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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子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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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卯时二刻,追云就过来敲门叫醒涂云初他们。
应叔黎是一晚没睡,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把手臂从涂云初手中抽出来,起身去开门。
“驸马。”追云见是他开的门,退后行了礼。
“殿下还未醒,你进去吧。”说完,应叔黎往东配房走去。
追云进了门,见涂云初翻了个身仍未醒,上前轻轻拍了拍她。
“殿下,醒醒。这都过了卯时三刻了。您还得和驸马一起去卫国公府敬茶呢?这事晚不得的。”这起床时间是追云仔细推算出来的。
国公爷寅时就出了门去上朝,下了朝再到公署走一圈,最多一个半时辰就回府了。涂云初作为新媳去敬茶,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等久了。
追云喊来点星一起催:“驸马已经去梳洗了,就等您了。”
“起不来~”涂云初无视她们,躲到被子里又眯了一会。昨天穿着十几斤的嫁衣和头饰一下午,她觉得自己肩膀还没缓过来。
耐不住俩人在旁边一直催,涂云初叹了口气艰难地爬了起来。
追云将牙粉、毛巾一一递给她,而后帮着她梳妆。
富贵人家的衣服绳扣多,位置又藏在腋下、腰后等地方,穿起来费时费力。涂云初习惯了自己穿衣服,熟悉这些后除了皇宫庆典以外的着装都不需要他人协助。她几下系好衣带,坐到梳妆镜前。
追云将她拉起来,将外衫仔细理好:“殿下,这衣服早上刚熨过,见到国公和国公夫人之前,得保持着。”参加正式的场合的衣服往往一套有好几件。还不到九月,涂云初摸着脖子周围好几层的衣领,感觉心里直冒热火。
梳头的时候,点星在一旁突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涂云初对着镜子检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
“殿下恕罪。奴婢是想到驸马刚才的样子,没忍住。”应叔黎今日的黑眼圈极重,胡茬也长出来了,下巴上还有一两个清痘。平时清俊有礼的一个公子,新婚一夜醒来竟成了这个样子。点星一时没敢认。
“待会儿我梳好了,你去把他请过来帮他脸上遮一遮。”涂云初听着点星的描述忍俊不禁。之前在宫外连日赶路,应叔黎都能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应叔黎在东配房沐浴更衣,让征吉给他剃了胡须。可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征吉实在没办法。
通泰建议去找涂云初借点粉涂一涂。征吉站在应叔黎后面使劲抿着嘴不敢笑出声。
应叔黎拿毛巾用力搓了搓脸,黑眼圈还是很明显。
追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驸马,殿下请您过去。”她在宫里待得久,行事更稳重。点星求了她过来。
“这就过去。”应叔黎摸着眼下青黑,左右也想不出办法,就先过去了。
到了门外,应叔黎背着手站在外面没进房间。涂云初看他一脸强装的淡然,把他招到梳妆镜前。
“让追云帮你敷些粉盖一盖吧。”她待应叔黎走近了,仔细端详他的脸,觉得没点星说的那么夸张,起身把凳子让给应叔黎。
应叔黎有些抗拒——他不喜欢那些甜腻的香粉香膏。
“你昨夜喝了不少酒,看起来晚上也没睡好,就这样过去,待会儿让父亲、母亲见了难免会被发问。今天是我嫁给你的第二天,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还有点时间,你快让她们帮你整理一下。保证让你和昨日一样光彩熠熠。”涂云初把他按在凳子上背对着梳妆镜仰躺,让他的头轻轻枕在桌上。
应叔黎便如盘丝洞里待宰的猎物,任由一群婢女围在他周围忙忙碌碌。
涂云初就站在旁边认真看着,不是夸赞她们的手艺。
先是点星拿了半碗碎冰掺到泡开的茶叶中,用银勺捞了茶叶敷在他眼下,大约一弹指的时间再给他换上新的。旁边另有名婢女拿着干帕子给他擦拭。
追云在另一边负责遮盖他下巴处的清痘,在两个婢女的协助下,拿香膏和绿色的香粉交替在他脸上多次按压。
应叔黎半躺着,看着头顶不远处一脸专注的涂云初。
他贴在腰边的双手捏紧了又松,松了会儿又捏紧,腹诽:她早上见他时一点儿也没有羞涩,也没有关心他昨晚如何睡的,就像在街上偶遇了然后向自己夸赞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应叔黎心头微微发酸又有些气,难道她不知道他俩现在是新婚夫妻吗?
