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苍梧埋骨

4、第 4 章

　　第四章-

　　金硕珍没料到朴智旻真的会这么直接地问，田柾国的眼睛在两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特别是金硕珍。金硕珍跟他提过这件事，甚至隐隐还有想签他的意思，只是他一直没摆明态度。他以为这种事金硕珍一定会背着朴智旻，难不成…
　　“如果你需要人帮忙，我当然可以。” 他注意到了金硕珍的眼神，于是聪明地没把话说死。
　　朴智旻看了一眼金硕珍，说，“那好，公司会联系你。”
　　“嗯…” 他也轻声答应。
　　人会耍很多花招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目的。大概是人类不用再为食物发愁了之后，高智商的大脑不愿意被当做摆设，于是生出了许多是非吧。这是社会动物的默契，所以谁也没有追问，默默吃好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这里太阳沉的早，没多少时间可以逛。金硕珍想找个安静的咖啡厅和国内的团队讨论细节，而朴智旻还想买点手工艺品回去送人，于是田柾国就陪着他接着在附近逛了。
　　因为是冬天，餐厅的凉棚都没人坐，显得街上空空落落。
　　刚才在举行婚礼的小礼堂，此时也空无一人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各色的花瓣，香槟色的纸带顺着风的方向飘到朴智旻脚下。他捡起来，上面写着一行字。他摩挲了一下纸面，字像是手写上去的一样。
　　朴智旻拉展纸带，问，“这字是什么意思？”
　　“一举一动，都是承诺。” 田柾国皱了皱眉头，“说的什么意思啊…”
　　朴智旻歪着头想了想，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了灵感，但转瞬即逝。脑子里的什么东西沸腾了片刻，但却表达不好。“一举一动，都是承诺。” 他跟着念了一遍，转而一笑，看着田柾国说，“对啊，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会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他拍拍他的背，“你还是个小孩儿，不懂。等你有一天和另一个人站在礼堂，就明白了。”
　　田柾国看了看礼堂里反季绽放着的花朵，喃喃说，“不小了，明年就毕业了。”
　　“哦…那你比我弟弟大一岁…比我…小三岁…真年轻啊 ” 田柾国把纸带揣进兜里，踢了踢地上的石板砖。
　　“两岁半，” 他纠正道，“生日比你大。”
　　朴智旻笑了，在田柾国蓬松的羽绒服上拍了拍，“走吧。”
　　手机响了一下，朴智旻拿出来看，是金硕珍拿他的号发了几张照片，有他们吃过的东西，还有一张是他和Luca玩耍的样子。他把手机举起来给田柾国看。
　　“搞不好我家Luca这下会红啊…”
　　“狐狸都长一个样子，谁认得出来是你家Luca嘛…” 朴智旻笑笑。
　　“不一样哦 ” 田柾国一边说，一边拿过手机放大给他看，“Luca右边的犬牙是歪的哦，所以总露在嘴巴外面…”
　　朴智旻一看，还真的是。他自己也有一颗小歪牙，于是不自觉地舔了舔。
　　两个人买了一阵东西，不一会儿两手都满了，就坐在湖堤边的长椅上歇着。天边已经泛红，大湖已经冻成了一整块儿平整的冰面，霞光反射到两个人脸上，竟也不觉得冷了。
　　“这里真好啊 ” 朴智旻往椅背上一仰，让全身盖满霞光。“很平静。仿佛可以平静地喜欢一个人，告白，结婚，老去。直到一切都消失。尘归尘土归土。”
　　“你没多少机会可以这样吧？” 田柾国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远处沉得很快的太阳。他多少可以想象朴智旻的生活，一定枯燥极了。“我去看过你的演唱会。” 他接着说。
　　朴智旻慢慢坐直，听着他说话，笑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我迷弟嘛~”
　　田柾国也笑了笑，“对啊。”
　　“我当你随便说的。你看我演唱会，然后呢？”
　　“emm，很耀眼，就像那道光，” 田柾国往前指着，“但，也很孤独，因为太阳出来的时候，星星和月亮就没有光。日复一日的在同样的轨道旋转…”
　　朴智旻撇撇嘴，装作不在意。“你呢？为什么答应拍我的MV？我看你不像缺钱的样子，你又图什么呢？”
　　天色在几分钟内暗了很多，风撩起田柾国的黑发，他的表情竟然没那么真切了。“我吗？” 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就是想和哥有一点交集吧。”他笑了笑，“你不知道在台下看你有多挤。”
　　朴智旻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声顺着风一直飘了好远。
　　回去的路上，是金硕珍开的车。这人有项特异功能，就是路走过一遍就全能记住。朴智旻对此羡慕得很，因为别人经常说他路痴。
　　等不及到酒店，金硕珍就开始汇报他今天的工作成果，“我们如果要赶在圣诞节拍摄，就得赶紧准备了，本来有一个广告要拍的，我帮你挪到节后了。颁奖典礼的特别舞台，编舞老师录好了，你回去看一下有没有修改意见，如果没有就要尽快开始舞台的整体设计了。”
　　朴智旻听着一连串的工作安排，只轻声答应了一声。
　　金硕珍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朴智旻，他也只是看着车窗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知道他不爱听，可金硕珍还是开口了，“你这次不回去参加年末，郑瑞书又不高兴了…”
