的会。我问那个挎枪的连长什么意思,连长告诉我,揍国民党靠苛捐杂税支持台架子,所以失去民心,揍节节败退。揍现在俺们天天听这东西,”然后掏出小收音机,放在办公桌上,众老人都掏出形状不一的小收音机放在办公桌上,“揍政府的收税项目不多,揍数额都合情合理呀,揍怎么到你们那就变了呢。”宝二爷:“我错似的,你们是不是吃里扒外,有意给党抹黑,挑唆党群关系呀。是不是硬把共产党硬往国民党一块拧呀。”老学究:“当年,我在市里读书,在学生中流传一首诗,其中有这样几句:‘印花贴在邮票上,民国万税万税万万税。’说的是国民党时期,税种繁多,邮封信都要纳税,印花是交税的凭据,现在不也有将邮票叫印花的吗。这首诗激起了学生无限愤慨,上街游行、演讲、请愿,接着整个工商界愤怒了,罢工罢课罢市,涣散了军心,动摇了国民党的统治。纳税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义务,税收是我们国家的命脉,千万不要当成儿戏,千万不要有半点马虎,更开不得半点玩笑。弄不好害人是小事,引火烧身是大呀。”
      甄书记嚯地站起来:“越说越不象话啦,静一静,听我讲一讲政策和法规。”二榔头媳妇李凤兰嚯地站起来:“什么不象话,谁越说越不象话,l不象话象什么,骂人呀。”老实人也站起来怒道:“啥不象话,啥俺说的是实话,啥实话实说。”车把式:“揍不该说实话呀,揍跟你们一样说玄话、说梦话、说大话呀。”宝二爷:“我错似的,因为我们只能说实话,所以我们只能是农民。”
      李凤兰吼道:“什么不象话,墙上贴的狗皮才叫不象画,七股当家八股主事才叫不象话,一块地收三分农业税才叫不象话,没杀猪硬要屠宰税才叫不象话,老婆婆没在家小媳妇成了精才叫不象话,拉大旗做虎皮,包着自已吓唬别人才叫不象话,此地无大树黄蒿便为尊才叫不象话。想象话吗,你们别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贴着地,想象话吗,你就别另立法规与省委对抗,想象话吗,心中就得有老百姓。”
      司法干事跳起来:“住嘴,你这是攻击领导,污蔑政府,如果不看在你是女流之辈,非扣起你不可。”李凤兰骂道:“你们这样的领导不可以攻击吗,要扣俺,来呀!你称二两棉花访一访,俺也不是省油的灯,还他妈的女流之辈,你不是女流之辈生的吗。没人时,净是你们这样的人,跪在女流之辈的石榴裙下,丢人现眼。跑人堆里装什么大瓣蒜,家雀下鹅蛋,装什么大□□子。”
      王朝石说道:“住嘴?你怕了吧。你们多行呀,东方不亮西方亮,这块搞垮了,小孩子拉屎挪挪窝,还可以到别处去炼大胆,糟蹋人,照样领工资。俺不行,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穿新鞋往狗屎上踩。我知道我干不过你,你们有司法干事,有派出所,还有武装部。大一点说你们还可以欺上瞒下,指挥军队调动飞机大炮,还有原子弹。我们一个小老百姓能怎么的,两手攥空拳,那不是是拿自己的脑袋往刀口上撞吗?可不撞又不行,所以我要说出全村人想说不敢说的话。我们要活着,要吃饭,要穿衣,要往房子,不,今年还要住楼房还要娶媳妇,生小孩。一句话,要过好日子。我不说谁说,我不死谁死,说我谩骂领导攻击政府,我认了,值,来吧。要杀要剐请便。不过咱得走到地方,你能不能代表政府,值得怀疑呢。”
      顾英莲微笑着看着,微笑着说道:“甄书记,戈部长,,老人们就是这么样的人,性情耿直。尤其是王朝石大叔,跟谁说话都象打架似的,好话不得好说。有时候跟我争论一个问题,粗脖子红脸,甚至带荤腥,不过他可是个好人,在我们顾问团里,是我的一面镜子。另外又是一条红脖子汉,说话办事板上钉钉,比方说,他把大儿子过继给他大哥,现在是政法学院的教授,儿媳妇也好,侄媳妇也好,是位专写内参的记者。他大哥大嫂过世以后,人家几次接他去养老,他说啥也不去。逢年过节开车回来,管他叫爸,愣是不应。”甄书记由愤怒变为无可奈何的微笑:“没啥,农民嘛,说话直来直去,好嘛,你是党支部书记,一村之长,你决定吧。”顾英莲:“纳税是件光荣的事,是我们的本分,应尽的职责,朝石叔,宝二姥爷,你们说呢。”
      老实人接到:“啥俺庄稼人没什么能耐,啥也就是纳点税啥给国家做点贡献。啥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啥那□□尿泡尿得涝三年的两千多亩撂荒地,啥夏天兔子不去打洞,啥冬天王八不去下蛋,啥从来没人过问的空浆头,啥哪一年我们没交草原管理费,啥哪一个村民打过驳回,有过二话。”车把式:“揍前些年,揍付博复员回来,揍带领村民一番苦干,揍当年闹了个满堂红。揍肖杰接高又打了40多眼机井,种上了水稻。宝二爷:我错似的,这么些年只有三成真正的收到了水稻。刨去投资仍没见红利,那七成呢,现在连个稻毛没有,去年水稻热又闹起来,政府又要收双份农业税,这叫我们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说呀。”
      顾英莲:“甄书记,通过我们走访调查摸底落实,今年,我是说今年,我们村有78户杀了年猪,别外有四户逢年过节杀猪卖肉,共宰肥猪22头。”拉开抽屉,拿出表格,“请刘所长过目。”大嗓门:“上两年,我们没有办法调查,只能是把今年杀的猪数乘以三,顶多是三百头。就是每头收十元钱 ,三千元也就是了呗,要一万六千五,抢呀!”刘所长理屈词穷,只好内疚的说道:甄书记,元吉村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特殊得很多呀。甄书记想了想,笑道:“也好,等朱镇开会回来,再研究一下吧。”
      突然屋门大开,田力满身寒气闯了进来。
      高文惊问:“哎呀,这么快,还不到十一点呢。”田力根本没有理会高文,却怒向甄书记:“这么快,我觉得赶上一年啦。”
      门又开了,肖杰一身重孝出现在门口。门外郝万玉高声喊道:“孝子嗑头谢恩了。”
      肖杰跪下,逐一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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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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