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苍梧埋骨

10、第 10 章

　　第十章-
　　那天来了一场更大的雪，朴智旻订了斯德哥尔摩最贵的酒店请他吃饭。其实田柾国都知道，朴智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能给的时间，能给的浪漫，全都毫无保留。
　　朴智旻包下了整个顶层，电梯升上去的时候，风雪从玻璃的另一侧擦过去，两个人的眉目映着窗外漫天雪花，也映着窗内的对方。整个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此刻像是他们餐台上的烛火，与星光一起，凑成银河坠落。
　　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两个人，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餐点，烛火没能照亮整个厅堂，只摇曳在他们的一方小世界里，熠熠生辉。田柾国从没在这样的氛围下吃过饭，不免生出一些小紧张，他看看自己的衣服，是朴智旻之前买给他的那身，似乎与周围的格调保持着一致，可不合适他的衣服，勉强套上还是浑身不自在。旁边插着一束晶莹的红玫瑰，他不知道是不是朴智旻刻意选的，这个季节还能找来这样娇艳的花，怕也是不容易。
　　朴智旻坐定，对他笑了笑，“看你不太挑食，我就先点好了。”
　　田柾国点点头，当做回应。转而又指了指一边空无一人的舞池，问，“那边的吧台能用吗？”
　　朴智旻侧目看了看，答，“可以吧。”
　　“想喝点什么？我给你调。”
　　朴智旻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想喝的，只说，“你替我选吧。”
　　田柾国的调酒是跟老师傅学的，动作利落，味道拿捏的也好。只是他自己不爱喝酒，家里也没什么材料。虽然这里他也不大熟悉，但也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酒和材料，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杯子走了回来。
　　“客官，您的大都会好了。” 他一面笑着，把高脚杯搁在朴智旻面前。
　　微红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与往常不太一样的光泽，田柾国重新坐下，“知道你不喜欢太过于偏果汁口感的，基酒多放了一点。”
　　朴智旻抿了一口，果然是他喜欢的味道，“不陪我喝点儿？”
　　田柾国笑笑，“不了，我还开车呢。”
　　田柾国漾起的笑容，露出了他唇下的痣，清纯性感。朴智旻的目光继续下移，他还有着漂亮的颈线，修长有力。肩膀不算特别宽的，所以穿上衣服不大显肌肉。但腰线很美，瘦却不弱。这些，都是朴智旻喜欢的。
　　仿佛朴智旻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想要的东西，他都有。于是，他私心想把这些全部据为己有。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田柾国恐怕一定不会拒绝。但，这一点的残缺，会像一片难看的胎记一样，从此永远跟着他，阴魂不散。这让小孩以后，还怎么去找别人呢。
　　“喝点儿吧，大不了在这开个套间。” 他虽然这样说，却也没在让他喝了。
　　服务员推门进来，巨大的托盘上放着今天的主菜，朴智旻不想被人看到，所以故意别开头。服务员走了以后，田柾国才低声提醒他人已经走开了。
　　朴智旻还在控制体重，其实不太敢多吃，只好把自己的那份不停地往田柾国盘子里搁，“好吃吗？”
　　“好吃啊。”
　　这孩子就怎么吃也不胖呢…朴智旻叉了一片甘蓝，搁在嘴里狠狠地嚼，“我做的好吃还是这个好吃？”
　　“你做的好吃。”
　　朴智旻眯缝着眼睛切了一声，“净哄人。”
　　“谁让你偏问呢。” 田柾国有点得意。他指着一边儿搁着的花，问朴智旻，“玫瑰是你挑的？”
　　朴智旻放下叉子，用手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下那束鲜红欲滴的玫瑰，“嗯，够不够俗？”
　　田柾国乐了，“嗯。可真俗。”
　　朴智旻白了他一眼，“臭小子。这不是想给你弄浪漫点儿么，还不领情。”
　　“特浪漫，真的。我现在就想跟你求婚。你没让人在饭里藏个戒指么。”
　　“滚蛋。来劲是吧。” 朴智旻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大都会，结果喝的太急，酒精一下子从喉头冲了上来，引得他一阵咳嗽。缓了好半天，才说，“再来一杯。”
　　田柾国又起身去换了一个更大的杯子调了一杯一样的，送到朴智旻面前。他抽了张纸巾，擦着指尖沾到的酒液，一边调侃道，“哥这么在行，就没交个女朋友？”
　　“还女朋友呢，你想砸我饭碗子啊。” 朴智旻抿了一小口，配了一小块牛排。
　　“男的呢？” 田柾国顺着话头问，不过他自己总感觉自己还是有点刻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朴智旻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雪，覆盖一切的雪。他的眼睛轻轻扫过田柾国的脸庞，说实话他略带稚气的脸，并不适合这样正式的打扮，但也多出了些硬朗和英气。那簇火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眉骨的阴影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望着他。朴智旻探身吹灭了蜡烛，眼睛对一瞬间的黑暗有些不适应，只剩夜幕在大雪的映射中微微发光。