“驸马,您不用紧张,很快就好了。”追云感到应叔黎身体微微僵硬,还以为他不好意思。
应叔黎闻言便催了两句,好像自己刚才就是不好意思了。
“不错不错。我站在这儿都看不出来你脸上敷了粉。”涂云初等婢女们把东西都收下去了,转到前面去看应叔黎的脸。“这颜色也自然。追云的手艺果然不错。”
应叔黎不放心地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总感觉别扭。
“殿下,驸马,早膳已备好。”
俩人走到小厅用饭。为免尴尬,涂云初问起应叔黎昨晚怎么睡的,为何早上如此憔悴。
“驸马昨日是在书房睡的?她们可把东西给你备齐了?”她记得小书房里的东西是按涂云初的喜好准备的,那张榻应叔黎勉强能躺下。不过她昨天太累了,入睡得快,不知道追云她们最后怎么处理的了。她望向点星询问。
那当然是什么也没有的。
点星昨日也忙得晕头转向,前脚服侍好涂云初睡下了,后脚就被叫去厨房安排第二天的膳食菜品,早就忘了还有驸马这个存在了。
至于追云,今日子时之前一直和管家在清点库房的贺礼,也没顾得上涂云初院子里的事。
再加上涂云初一直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夜间从没有别的事。所以她们像往常一样,忙完自己手头的事也回去睡了。
“奴婢该死,请驸马、殿下责罚。”点星回想了下,自己确实没帮驸马准备被褥,跪下请罪。
“起来吧。日后仔细些。”应叔黎面色微微发红,总感觉得做些什么才能让她们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他起身舀了两颗汤圆放到涂云初旁边,又拿过她的碗续上牛乳:“殿下多吃些,今日午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难怪驸马今早一脸疲惫,昨夜肯定受冻了才没睡好。驸马心善,昨日委屈了自己也没让你们忙。你们也要体谅他,莫要这样的事再发生了。”涂云初也夹了一块栗子糕放到对面。“点星厨艺精湛,就罚她每日精心制作菜肴给驸马赔罪。”
“奴婢一定谨记教训,好好做事,保证让殿下和驸马吃得好、睡得饱。”点星眨巴着眼睛,欢喜地谢了恩。
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刚刚过辰时。管家一早在门口等着他们。
“父亲,请喝茶。”应叔黎敬完,涂云初接着给应暄和李江江敬茶。“母亲,请喝茶。”
“希望你们俩好好珍惜彼此,相互扶持,相互包容,把日子经营好。”应暄觉得儿子娶了媳妇后瞧起来顺眼多了,和涂云初冰排跪着相当养眼,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人。他把两个红包都交到涂云初手上。
李江江同样把红包都交给涂云初:“祝你们小两口和和睦睦,甜甜蜜蜜,相亲相爱,同心同德。最好早日让我们抱上孙子。”
“多谢父亲,多谢母亲。”
“快坐下。昨日忙了一天,今日又起得这样早。”李江江心疼地看着涂云初,让追云赶紧扶着。
旁边那臭小子刚才下跪的时候腿都发颤,脸上还遮了粉。看那手艺不像是出自征吉他们,那就是涂云初身边的人帮他上的妆。虽然不易看出来,但她是他亲娘,一眼就瞧出了他的黑眼圈,也不知昨夜几时睡下的。涂云初脸上的妆比较全,倒是看不出什么。
李江江想着待会儿私下提醒儿子多顾及顾及涂云初的身体。这五公主之前一直对外称养病,连宫中大宴都极少参加的。
“是啊,地上凉,快起来。”应暄笑眯眯地看着儿媳。他可算是把儿子嫁出去了。
涂云初坐下后,把沉甸甸的四个红包交给追云收着。
应叔黎两手空空,扶着跪垫起身到一旁坐下,内心感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又后退了一名。
“你们可用了早膳了?”李江江担心他们没来得及吃东西。
涂云初起身回话:“回母亲,我和驸马已用过早膳。”
“好孩子快坐下。你虽然是我们的儿媳,但也是周国的五公主。咱们家都是武将,是粗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些就好。”李江江赶紧抬手示意她坐下。“你看看协儿,自己在那倒茶喝得起劲,也不知道心疼媳妇儿。若他让你受委屈了,你尽管说。我替你收拾他。”
“驸马只是不善言语,但心细,很照顾我的。母亲放心。”她不好意思说,目前为止是应叔黎在受委屈。
应叔黎早膳吃多了,觉得胃里顶得慌,才喝些热茶顺顺。听到母亲的话,尴尬地看了一眼涂云初,假装咳了一声,问应暄:“父亲今日回来这么早?”
