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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结连理 ...

  •   涂云初拿着柳观蓉给的出宫腰牌,带着追云去找常文。
      “阿姐那边有查到什么吗?”涂云初上次把赵文燕可疑之处和常文说了。
      “大公主禁足期间,身边的侍女去过几次辛桂书铺。不过,往常都是公主府管家派人出府采买的。历山就找了个由头把书铺封了几日。”常文拿出几张纸给她看。“一张是书铺常售的书目,一张是店里掌柜、伙计的信息,还有两张是经常光顾这家书铺的客人名单。另外,这家铺子在太尉夫人吴氏名下,是她的陪嫁。”
      “太尉柳家?”涂云初思索,柳观蓉和娘家的关系不如李贵妃和李家的关系好。她是既不让柳家倒下,又不让柳家在朝堂上鳌头独占,仿佛只是让他们活着。“母后对柳家的态度时好时坏。这几个月我倒是瞧见她召了柳家舅母进宫好几次。”
      “柳家二公子三个多月前得了个公子,取名为柳悦。这孩子的生母乃殿下昔日的婢女润雨,两年前被殿下送给柳二公子为妾。皇后娘娘听说后,便常常让柳夫人带着柳二公子的大女儿入宫请安。大公主这边,与柳家的联系只查到那家书铺。她的侍女上一次去书铺刚好是陛下给二皇子下旨查倒卖矿石的时候。”
      二皇子赵华楶接旨后,带着工部八十余人吃睡都在工部,把所有矿山近三年的细账都查了一遍,揪出了几个私贩矿石的官员。赵准把这些人下了大牢,前几日已全部满门抄斩了。
      至于大公主封地信州,账目也查出了些小问题。赵准看了账目,把在信州任职的工部官员换了个遍。
      涂云初逐件分析:“阿姐那事是有些巧了,劫持地点在她府上,矿山又和她有关。三个月前柳家添丁,就是我和四姐被人劫走的时候。不过,柳家有喜事,抓我和四姐做什么?还有,柳家添丁,母后为什么总让柳表兄的大女儿进宫请安?”
      那小姑娘涂云初见过两次,机灵可爱也不怕人,好像叫“闻笙”。
      “娘娘的事我等不敢胡乱揣测,兴许是有个孩子宫里热闹些。”在涂云初看不到的角度,常文目含警告地看了追云几眼。“大公主这几天和凝辰公主走得也近,常常结伴在翼城走动。据查,凝辰公主还向大公主要了个马夫。这马夫的户籍是大公主府的管家让户部新做的,之前的身份还没查出来。”
      涂云初想不通赵文燕想做什么。李贵妃和赵准都很爱她,事事替她打算、帮她遮掩。她明明什么都不缺。回了翼城后,她却积极和各家走动,连和明显带着不良目的回来探亲的赵凝辰都来往得频繁。平时见到涂云初和赵钰蘭,无论动作、神态还是言语,都表现得像个贴心的长姐。可劫持一事越查越和她有关。
      “就是说,阿姐的嫌疑还是很大。如果劫持我和四姐一事确实和阿姐有关,那刺杀赵元梁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是不是?”毕竟,按他们现在已知的,劫持和刺杀都和金氿泉有关。赵文燕让人刺杀赵元梁,也不是没可能。赵元梁一死,她的弟弟赵华楶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
      那柳家和金氿泉又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赵文燕笼络的其他权贵家与金氿泉有关?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历山和我最近都着重关注和大公主府相关的一切,若有了大公主确凿证据,会先呈给皇后娘娘的。当年,大公主还和驸马在复州,刺杀一事若为她主导,那她或者与她协作的人在金氿泉的身份肯定不低。金氿泉作为谋反的组织,大公主和他们走得近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在贤安公主府还未找出和金氿泉有关的物件。至于太尉府,里面的护卫都是柳醒从自己麾下挑的,警觉性比大公主府的强了太多,惊到他们恐怕会打草惊蛇,因此查起来慢了些。历山想了许多办法,才通过润雨安插了一个探子进去,目前还没有什么收获。
      常文换了个话题,问到涂云初和应叔黎的婚事。
      “唉~这事儿我已经想开了。嫁就嫁吧,反正嫁了还能和离,回去后我还是涂云初,没影响的。我好歹认识应三公子,比被母后指个没见过的人嫁过去强多了。母后为了让我出嫁的时候四姐还在翼城,把我和应三公子的婚期定在十日后。这一个多月,我和四姐不是在试婚服,就是听秋嬷嬷的教导,听多了,也就不慌了。至于卫国公府藏着的的秘密,自有卫国公去操心。”涂云初争取了下,柳观蓉和应府都同意婚事在公主府办。就算卫国公府有什么,她也发现不了。少一人发现,卫国公府就多一份安全,自己日后也更方便脱身。
      涂云初的公主府是自己选的,就是离贤安公主府不远的前刑部尚书雷家的旧宅。赵钰蘭的公主府是柳观蓉挑的,与涂云初的隔了两条街,是赵准姐姐冰阳公主的旧邸。
      可怜工部尚书这段时间一边跟着赵华楶查矿山,一边派人加班加点修缮涂云初的公主府,忙得团团转,连家里的孙子见到他都认生哭闹了。
      “我略查了下你上次说的事,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卫国公府和其他人家都是正常往来,岫安城那边也一切无恙。不排除卫国公藏得深。你嫁过去后留心些,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主。历山从咱们的人里挑了几个安排在你府中。若有麻烦,他们会掩护你的。”
      卫国公铁汉柔情,对应夫人百依百顺,近几年出战也都是胜绩。常文和历山在他欺君一事上还找不到头绪,想了几个方向都查不出结果。
      涂云初点头道:“明白,我还是很惜命的。常文,怎样才能有封地?阿姐出嫁时,父皇赐了信州给她。我想师每城为我的封地。这样,我和应三公子几年后和离之后回师每城生活就顺理成章多了。”她几次想对柳观蓉开口,又怕不合规矩,愁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大驸马出身寒门。陛下才赐了赋税不低的信州给大公主,保障她的衣食住行。你想要封地是可以的。不过,师每城既不像东边的洪阳海运亨通,又不像它隔壁的抚州粮食高产。你要师每城做封地的话,咱们得好好想想理由。”按照常文的推测,柳观蓉肯定选洪阳或抚州。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个一般的呢?