　　他听到，黑暗里，朴智旻轻轻的一声叹息。
　　“只是你。”
　　他说，只是你。你是那个例外。
　　田柾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无法猜透。“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了。” 他摸着黑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一阵呛辣从口腔一直烧到了眼睛。
　　沉默了一阵，田柾国问，“要跳舞吗？” 黑暗中，他向对面伸出手。大概朴智旻也没看到，他也不等答案，径自站起来去拉他的手。
　　舞池离他们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田柾国走过两遍，就牵着朴智旻引着他走。没有灯光，没有音乐，他抚上他细瘦的腰，他搭着他的肩，两个人没有拍子，没有观众，在舞池中央跳起一段华尔兹。酒精让朴智旻的体温高于寻常，一呼一吸间，鼻息带着醉人的酒精喷洒出来。
　　他们不知道何时曲终，也就不知何时该停。舞步有些杂乱无章，好像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抱着对方，直到朴智旻脚下绊了一下，他才扶住田柾国胳膊，说，“好像喝的有点多了。”
　　“回家吧。”
　　他叫来服务员，灯一亮，朴智旻的脸确实有点红，眼睛里浮着一层迷蒙的水气。他穿好衣服，就在原地等他。田柾国拿上了那束花。
　　朴智旻人有点晕，在车上就泛起迷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好像还做了个梦。直到田柾国叫他的名字，才猛然醒过来，风雪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揉揉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
　　推门进去，Luca一下子扑过来，用小爪子一个劲儿挠朴智旻的衣角。田柾国看朴智旻还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只好把Luca抱了起来不让它闹他。抖掉身上落的几片雪，他脱了衣服凑到了暖气跟前的地毯上取暖。
　　Luca也喜欢那个地儿，甩着大尾巴凑了过来，它用鼻子顶顶朴智旻的掌心，他一抬手，Luca就钻到他怀里去了。狐狸的冬毛手感极佳，朴智旻就那么一边给Luca顺毛，一边唱起歌来。
　　田柾国一边忙着烧水，支耳朵一听，怎么还是首儿歌？？什么宝宝洗澡？？完了，这人别不是真醉了吧。赶忙疾走几步凑近一看，朴智旻唱在兴头上，狐狸也跟着晃着大尾巴上那撮儿小白毛助兴。田柾国无奈的摇摇头，准备给他煮一壶茶。
　　其实朴智旻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刚刚的那场梦，一场梦里，他陪他看了很多回日落。这才发觉，其实我多想你陪我。早知道会惦记，就不该认识你。只是十丈软红尘，错过的不止别人，还会有他们。他以为自己和田柾国也无二致，走过所有恶俗的情节，在观众失去兴趣的时候戛然而止。但他忘了，一切经过，有人会记得，时不时就去翻看。
　　一曲洗澡歌结束，朴智旻砸吧砸吧干燥的嘴巴，Luca兴奋地蹭蹭他的下巴，吊着嗓子也哼哼了几声。朴智旻睁开眼睛，冲着Luca一阵傻笑，把怀里的小狐狸抱得更紧了。
　　他用轻的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对Luca说。“Luca，我给你当爸爸好不好？” 小狐狸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好它听不懂。朴智旻自己笑自己。
　　田柾国端着一壶茶过来的时候，一人一狐好像都睡着了，他轻手轻脚走过去，Luca立刻睁开眼睛瞅着他。合着这心机狐是装睡呢。他还没在朴智旻怀里睡过呢，到让这个狐崽子给抢了先。他把Luca扒拉开，推推朴智旻。朴智旻也没睡实，一推就醒了。
　　除了脑袋有点沉，其实也没多难受，可田柾国非逼着他喝了一大杯茶。田柾国替他铺好床才扶他进屋，那束玫瑰被田柾国拆出几根搁在他的床头。朴智旻钻进被窝，眼睛闭着，但却睡不着。一是刚刚喝了那么大一杯茶，二是田柾国就那么看着他。谁被人盯着能睡着啊，死小子。
　　不过，待一会儿田柾国自己会走吧。这么想着，就合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硬等着。田柾国只坐了一会儿，伸手把被角掖好。他的手轻轻在被子上一下一下拍着，就像是在哄个孩子睡觉。
　　良久，朴智旻好像真的快要睡着了，才听他说。
　　“我喜欢你。”
　　“朴智旻。”
　　他的声音，打破这寂静的雪夜，打破这带有玫瑰香的空气，直直敲在他的耳膜上。片刻，田柾国的唇轻轻挨住了他的眉心，很轻很小心，浅地不着痕迹，像是怕闯入他的好梦。那唇很快就离开了，他觉得田柾国是在哭。
　　田柾国当然也问过自己，反正会分开，这些还有意义吗？如同他多年前问自己，反正人都会死，做医生有意义吗？他的教授告诉他，来这里的人，有的人是为了救人，也有人，是为了救自己。
　　或许他需要一些热烈去证明，他的爱，他的喜欢，可以名正言顺地存在，哪怕结局是空欢喜一场。这种喜欢，从台下，到身边，变过很多种，但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以后也一直，一直，会喜欢下去。
　　因为我们也曾有过，吻过，也几乎就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