“陛下为贺你们的新婚之喜,下旨休沐三日,若有急事把奏折递入利正殿即可。”今日大家像往常一样等在宫门口,结果喜公公出来宣读了休沐的圣旨。
应暄想着待会儿要喝儿媳茶,就没去公署,直接回家了,还喜滋滋地换了身好看的衣服等着。
“父亲和母亲唤我‘福芝’即可。既然嫁了叔黎,我就是你们的儿媳妇。就像母亲说的,咱们是一家人。”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称应叔黎为“驸马”,涂云初马上改口。
“福芝,你试试这茶。母亲最爱的云顶秀芽。”应叔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他转过头,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应暄:“为何陛下会如此仓促地下旨呢?”
“这茶清香,最是适合早上喝了。福芝你尝尝看。”李江江在心里叹一句傻儿子。
“茶香透齿,口感柔和,很是解腻。”涂云初先喝了一小口便喜欢上这茶,继续慢慢喝着。
应暄当时就想着早点回来喝新媳茶了,没想这么多,被儿子这一问给问住了。
“喜公公也没说别的。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陛下十分辛苦,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可能想借着这个机会休息几日吧。”矿山一事牵扯到一大片官员,远不止工部那几个。应暄觉得赵准为这事心累也正常。
但赵准行事一向遵循严谨的规矩,没道理不顾及百官,让喜公公仓促地拿着一道圣旨把他们拒在宫外。
李江江不愿意听他们在家里说这些事:“芝儿,我带你去协儿原来的院子转转,顺便和你说几个制服她的招儿。这小子犟着呢。你日后就好好收拾他。”
“是,多谢母亲。”宫里有柳观蓉照应着,若真有事,定会有人来通知她。涂云初擦了擦嘴角,和应暄告了退,起身和李江江走了。
应叔黎坐不住了,拉过涂云初道:“母亲,儿子带她去就行了。您在这陪陪父亲吧。”
“你不准跟过来。我们娘俩说话有你什么事?在这儿待着。”李江江得意洋洋地挽着涂云初走了。
眼看着她们走远了,应叔黎无奈道:“父亲,我昨儿个才成亲。您当年没在母亲面前把威严立住,连累我今后也要像您一样在家中毫无地位可言了。”
应暄美好的心情瞬间瓦解:“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当我的面说。你以为自己娶媳妇儿了,你老子就不能打你了是吗?”
