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难平》馥馥卷

4、撬墙角

　　听到温筱说记得，季鹤青脚步一顿，他转头试图在温筱的脸上找出，她之前装不认识的原因。也许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没理由去追问，男人转移了视线，最终选择沉默不语。

　　温筱自然是知道对方在意什么，不过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故意想看他吃瘪。或许是戳破他游刃有余的外表让人觉得有趣？

　　温筱悄咪咪地观察着身边的男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男人身形挺拔，亚麻材质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见褶皱，反而做工精致熨帖，衬得他气质出尘，浑身散发着寒霜般的清冷气质。

　　深邃的眉眼锋利孤高，明明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却独独让温筱看出了几分委屈出来。怪可爱的，温筱想到。

　　温筱低头瞧着季鹤青的影子，突然抬脚，一下子跳到影子脑袋上，这才满意地抬头问道：“季大公子，请我去哪里吃饭呀？”

　　季鹤青假装没看见，温筱踩着自己的影子脑袋。小姑娘奇奇怪怪的想法太多，他可不想闹笑话。不过吃饭还是要听听意见的：“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温筱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吃臭豆腐吧！”她承认自己有不怀好意的嫌疑，就是想逗逗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况且臭豆腐饱满多汁，热乎乎的带着微辣的汤汁，足以用来祭五脏庙。驱赶一下寒气。

　　季鹤青脚步不停，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他护着温筱上车。随即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二人就此出发。

　　温筱迷茫地眨眨眼睛，这就出发了？所以晚上吃什么？臭豆腐？

　　黑色的轿车在路上平稳地飞驰，隔音极好的玻璃，挡住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路上喧闹的气氛。车厢内沉稳而平静，温筱闻着周围淡淡的木质调，没由来地局促了起来。

　　她慌张地瞧着身侧的季鹤青，一开口却说起了不相关的事情：“我的车……还在警局门口。”

　　男人从容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和温筱对视：“钥匙和地址给我，会让司机给你送回去的。”

　　说完也不转回去，就保持这个姿势和温筱对视着。少女张张嘴，最终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哦。”

　　……

　　餐厅位置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待车门打开，温筱迫不及待地窜下车，走到后座盲区深吸一口气，捂着脸降温。

　　“怎么？空调温度高了？”季鹤青优哉游哉地走到少女后侧方，微微弯腰调侃道。

　　“是啦，太热了！”见季鹤青给她找好借口，温筱也不害羞，顺着台阶就往下走。

　　离开了车里密闭的空间，温筱也不再害羞，她像一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跟着男人的脚步，走向餐厅，边走边叽叽喳喳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二人所来的餐厅是家颇为清静雅致的粤菜馆，怎么看也不像是路边摊卖臭豆腐的地方。

　　温筱着侍者往餐厅内部走去，边走边调侃季鹤青：“我们不是去吃臭豆腐吗？”

　　季鹤青头都懒得转，慢条斯理地向她的方向斜了一眼，也不管看没看见人影，悠闲坐下之后才淡淡开口道：“这里的臭豆腐是特色菜。”

　　温筱惊讶：“粤菜馆？！”

　　季鹤青，点头：“你喜欢的话，可以加一下这家店的联系方式，下次再来。”

　　温筱垂眼看着菜单上价格，默默挂上了营业式的微笑：“我自己就算了，这家店可太贵了。”

　　注意到季鹤青的疑惑的目光，她低着头看着菜单轻快地说道：“是吃得起啦，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小摊上的臭豆腐就很好。我小时候穷惯了，钱只有存在银行里，看着余额一点一点往上涨，我才会安心。”

　　或许是怕对方不相信，温筱解释的语速越来越快：“我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为了工作撑场面才买的。平常穿得会破破烂烂一些。如果不是今天碰巧的话，可能都进不来这个地方了呢。”

　　季鹤青本想避开这个话题，但疏不如堵，不想结束得太突兀，他接过话头，慢慢平复着温筱的情绪：“这个小秘密需要我这个外人帮忙保管吗？”

　　温筱扑哧笑出了声，莫名而来的尴尬感也逐渐消退，她多想耸耸肩，洒脱地告诉季鹤青，不用保守秘密，她不觉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贫穷是她的过去，也是她的底色。人一辈子才三万天。不同的境遇都是一种体验。

　　但此刻她有些不太信任自己的泪腺，于是只能不和季鹤青聊这么深。于是随意地找一个借口：“我认识很久了，不算外人。”

　　季鹤青慌乱地眨眨眼，半天没回话。扭头认真地和侍者讨论起后面的餐食。

　　前菜端上桌一盘凉拌海蜇皮。温筱尝了一口不太喜欢海蜇润滑的口感，她放下筷子，好奇地对季鹤青问道：“不是说有文物修缮的问题找我吗？具体是什么？”

