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苍梧埋骨

5、第 5 章

　　第五章-

　　“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关照了。” 金硕珍抱歉地冲着田柾国笑笑，一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后座。朴智旻在副驾驶玩手机，听着金硕珍老母亲似的语气不禁开口，“哥，你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公司通过了金硕珍的提议，决定尽快安排拍摄，但手续和细节还需要金硕珍回国完成。但他们不想让朴智旻在MV完成时前露面，决定把他先留在瑞典，以免暴露行程。思来想去金硕珍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干脆先让他待到田柾国家去了，一来人可靠些，免得酒店的人打扰。二来朴智旻不会开车，去哪儿有个人还方便一点。
　　“金硕珍哥就放心吧，两周而已，不麻烦的。” 田柾国冲着金硕珍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朴智旻斜眼在后视镜里看着金硕珍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不记得上一次和金硕珍分开这么久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金硕珍真的把他照顾的太好，就真的当他生活能力十级残废了。
　　“喂，” 朴智旻叫了一声旁边的人。
　　“嗯？” 田柾国马上应了一声，还迅速侧头看了一眼朴智旻。
　　“你别偷笑了，嘴角都要咧到脚后跟了。”
　　田柾国一个急正色，严肃地哦了一声，专心开车。
　　朴智旻看了看窗外，不远处就是海平面，近海是冰面，再远的地方才依稀看得到一些蓝色的海面。他扭头说，“我想去海边看看行吗？”
　　“当然了。”
　　田柾国把车转向沿海公路，因为是冬天，路上车很少。海边也称不上什么景色了，礁石光秃秃的，渔船和游船都进了港，远处有一些浮冰，顺着洋流缓慢地移动着。沿着公路继续下去就是泊船的港了，为了进出这里的冰都破开了。旅游旺季的时候，还有很多小船停在这里，可以在近海开一圈。但这个季节，什么都没有，只有货船还热闹如旧。
　　停好车，他们步行来到围栏边上。朴智旻朝下望去，海水一动不动地被冻在原地，少了很多澎湃，也闻不到丝毫大海那特有的咸腥味。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海，宁静，还有一丝温柔。因为岛上的海，终年不冻，永远凶狠，永远激荡。
　　“我从来没有见过冻住的海水。” 他小声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在釜山，连下雪都没见过呢。” 田柾国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啊~原来他也在釜山长大。朴智旻笑了笑。他自己小学都是在那里上的，但那里的街道他并不熟悉，因为他只穿梭在学校和港口之间的那条固定线路上。而田柾国呢，一看就是从小就没为这些发过愁的人，他大概会有人接送，在孩子里也很受欢迎的那种人。
　　他不想再勾起之前的回忆的话题，转而问，“你为什么自己住呢？看你不像是喜欢独处的性格。”
　　写东西的人也好，写歌的人也好，创作需要最敏感的观察力，田柾国对人很热情，而家里却异乎寻常的冷清。家具细软全是白色，东西摆的也极为规整。给人感觉像个精神分裂似的。
　　“是因为…我有点洁癖。” 小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完了。我随手丢东西。” 朴智旻虽然算不上洁癖，但自己的东西还是整理得很好的，不过他就是想逗逗田柾国。
　　田柾国急忙摆摆手，答道，“没关系的！真的！”
　　“为什么？你看到肯定会抓狂的嘛。” 朴智旻收起笑，完全一副认真的样子。
　　“因为我是你粉丝咯。” 田柾国半开玩笑似的回答。
　　朴智旻左手搭上田柾国的肩，田柾国比他高一点，所以看过来的时候会微微低着头。海面上的冰洒满了光，带着凉意的风扫在脸上，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小时候，朴智旻特别想当个画家，因为船厂一个年轻时做过水手的老木匠给他讲过，当画家可以拿着纸笔出去游山玩水。岛上有户人家的田里有一大片油菜花，金黄色的，经常开在他的梦里。他一直想，如果这片梦里的花海被岛外人看到，就…不会这么讨厌他。
　　后来他出道了，公司不许他谈论这段过去，他从没把这些故事讲给任何人。有时候他觉得娱乐圈也真的很奇怪，所有人都想标新立异，却都怕成为那个异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他没有很幸福的童年，却要编出很多美好的故事。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悄悄地想，这样的他，把这样的故事写进歌里，好像希望有人能撕破他的包装纸偷窥他的过去，了解一点点他的真实，而不失望。…但大家都很忙，没多少人明白他握在手里的故事，有多少重量。
　　所有能够言说之苦，终究可以缓缓消受。唯有偷偷隐藏起来的伤感，只会细细碎碎，聚少成多，年复一年，像个孤僻的小哑巴，躲在心房的角落，蜷缩起来，但只是偶尔一抬头，便与长大后的每一个自己，默默对视，不言不语。
　　“这段日子真像是我偷来的…”
　　好像他很早就想这样做了，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发疯，撒野。这些能从现实里逃出来的少得可怜的时间，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换来的。他不解释，田柾国也肯定明白。
　　朴智旻顿了顿，一边露出了笑，一边说，“所以….” 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好。” 田柾国接过了话。
　　“好什么？”
　　“我知道哥想说什么…” 田柾国也反手搭上朴智旻的肩。
　　朴智旻没有拒绝，从父亲出了意外后，他已经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很多年，学了很多东西，见过很多人，也去了很多地方。甚至漂泊到，醒来的时候误以为酒店是自己家，算不对时差，搞不清自己在什么国家，什么城市。