“儿子请父亲多指教。”应叔黎让通泰取了两把刀过来。“今日陪您练练刀。”
“好啊。我还当你今日拎不动刀呢。”应暄脱了外袍在院子里和应叔黎较量起来。
应叔黎的院子比涂云初想象中小了许多。两间正房、东边的一间书房再加上一棵约九寸宽的樟树,就是全部了。
“这棵樟树是协儿出生的时候,我公爹和婆母为他种下的。一开始的时候长得很慢,等过了几年根系慢慢深入地下了,就长得快了。一晃眼,现在这棵树都比屋子高了。”李江江指着一角的樟树道。
“真漂亮。”涂云初赞叹道。
这樟树有三丈高,枝干粗壮,茂密葱茏,把整个小院都点亮了。
李江江:“协儿小时候喜欢争强好胜,发现谁比自己书读得好,就把夫子骗回家里来给他讲课;发现谁拳脚上胜过自己,就缠着他父亲在前院陪他整夜整夜地练。你不知道,平时参加大小宴会总听别人家母亲都嫌弃孩子不学无术,我还很欣慰。可没过几年,他就在翼城靠打架出名了。我那时候才着急。”
涂云初听到这忍不住笑了。
“是真的。”李江江回想起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翼城家里有权有势的孩子多了去了,谁怕他一个世子家的公子呀,被打了就回家找爹娘告状。陛下被烦得没办法,把他父亲单独留在利正殿,指着一堆弹劾他的折子哭笑不得。他父亲回来后就揍了他一顿。但他出了门照样无法无天。后来他渐渐长大了,靠着一身武艺和胆识进了禁军,当过凌晖宫的侍卫,也做过皇城禁军营的副将,像小时候一样谁的面子也不给,差点把别人家老底都揭了。”
最严重的就是御史大夫上官家的事。
有户人家欠了上官家三房的小舅子朱潇一些钱。那朱潇强抢了他们家的女儿过去,说让她为妾抵债。本来欠的是两亩地一年的收成,却被朱家利滚利成了五万两银子。父亲觉得自己害了女儿,求诉无门,最后一头撞死在官衙门口。
这事轮不到禁军管。应叔黎那日要去官衙提一个重犯,看到了这一幕。然后他从上官家三房小舅子房贷一事一直查到上官家老爷十二年前为儿子向平江王行贿一事。赵准眼看再查下去不好收尾了,便把上官家的事交给别人处理。
赵准虽然喜欢有这样一位臣子挡在自己前面为自己冲锋陷阵,但大多数时候只需要他震慑一下那些爱拿乔的世家大族,并不是真的要他扫平朝野的蛀虫。那些世家大族呢?孩童玩闹的时候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关家族荣辱,他们可忍不了了,于是纷纷给赵准施压。正好当时卫国公府确实有些显眼了,赵准便给他调了职。
“这些我上次参加二妹妹的赏花宴的时候听到过一些。不过母亲不必担忧。叔黎做事对内对外一视同仁,虽有时候严谨了些,但父皇了解他,亦理解他。”赐婚后,赵准也找过她,和她聊了聊应叔黎,说这孩子深得他的信任,值得托付。
“终归人言可畏。我的劝诫,他从小到大都听腻了。今后麻烦你在他身边多管着点。必要的时候你把他打晕了捆起来都行。这孩子极其天真,总仗着自己对周国一片赤忱,眼里容不下沙子。我总骂他,他只是一个皇城边的副将,周国没了他天会塌?天下哪里只有白没有黑呢?就连这老天也是每日六个时辰白日、六个时辰夜里啊。”李江江这辈子没见过比他犟的人,所以觉得是应暄的问题,没少为这事让他睡地上。
涂云初赞同李江江说的。应叔黎这么高调,很容易让别人把目光集中在卫国公府。应叔黎被撤了职后,应暄应该也松了口气,没准还是他去求赵准办的。
“以立斋?”这名字让涂云初想到周王宫的利正殿。
“这是他五岁上学堂后他父亲送的斋名,取自《易经·恒卦》——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说得是君子应立身守节不改变正道。”李江江也站到书斋门口,仰望着牌匾。“邝夫子说协儿若走科举至少也是个榜眼。可他看不惯朝廷重文轻武,弃了科考,一心想替他父亲和天下为周国而战的男儿闯出一条新的路来。”
这块牌匾彰显了卫国公夫妇对应叔黎的期望。其实他们也认可应叔黎做的事,只是心疼他势单力薄,独木难支。所以他们一边口中抱怨,一边又替他维系好各家的关系。父母对孩子的爱一直很简单。
涂云初的目光从牌匾慢慢移到书房内部。琴棋书画,刀枪棍棒,应有尽有。应叔黎确实是个秉文兼武、丰神俊朗的淑人君子。
涂云初见应叔黎的几次,他都是寡言少语,带着征吉、通泰他们以武力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从不为自己辩解。
回去的马车上,涂云初问他:“你会怪父皇明明知道你的志向却依然阻碍你吗?”