　　季鹤青闻言一顿，而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吃着碗里的凉拌菜。他慢条斯理地吃完碗中的餐食，才开口说道：“我想问问你是怎么仿的点翠。”

　　点翠？温筱有一些茫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季鹤青抿了一口酒水解释道：“因翠鸟是国家保护动物，完整的羽毛并不多见。我们修复院，大多是按传统是用鹅毛染色，仿制修复点翠。

　　但这样的做法纹理粗细暂时不谈，做出的东西不能完好地复刻点翠偏光时的颜色变化，有些死板。但我看你之前做的头花，并没有这样的缺点。所以想请教一二。”

　　话题说到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好几个大夜做出来的饰品上，温筱瞬间起了炫耀的小心思，他放下了自己的餐具，身体向前倾，兴致勃勃地跟季鹤青介绍了自己的方法：用虎皮鹦鹉的羽毛代替鹅毛。

　　“并且这个上浆的手法也是特别有讲究的，我一开始下手有点重，它就会有好多小缝隙，只能重来，好麻烦的……”

　　席间的话题就此打开。

　　季鹤青也不出声，就含笑看着，温筱手舞足蹈地比画，怎么上浆，怎么拼贴，又遇到了哪些恼人的困难。最后少女骄傲地挺起胸膛，表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完全没有耽误婚礼的试纱呢。

　　餐厅的暖黄的灯光轻柔地落在温筱的头发上，少女被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晕。

　　季鹤青看着很悠闲，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少女说话，恰到好处地给予回应。

　　温筱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我刚刚说了什么？”季鹤青愣了一下，然后接上了他的话。但这似乎并没有打消温筱的疑问。

　　她直接发问道：“你其实并没有认真在听对吗？”季鹤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承认了。

　　温筱并不知道季鹤青具体想干什么，只是淡淡地平铺直叙：“我本来还觉得奇怪，平城最大的文物修复院竟然没人知道仿点翠怎么做。毕竟用鹦鹉毛点翠，已经是网上簪娘们很流行的一种做法。靠季家的财力也很容易做到。”

　　“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话题进行到这里，温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并不想和季鹤青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也害怕接下来的话题，会毁掉她记忆力，那个孤高小少爷的形象。

　　幸好季鹤青看出了温筱的防备，他很坦然地承认：“我知道怎么仿点翠。问你也仅仅只是想开启一下话题。对此我很抱歉，没有耍你的意思。”

　　说完，他抬眸认真确定温筱并没有特别不高兴，才继续道：“这次找你吃饭，更多的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文物修复的天赋。

　　在我所认识的修复师中你的眼力最好。除你之外，没有谁能在颠簸的路上，离着5米远上一眼看出文物是什么朝代。

　　在新人中，你的手艺和耐心最好，两三天时间内，能复原点翠海棠头花绝非易事。况且只是参照一些展示图片。

　　我希望你能加入季家修复院，为国家的文物修复贡献出一份力量。你成为修复师的话，一定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拒绝。”顶着季鹤青期待与诚恳的目光，温筱坚决地摇摇头。

　　季鹤青皱了下眉，他以为自己之前仿点翠的行为惹怒了温筱，再次诚恳地道歉表示并没有想要戏弄的意思。而是真的毕竟文物修复目前较大的困难起了惜才之心。

　　之一就是缺乏人手。即使是盛名远扬的季家修复院，也会因为人手短缺，只能遗憾地将一些不重要的文物送给私人修复。

　　但私人修复缺乏规范性与标准，导致小部分文物往往修复得并不是特别理想，部分修复师的手艺达不到要求。所以他真的特别希望温筱加入。

　　“这就是我拒绝的原因。”温筱闷闷地戳着盘里的菜，认真地说道：“修复师的工资太少，我如果加入就需要将所有的精力投入进去。

　　可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挣足够多的钱，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富婆。所以我不会去选择一个清贫的职业。或许下辈子，我不用为生计奔波的话，我会好好找找我的梦想。”

　　季鹤青神色未变，他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担任修复院院长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修复师因为工资生活等问题，离开这一行当，选择教师，拍卖行等其他职业。但他内心希望温筱不一样，他想要争取。

　　于是，他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报警，你明明可以不去管文物盗窃的事情？”

　　温筱避开了季鹤青望向她的目光：“报警并不太阻碍我赚钱，我只是做了一个民众都会做的事情。”

　　恰巧这时，鲜奶椰汁糕也被端上了桌，温筱看着默默地吃着甜品，没有再说话。

　　季鹤青也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不过我依旧希望你在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感受一下文物修复的魅力，仅仅作为一个兴趣爱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