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难平》馥馥卷

7、暧昧

　　调侃周队是单身狗的话从钱警官嘴里脱口而出，完全没在乎过半点后果。

　　反应过来的钱警官，低头咬着豆浆杯口，半点没敢往周队脸上瞧。可即使肉眼不看，周身逐渐上升的温度和稀薄的氧气，也在通知着一件事情：

　　命不久矣了，钱警官。

　　眼下生命没多久的钱警官，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周队的职业道德。

　　他急中生智地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挡在了他和周队之间喊道：“周队！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干正事吧。”

　　周队老神在在地翻了个白眼，他对找不到对象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乎。搞不懂下属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找不到为国奉献终身，挺好的。

　　仰头喝掉最后一口豆浆，周队走到车前蹲下，抬头仔细地观察着死者，恶声恶气地吐出了一个字：讲。

　　“死者名叫段家伟，男，二十八周岁。之前就职于富港客运中心，是一名客运司机。两年前因疲劳驾驶，导致客车侧翻，多人受伤。被开除后，一直处于无业状态。据调查是一周前和表哥前来平城，说是找了一个送货的活。”

　　周队点点头，检查了车辆的刹车线和油管，问道：“死因呢？他身上伤口还新鲜着，还是剧烈撞击导致？”

　　“是的，死者血液中酒精浓度达到260毫克以上。车上还有残余的酒瓶和酒渍。尸体右肋下和面部虽然有打击伤，但并不致死。伤口时间和死亡时间差不多。应该是死前和人发生了冲突。初步判定是醉酒驾驶导致的撞击死亡。”

　　多年来的刑侦经验造就了周队一心多用的本领。他眯着眼睛，观察起周围的路况，在脑子里上演着车祸发生的始末。顺带还能察觉出钱警官话语中的漏洞。

　　“不对，普通人酒精含量300毫克以上就是妥妥的致死量。死者体内260毫克，还能清醒地把车开到郊区，他天赋异禀？去做一下药物检测。”

　　“已经安排下去了，但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有目击证人称，有在加油站见过死者。当时车上一共是两个人。后来死者和对方发生肢体冲突。再出发的时候，就剩下死者一个人了。”

　　说话间，季鹤青停在路边的汽车的车门缓缓打开。吃饱喝足的温筱，懒洋洋地从车上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看见不远处的周队和钱警官，开心地挥挥手，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小跑了过来：“早上好呀！”

　　周队看着冲过来的温筱，立刻高声提醒：“哎！别过来，这边有尸体！”

　　温筱收钱很积极，听话也是第一名。听见周队的话后，她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溜达到季鹤青身边，改成和她的“大老板”一起分拣起瓷器碎片。

　　“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来干嘛。”第一次见如此上道的小姑娘，周队好笑地摇摇头。同时冲钱警官伸出手：“监控给我，你去跟着温筱。别一会儿看见尸体做噩梦。”

　　钱警官：……

　　周队：？

　　周队疑问的目光透过脸上的墨镜，射向钱警官。他敲了敲身边的车前盖：“忘记了？没事儿，今天大家起得太早，迷糊也是有的，赶紧去要……”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钱警官哭丧着脸：“加油站的监控录像，被删掉了。”

　　？！

　　“怎么回事？”周队严肃地问。

　　“加油站的人说，是因为设备老旧，存储空间不足，需要每月手动删除记录，以释放存储空间。恰好昨天是他们每月清理的日子。”

　　“哼，恰巧。”周队冷笑地哼了一声，做警察这么些年，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巧合，“你怎么看？”

　　“确实过于巧合了。但我让人核实过了，昨天真的是他们每月清理的日子。”

　　钱警官侧身让开了一个路过的小交警，压低声音说：“如果这件事情是人为的，那必定是对平城了如指掌的人……，会不会是季家……”

　　“没谱的事情别乱说。”周队制止了钱警官的猜测，“你亲自带人跑一趟，去加油站附近走访，确定下目击证人的言论是否属实。并且找到车上的第二个人。”

　　“是！”钱警官领了任务，风驰电掣地跑了。

　　另一边装满瓷器碎片的行李箱旁，季鹤青早已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队和钱警官的动态。仿佛盯得越死，越能弥补听力上的亏损。

　　在季鹤青的认知中，这次的文物偷窃案，应该是季家文物修复院内，某个艺高人胆大的员工做的。也许是高智商犯罪，也许是联合某个被边缘化的血亲。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天衣无缝的同时，又处处透露出挑衅的意味。他不敢去想在幕后的究竟是哪一位。只能寄希望于都是巧合。

　　“就当是巧合，快工作吧。”

　　听到温筱的话，季鹤青心猛地一跳。伴随着强烈的心跳，他看着依旧老老实实，背对着自己整理瓷片的温筱。明明完全没有转身，却感觉将自己从头到尾的心声，目睹得一清二楚。

　　季鹤青眼睛危险地眯起，半晌开口试探询问：“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什么就当是巧合？”