　　除了金硕珍，一直没什么人陪他，他也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他说的，别人不懂也没关系，因为他也不会记很久。他说话总是很慢，一字一顿，像是在酝酿，也像是在观察。见识过人性背后的白云苍狗，他变得懒得计较。但，他其实会期待，会有个特别点的人出现，而随后的事情，即使他不说那个人也能明白。
　　朴智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冷死了。”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也没有关系。
　　推开门进家，残余的橙香钻进朴智旻的鼻腔。朴智旻发现Luca盘在壁炉边儿上睡觉，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把车上的东西拿进屋子。一楼有另一间卧室，金硕珍替他买好了全新的寝具。朴智旻现在不想收拾，洗完手坐在暖气旁边烘手。手暖和过来，就一下一下轻轻拍着Luca的背，狐狸的冬毛又厚又密，摸起来特别松软。Luca睡得很沉，小肚子一起一伏，指定是田柾国不在的时候自己在家疯了半天，玩具散了一屋子。
　　田柾国一样一样把Luca丢在客厅的玩具捡到它的小盒子里，然后忙不迭地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朴智旻很少见这个年纪的人就这么热衷于打扫，像个小老头儿似的，有点好笑。
　　“你有洁癖为什么还养狐狸呢？” 他来来回回看着田柾国擦了一遍又一遍。
　　田柾国抬头看了看他，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啊，它妈妈把他丢给我的。”
　　“为什么？你是孩子爸呀？！” 他又在逗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他问什么田柾国都答的很认真，弄得他愈发想逗逗他。
　　“那年冬天特别特别冷，按理说不是狐狸发情的季节，不知道为什么它妈就生了它，大概狐狸爸太帅了吧…” 田柾国故意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反正有一天我就听门被挠得直响，打开门它妈就把它给我自己跑了，不知道是就生了一个，还是其他的冻死了。不过肯定是自己养不活了，我总不能再不要它了，就养着了。”
　　“看来你才是狐狸妈。”
　　说着说着Luca就睁开眼了，发现家里回来人了，就趴在地上猛摇了一阵尾巴，活像只小狗。田柾国打开门让它到院子里玩儿去了。朴智旻眼睛里面噙着笑意，不知为何，他很羡慕。
　　小狐狸粘人得很，田柾国和Luca闹了一阵才回屋。朴智旻把寝具搬进屋子，一袋一袋拆开铺上，金硕珍选的深蓝和白色的家具很配，只是似乎尺寸大了些。
　　田柾国倚在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还有点不习惯。印象中的朴智旻，应该叫JM，总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和面前这个顺毛素颜站在床上套被罩的人有点反差过大。
　　朴智旻认真和被罩搏斗的样子有点可爱，大概他平常也不常弄这些，加上被罩有些大，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整个人都钻进被罩里去了。看来不帮忙是不行了，田柾国连忙走过去帮着铺床。折腾了一会儿，房间总算是收拾出了能住人的模样。也把朴智旻累了个够呛，大冬天的，脑门子还除了层薄汗，他躺在刚弄好的床上一动不想动。
　　田柾国看着床上摆成大字型的朴智旻有点无奈，“哥以后还是娶个老婆做这些吧…”
　　朴智旻睁开眼睛，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看硕珍哥怎么样？”
　　田柾国沉吟片刻，说，“我看硕珍哥可不一定愿意呢。”
　　朴智旻一乐，狠狠地说，“臭小子。” 他坐起来，用手支着床，“我已经不想着什么娶老婆了，公司连恋爱都不许我谈…”
　　田柾国啧了一声，“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吧。如果有，你才不管公司让不让呢。”
　　朴智旻斜着眼睛，“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他还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就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
　　田柾国没有动，他听到朴智旻说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温柔，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样温声细语地对待。田柾国看了看指尖上昨天揪掉的肉刺，还是隐隐有点疼，露出泛红的新肉。
　　“等我回去，见个面吧…”
　　朴智旻好像在约什么人，然后不一会儿就挂了电话。但他没有走进来，好像是一个人在客厅坐着。田柾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出去，还是最好别打扰他。不管怎么说，在他面前，他还是多少有点小心翼翼。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他。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朴智旻偶然间走错了路碰到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隔了一会儿，朴智旻走了进来拍拍他，“下午我们去买衣服吧。” 田柾国的脸上有点不解，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公司要给你订衣服的，需要详细的尺码。”
　　田柾国点点头，朴智旻在他头发上摸了摸，转身出去。这个动作很像他刚刚拍着Luca睡觉的动作。
　　“借你客厅练练舞~” 他轻快的声音传过来。
　　“好。” 田柾国细细回了一声，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田柾国重新切了几片柠檬，换掉了壁炉上干透了的橙子。
　　狐狸在窗外欢快地蹦着，他就在一米阳光内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