应叔黎摇摇头:“不会。我虽然有时不甘心,但也明白这条路没那么容易。陛下为了江山稳固不能轻易冒险。他的责任比我重多了。”
意识到自己在涂云初面前妄议陛下,他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过了会儿,见她不说话,就把脸转向她问道:“母亲除了和你说这些,还和你说了什么?”
涂云初:“母亲一直夸你聪明,从小文武双全,就是耳根子软。若是有事,哄你两句就行了。”
应叔黎:“。。。。。。”
“就是简单和我介绍了府上众人的情况。她还说你伤了、病了总喜欢自己强撑着不让别人瞧出来,让我多注意。”涂云初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好像没什么用,就换了话题。
涂云初刚才说的那些,让应叔黎想起回公主府前母亲小声叮嘱他的话。
“福芝比你小了四岁。你凡事不能图自己痛快,也要多顾及她的身体。”
应叔黎愣了下,很快转过脸避开她的视线,片刻又转回来,捏着玉佩抿了抿嘴唇道:“你想做什么 便去做什么,不用管这些。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回府后,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日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没什么要紧事。我换了衣服过去找你。”应叔黎见她耳环勾了发丝,便提醒她:“你这边耳环勾到了几根头发,小心。”
车上没有镜子,涂云初越理越乱,直到拽下了两根头发。
“我来吧。”应叔黎帮她把弄乱的头发从耳环圈里挑了出来。
因着涂云初刚才的折腾,左边耳后的发髻乱了一些。应叔黎将发钗拿下,重新挽了个发髻插上。女子的发髻种类比男子的多,样式也好看。应叔黎忘了自己只会挽一种发髻,就是他头顶上的那种。所以等他插好珠钗,便发现涂云初脑袋下方两边的发髻不对称了,左边的发髻瞧着比右边的扁了许多。
涂云初摸了摸,觉得还可以。
他又试了两次还是两边大小不一。
“我手拙,要不让追云上来帮你吧。”马车拐进了永昌大道,很快就要到公主府了。应叔黎局促地向涂云初道了歉,出了车厢换追云进来。
“驸马真的很爱护殿下。虽然两边的发髻不一样,但奴婢看得出驸马应该试了好几次了。”追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梳子,很快帮涂云初梳好了头发。
“这发髻我也不会。下次咱们梳个简单的发式就行了。”追云为了涂云初好看,一个发髻用簪子挑了好久几次头发才插进发髻。
应叔黎骑在马上,还在为刚才没弄好涂云初的头发不高兴。他准备拿征吉他们多练练手,下次不能再像今日这般无从下手了。
到了府门,应叔黎抢在点星前面扶着涂云初下了马车。
管事的说常文过来好一会儿了。
“恭喜啊。昨日人太多,我就没来凑热闹,今日把礼送过来。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常文在前厅站着,看到他们回来了,忙迎上来。
“多谢常文公子。刚才和父亲闹得出了汗,我先去西院换身衣服。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应叔黎料想常文应该是什么有重要的事找涂云初,便不打扰他们。
常文拱手:“驸马客气了。”
涂云初把常文请到中厅旁边的小花园坐下,只留了追云在一旁。
常文等其他人下去了,开口道:“宫里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我刚从卫国公府回来,只听说父皇下旨休沐三日。”刚才听卫国公说这事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本想找时间问问常文或明日回门的时候问问母后的。
“昨日四公主回宫后去了利正殿找陛下,到现在也没出来。早上李贵妃过去送粥,也被喜公公拦在利正殿外。陛下口谕,谁也不见。据奉茶的宫婢说,她从门外瞥见四公主在里面跪着。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赵准一向对子女都比较宽容。即便四皇子那样不成器,也鲜少被他重罚,最多就是抄几篇书。
让赵钰蘭这个女儿家跪一夜,实在不像他平日行事作风。
“四姐?她昨日出来参加了我的婚宴,然后就回去了。况且按她的性格,做事向来走一步要提前想五步。她能做什么惹怒父皇的事呢?”涂云初没想到赵准今日的举动会和赵钰蘭有关。
“探子传消息过来的时候我也纳闷。我了解陛下不会无缘无故怪罪四公主,便查了查。根据公主府门房和宫门处的记录,发现四公主昨日戌时六刻从这离开,亥时三刻才过宫门。四公主昨日回宫前应该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然后才去找了陛下。”宫里马车轮子的纹路和外面的不同,常文查到这些后就让人按照车轮印去找赵钰蘭回宫前的行迹。奇怪的是涂云初府宅附近几条街的路上都干净得很,只在公主府门口找到一点车轮印。常文猜测,那些痕迹应该被有心之人清理了。至于跟着赵钰蘭出宫的那些人——“宫里最新传出的消息,昨日给四公主驾车的宫侍以及随身侍奉的婢女见青都已被陛下关押,于午后杖毙了。”
“那母后呢?父皇不上朝、四姐没回迎春宫,这些她肯定知道了。母后总要向父皇问清缘由才是。”她回翼城后,柳观蓉把大部分心思放在她身上,但从没有不管赵钰蘭。况且赵钰蘭和花明亲事已定,出嫁的日子就在四天之后。柳观蓉本就不满意这亲事,又怎么会让她在远嫁之前还受苦呢?