　　温筱扭过身体，撩起眼皮瞥了季鹤青一眼。她起身拍干净裙摆上的灰尘，又重新蹲到了季鹤青的身边。娇嫩的胳膊贴着男人的黑色衬衫，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季鹤青有点不习惯温筱的靠近，他僵硬地往旁边挪开一点距离。刚要缓口气，温筱又重新贴了上来，还变本加厉地左右晃来晃去撞着季鹤青。

　　“少在这别别扭扭的，陶瓷撞击会发出声音，而你那边好久都没动静了。我就猜到你听见他们的谈话啦。”

　　温筱说着用手背将脸颊上垂落的头发，挽到耳后：“身为一个专业的员工，我当然得照顾老板弱小可怜的小心脏，毕竟谁想一个人干两份工呀！”

　　温筱扭过头，将两根手指头，直直地戳到季鹤青眼皮子底下。她笑得很乖，飞扬的桃花眼，好像盛满了蜜糖。放在白嫩的小脸上，显得整个人单纯的可爱。

　　身上柑橘的香味引得季鹤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可惜一开口，就让季鹤青瞬间清醒，直呼诈骗。

　　“我一个人干的话，得再加十万。”

　　季鹤青又朝边上挪了挪，这个人真的是太有欺骗性了。端着这么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却行着如此市侩之事。

　　他怎么也想不通，当初那个毛茸茸的温暖小女孩，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性格。还不如不要相见，做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在季鹤青自幼学习的价值观里，爱钱这种做法，并不是羞耻的事情。人就应该大大方方赚钱，做一个明快、敞亮和目标清晰的人。

　　可在面对温筱时，季鹤青的内心总会诞生一些卑劣的小心思。为什么只有他在因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温筱永远是肆意洒脱的那个。

　　想到这里，季鹤青再次和温筱拉开距离。并准备禁止这个口香糖黏上来。

　　还没等他开口，一个成年男人的阴影就打了下来：“你们俩在cosplay鸭子吗？蹲在地上到处挪？”

　　听见周队发自肺腑真情实感的疑问，季鹤青猛地站起身，表情是冷的，但白玉做的耳垂，已经变成红宝石了。

　　周队少见地没有调侃季鹤青，案子发生到现在，形势已经越发严峻了：“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温筱俯身拿出三片，工艺类似的白色瓷片向周队展示：“经过我们粗略的分析，这件瓷器里，包含了现代工艺品、低仿文物、高仿文物以及少量真实的文物。分拣难度巨大。

　　我怀疑这里面其实没有季家失窃的瓷器，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将文物碎片混在仿品里，只要我们将目光停在这上面，他们就有时间带着赃物逃之夭夭。”

　　冷静下来的季鹤青接过温筱的话头，并否定了她的看法：不对，如果季家丢失的只有瓷器，这样的方法也许行得通。可季家丢失最重要的一件文物是刚从唐朝三号公主墓出土的古画《秋辞》。

　　“是那个和《春韵》为一组系列画的《秋辞》？！”听见季鹤青说道“秋辞”两个字，温筱忍不住轻呼出声。

　　“嗯，如果这群罪犯是为了逃跑的话，他们应该往里面发一些丝绸碎片，从而拉长鉴定的过程。或者留下《秋辞》。留下《秋辞》一切都好办。”说到这里，季鹤青神色一凛，面无表情地将头平移转向周队。

　　周队缓缓举起手里的手机：“别这么吓人。你猜得没错，季家打电话来了，说是如果《秋辞》找到了，查案的事情就先放放，别最后弄得满城风雨。”

　　“谁的电话？”季鹤青问。

　　“你二叔，季锋才。”

　　“看来不是他。”

　　“也许只是藏得深呢？”

　　温筱左看看右看看，被两人的谜语搞得头都大了。挤进两个人之间，好奇宝宝一样举起手，发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季家文物修复院是平城的脸面，一定不能出差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有的是人想要将文物丢失的事情，掩盖下去。

　　《秋辞》是万众瞩目的国宝级文物，不能丢失。但其他部分文物，本就无人在意。哪天有人查起，也可以用没修好，掩盖过去。

　　一旦《秋辞》追回，就可以将案子压下去，越少人知道越好。拖到最后就是不了了之。所以这群罪犯如果为了逃跑，就会留下它。

　　而现在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只能说这不是求饶，而是赤裸裸地挑衅。至于我二叔，他既然打电话过来，就说明这一切不是他做的。”季鹤青解释道。

　　“或者藏得很深，玩扮猪吃老虎的招。”周队在一旁贱兮兮地补充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些文物还是要尽快分拣出来，我们也要提取痕迹信息。辛苦你们了。”

　　听完两个人的解释，温筱抱着胳膊问：“有没有一种可能，罪犯没这么聪明呢？你们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也太多了。”

　　周队：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