　　朴智旻本来不想说什么，但提起这个就生气，“爱高兴不高兴，分我代言费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不高兴了。再说我都出道多少年了，不必什么都去吧，我也没碍着他露脸，没我他镜头不也多点么。要不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
　　“算了。” 朴智旻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朴智旻没想吵架，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冲动。或许是表面和平维持的太累，他就是想当着什么人的面儿，把那层糖果纸一样的包装撕个稀巴烂。是啊，他和队友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和善，他装都懒得装了，但他朴智旻并不欠谁的，不用出来一趟就得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朴智旻偷偷看了看一旁的田柾国，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只手很专心地在和另一只手上的倒刺作斗争。朴智旻闭了闭眼，有点后悔自己乱发脾气，再怎么也不该当着田柾国，一个半拉粉丝的面，说这些。
　　他戳了戳田柾国的肩，轻声说，“对不起啊….”
　　田柾国还是一脸认真地在揪那根倒刺，“说实话，我也烦他。”
　　“啊？为什么？”
　　田柾国停下手上的活儿，认真回答，“他唱歌跑调儿。你solo就对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朴智旻和金硕珍一起大笑了起来。
　　到了酒店，田柾国一个人开车走了，朴智旻也不等金硕珍，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进了屋，空气里满是打扫过后的消毒水味。他掏出手机，编舞老师果然已经把视频发过来了，他安顿好今天买的东西，就一个人在健身房支着手机练舞。
　　金硕珍不想打扰他，就一个人先去洗澡了。其实想来朴智旻也就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年而已，大多时候他不愿意拿着经纪人的身份压他，但有时候也很无奈，这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朴智旻说，因为这些不是朴智旻必须学会，必须承受的。
　　当初，朴智旻参加auction的时候，一脸不情愿的，是他妈非逼着他来的。金硕珍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得出其实他家的状况挺复杂的，裴英一脸想甩掉累赘的样子，特意问了好几遍公司是不是管吃管住。当时金硕珍是真的想要朴智旻，所以告诉裴英，如果能进A班，学费也由公司承包，并且还给生活费。
　　那年，朴智旻初三，瘦弱的不像个青春期的大小伙子。总是独来独往的，眼神充满倔强。而金硕珍还在带其他的艺人，其实很少见他，基本都是月评的时候。但他进步的速度，真的很让人惊艳，所以后来金硕珍推掉了其他人，专门做了他的个人经纪人
　　朴智旻和队友之间的不合，其实出道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只是大家都是冲着做买卖来的，谁会真的去在意几个毛孩子的恩怨。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带朴智旻solo出道的，只是经验之谈solo没有团赚钱，他错才过了机会。
　　热水打在身上，金硕珍使劲儿揉了揉脸，什么也不想了。
　　朴智旻本来今天挺累的，但是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劲，可能是邪火儿作祟，一口气儿练了两个小时。晚饭他时吃时不吃，今天是有点饿了，不过想到圣诞节那天的舞台，忍了忍。灌了一整瓶水，就直接躺在地上喘气儿。莫名想起田柾国在车里说的那句“他跑调儿”，一个人呵呵乐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恶毒了，倒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可莫名有点儿解气。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依然娇艳得像朵花，而什么时候开始，这朵花的根开始烂了呢？
　　他对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发言权，总是一个人在角落无言，什么时候该去那里，什么时候该笑该说什么，该喜欢什么，通通有人替他做好决定。大概只有在舞台上表演的那几分钟里，他属于自己，唱自己写的歌，尽情跳舞，流汗，流泪，没人摆布。
　　裴英在家里的冷言冷语也好，郑瑞书在练习生时做的那些事也好，黑粉不辞辛苦追到他面前骂的那些话也好，这些都是一滴一滴的毒，顺着血液流到了底，泡烂了他的枝跟叶。
　　“叮” 朴智旻打开手机。
　　田柾国发来一张Luca小歪牙局部大特写。
　　“傻子。” 朴智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