“娘娘去过一次,也被拦下了。陛下不见任何人。喜公公带人守在利正殿门口,偶尔进去倒茶也是即刻就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赵钰蘭和赵准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
因听涂云初说赵钰蘭曾经在师每城和应叔黎提过一些事。常文担心今日之事和那些有关,便过来让涂云初做些心理准备。
“你放心。我待会儿进宫看看情况,见机行事。宫外的事还要麻烦你多留心。咱们晚上再把各自最新的消息互通一下。”涂云初了解了大概,当下决定尽快进宫确认情况。
“点星,你快去把驸马叫过来,我有急事找他。”她送走了常文,回到东院更衣。
应叔黎听点星在门外找他的语气有些急,担心是常文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立即从浴桶起身,匆匆用汗巾擦干了,套上衣服随她去东院。
“点星说你找我?怎么了?”应叔黎到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水汽。
涂云初已换了套鹅黄色的衣服,追云在给她补脸上的胭脂。
“我待会儿收拾好了就进宫,回来用晚膳。我想问问你,父亲,就是卫国公昨日宴席中有没有发生或者念叨什么特别的事?”涂云初猜测赵钰蘭昨日反常,可能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人参加了婚宴。她一直在新房内,不清楚外间的事。
“昨日父亲只和几个相熟的同僚喝了几杯,但怕母亲责问也没敢多喝。待送走宾客,他是和母亲一起离开的,心情一直很好。”应叔黎见她一脸认真地突然说要进宫,认真回想了下,确认其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是出了什么事吗?”
“常文说四姐不知为何惹怒了父皇。我进宫一趟问问母后。”涂云初怕连累应叔黎也跟着提心吊胆,补充道:“应该是我多想了。你不必担心。有了消息,我就马上回府。你先不要和父亲母亲说,免得他们担心。”
应叔黎点点头,跟着涂云初,一直把她送到宫门口。
“你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一起回府。”应叔黎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门口。
今日整座周王宫都很安静。
涂云初带着追云步伐急促,赶往朝阳宫。
“母后呢?”在双绛殿没有找到柳观蓉,涂云初问向当值的宫女。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以为听错了的淋霜从东边的小厨房出来,发现五公主真的站在双绛殿前。
涂云初拉着她问道:“我母后呢?四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娘娘刚刚又去利正殿找陛下了。您不要过去,先到殿内坐一会儿吧。有什么消息,喜公公会过来通知的。灶上的鸡汤熬了大半天了,让她们给您端一碗过来。”四公主的事对外一直封锁着,连李贵妃都不知道。淋霜震惊涂云初这会儿就听到了消息,把她引进双绛殿,吩咐宫婢去厨房盛热汤再拿些果子来。
“淋霜姑姑,您知道大概因为什么事吗?”涂云初这会儿什么神仙汤也喝不下。
淋霜安抚道:“有咱们娘娘在,您什么也不用担心。四公主虽还在利正殿,但并未被陛下下旨责罚,不会有事的。”
利正殿内,赵钰蘭跪在赵准面前,一遍遍求他开恩,脸上布满泪痕。
赵准坐在宝座上,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