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娘进城记》小叶不飞花

4、4.台湾客

　　王阿公从台湾回来啦！这在村里是爆炸性消息。王飞王艳梅阿公在台湾，村里人都知道。1949年国军败退台湾时经过M市，M市不少年轻人被抓了壮丁。彼时王阿公和王阿婆结婚不久，还没有小孩，王阿公被抓壮丁，家里只有王阿婆和王阿公的2个妹妹。王阿婆一个年轻女人，没日没夜地干活，把王阿公2个妹妹嫁出去后，一直没有再婚，后来买了个孩子，就是王飞王艳梅老爸。王飞王艳梅爸妈身体不好，早早没了，王阿婆就自己一个人当两个人使，把王飞兄妹拉扯大。
　　前些年台湾与大陆通信后，王阿公和王阿婆联系上了，给王阿婆寄了几次钱，王飞在村子里的地位顿时高了不少：家里有台湾客，可不一般。
　　村里人消息灵通，说王阿公在台湾已经结婚生子，前几年想回来探亲，家里人不同意。“那边是二房，这边才是大房，不同意是正常的。”王阿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之前是个小职工，退休后当保安，寄回老家的钱都是他当保安挣的。王阿公在信里说了自己的情况，估计是不想让王阿婆觉得他没良心。王飞爱喝酒，和别人喝酒时大嘴巴把家里的事全抖个干净。
　　估摸着这次王阿公是想给他老妈扫扫墓，趁还走得动见见王阿婆，做通家里人思想工作，回来探亲。
　　王阿公和村里的老人没有太大区别，就是衣服穿得好一些，牌子不牌子的农村人也看不出来。孩子们围观了王阿公，领了一把糖果，开心地散去。
　　村里有好几个像王阿婆这样的，年纪轻轻时，丈夫被抓了壮丁，几十年了无音信，她们便一直未再婚，抱养或买个孩子养在膝下。李阿婆说，那时谁也不知道被抓了壮丁的人会几十年回不来，都心存希望时，又怎会再婚。说起当年，老人们一阵唏嘘，感同身受。孩子们没心思想这些问题，都在想王飞王艳梅有个台湾阿公，还回来了，给他们买了电视，还有好些好吃的，一个个羡慕不已。
　　老龙村每家每户都养有猪，不是大白猪，是黑色土猪，不多，一般两头。一头不划算，三头猪不够东西吃。
　　家里的猪是李晓燕和李晓兰负责喂。把晒干的番薯苗煮熟，加些米糠，拌一下就是猪食。有时也加些菜叶子、番薯。人都没有油水的年代，猪自然不可能有油水，家里的猪都长不快，都要养一年才杀。
　　李阿公说猪的个头差不多了，可以杀了。李晓燕姐弟开心得不得了。李阿公去大队交了税，开了证明。是的，杀自家猪是要交税的。不交税猪肉佬就开不了防疫证明，就不能拿出去卖。李晓燕也想不通，为什么养猪要交税，她很心疼交的那笔税，60块钱，能买10多斤肉啊。
　　李晓燕和李晓兰一个房间，凌晨2点多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李晓燕赶快叫醒李晓兰，穿好衣服出来，猪已经赶进来，绑在天井长凳上，杀猪佬利落地一刀下去，猪血哗哗流出来。李阿婆早已准备好大盆来接。开水一烫，杀猪刀在肥猪身上迅速地刮下一大片猪毛。
　　肥猪开膛破肚，内脏取出后，李阿公协助猪肉佬把两扇猪吊在上厅房梁上。漂亮的猪肉挂在铁钩上，吊在上厅，看得李晓燕好饿。
　　农村杀猪的规矩是猪血、大肠、喉咙管、膘油和小部分粉肠、猪肝、梅头肉留给主家，其他全部是猪肉佬的。主家想要留一两块肉，要按市价向猪肉佬买。猪肉偶尔会有人跟猪肉佬买点回来，像猪腰、猪肚这些，比猪肉贵，农村人哪舍得买。李晓燕长这么大，杀猪菜吃了不少，猪腰猪肚是从来没吃过。
　　早上五点多猪肉佬装好肉走了，李家人睡了个回笼觉。早上李阿婆用猪肝、粉肠、梅肉滚了个及第汤，李家姐弟吃得恨不得有尾巴可以甩一甩。
　　一个上午李晓燕李晓兰都没心思听课，一门心思等着放学回家吃杀猪菜。
　　放学冲回家，隔壁几个和李阿公关系比较好的老人已经坐在饭桌上了。猪血加点胡椒、葱花，焖了一大盆，看着就吸引人；喉咙管加咸菜头煲了一锅汤，是当地人最爱的一道汤；大肠和咸菜焖得又烂又香；刚炸出来的猪油渣撒点盐香喷喷。
　　李晓兰对李晓燕美滋滋地说，她以后要养一大圈的猪，什么时候想吃猪肉了就杀一头猪。李晓燕也想过。认真读书，长大当个猪倌？恩，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
　　暑假要帮忙收割稻谷、晒谷、收谷、放谷，李晓燕不喜欢暑假。寒假就不同了，这时候的农村没有多少农活，村民经常聚在一起玩牌，小孩就自己找乐子。
　　李家屋后是个小土坡，长着一大片竹林，有苗竹、麻竹。村民经常来砍竹子、捡竹壳，路踩得草都不长几棵。
　　这里是李晓燕他们的秘密基地。
　　竹林茂密，阳光从竹叶缝隙叶洒下来，一块一块的。北风不是很猛，竹林中更不觉风大。找几块石头，垒成个小灶，把家里偷出来的番薯扔进去，找些树叶、竹壳、枯枝烧起来，既能烤火又有烤番薯吃。番薯是直接扔在火堆里，烤得好像黑炭，掰开只有里面一点芯能吃。平时不愿意吃番薯的这时好像山珍美味，抢着吃，脸都乌七抹黑。
　　竹林里长了一些杂树、杂草，有一棵麻竹不知什么原因，斜倒在地呈30度角。小孩们像发现了新大陆，男孩子爬上去坐前面，当司机，女孩子坐后面，拿树叶子当钱买车票，男孩子用力地摇着麻竹，一边喊：开车啦、开车啦。农村简易版的过家家，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李晓燕还会在竹林里寻宝。夏天竹林里有鸡肉菌可以捡，白色肉肉的菌，这是李晓燕唯一认识可以捡回去吃的菌类，滚汤特别鲜美。冬天没有鸡肉菌捡，李晓燕就在竹林里找果树苗。老龙村的果树不多，龙眼、柑桔、枇杷、花粘、杨桃、桑果、李子、柚子。
　　村子里有棵老龙眼树，又高又大，是土种，结的果少，又长得高，小孩也没法摘来吃。有户人家种了棵杨桃树，树很高，果子很大，但是酸的。村子里的小孩没水果吃，酸杨桃挂满枝头对他们也是莫大的吸引：酸杨桃切片用糖腌渍一会就很好吃。经过这家时小孩们就会在树底下晃悠，看能不能捡刚掉下来的杨桃吃。这家人怕小孩偷杨桃，见到有小孩就赶。李晓燕他们特别讨厌这家人：宁愿掉地上烂掉也不肯给我们捡，坏心思。
　　找了棵枇杷树，李晓燕记下位置，待回家拿锄头就把它挖出来带回去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