      “那麻烦你帮我想一想。实在没办法的话,洪阳或抚州也可以,离师每城近又离这儿远的。”到时候,就算她住到师每城,这儿的人也难知道。
      常文认同这一点:“也可以。总归是个离开这儿的理由。你今日还在这儿用了午膳回宫吗?”
      “不了,秋嬷嬷还等着我呢。”涂云初招呼追云回宫。好不容易这两天秋嬷嬷见她学规矩有模有样的,看她顺眼了才同意今日休息半天。若是晚回去了,她怕是下午要多练半个时辰。
      “那我让伙计驾车送你到宫门口。”宫里的马车送到楼下,涂云初就让他们回去了。常文让掌柜把马车牵到门口。
      涂云初拒绝了常文安排的马车:“没事,我就想走一走。宫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去哪儿都是轿子、马车的,压抑极了,待久了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那我陪你们吧,正好要去西街。”西街市集多外来客商,卖的东西样式新奇、品种丰富。常文偶尔过去淘些小玩意儿摆在店里吸引顾客。
      应叔黎自从被赐婚后,心情一直起起伏伏,今日就刚好是“伏”。用完早膳看到李江江院子里一块地砖翘了角,他上去踹了一脚,彻底把它掀了。
      正好尚书令的孙女李淑琼邀请应修愉看戏。
      “协儿,现在这外面哪儿的人都有,不安全。你送修愉过去外祖父家,一路上注意着点,必须把她平安带回来。”李江江嫌应叔黎的冷脸碍眼,赶紧打发他出去。
      马车上,应修愉也不想看兄长的脸色,坐在另一边盯着窗外,极力避免他的不快殃及到自己。
      “三兄,我看到五公主了。”应修愉指着前面的涂云初喜道。她想着有未来嫂子在,三兄多少总该收一收周身的气压吧。
      应叔黎正皱着眉盘自己的玉佩呢,听到此话挪到窗边,果真看到涂云初手上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和常文在前方不远处走着。
      呵!她总是和常文并肩走在一处!之前在师每城去找茂婶的时候,她和自己中间都有河宽了!还有上次在宫里,她和四公主一样和他点头打了招呼就把头转过去了。他本来想歌舞开始的时候去找她商量一下赐婚的事,但宫人说她乏了没有用膳早就回去歇息了。陛下赐婚,这么突然又重大的事,好像和她无关一样。她也从没让人给自己带过话。
      应叔黎越想越委屈,甩了玉佩,任它在腰间晃荡。
      应修愉轻轻怼了怼他的手臂。
      他抬头。涂云初也看到他们了。
      应修愉示意兄长下车。
      “应三公子,应二小姐,好巧啊。”涂云初乐呵呵地和他们打招呼。不过,怎么应叔黎的面色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她不解地咬下最后一口糖葫芦。啊~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真好吃!应叔黎可能是这个年纪不能经常吃糖葫芦,所以心情不好?
      呵!还“应三公子”、“应三公子”地叫呢!应叔黎非常不爽。
      “是啊,好巧。”他双臂抱胸,朝常文点了点头。
      “抱歉,家母凡事力求完美,最近不让三兄多吃,怕他胖了穿婚服不好看。三兄因此心情有些低落,不是冲你们的。”应修愉硬着头皮给兄长扯谎。“表姐邀请我去看戏。三兄担忧我的安危,提出护送我。他这个人,面冷心热,好相处得很。”
      “没事没事,能理解。我母后最近也管控我的膳食。”涂云初笑笑。当她没见过应叔黎是怎么对付赵标的?她把常文抱着的盒子接过来递给应叔黎:“应三公子,这是我让常文找人绣的帕子。布料、绣花都是按照您之前借我的帕子来制作的。之前我糟蹋了您不少帕子,实在过意不去。多谢您一路照顾。”
      常文站在涂云初旁边,在她伸手拿盒子的时候适时递了出去,与她默契十足。两人站在一处,脸上都很轻松地笑着。
      应叔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常文和涂云初郎才女貌,比自己更像涂云初的驸马。
      “应三公子,您看这些帕子有没有问题?需要改的话,让常文带回去改好了再拿给您。”涂云初见他没有接,便打开盖子,把里面的帕子呈给他看。
      应叔黎接过盒子:“殿下有心了。常文公子能力出众,这些自然都是极好的。”
      “您觉着好那我便放心了。帕子算是私物。我本想让母后交给应夫人,再由她转交给您的。在这儿碰上了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先走了。母后还等着我一起用午膳呢。咱们过几日再见。”
      应叔黎明白涂云初说的过几日,自然是成亲那日了。
      “恭送殿下。”应叔黎和应修愉等涂云初他们走远了才回到车上。
      “三兄,你们都要成亲了。你怎么在五公主面前也没个好脸色呀?”应修愉吐槽道。常文之前一直在东宫做事,也算是他的同僚。还好刚才这二人不介意,不然闹到皇后娘娘面前,应叔黎少不得要被父亲罚一顿。
      她好像从中品出了什么,惊道:“三兄,你不是想悔婚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再不喜欢也要先把五公主娶了,以后的事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莽撞行事保不齐要把咱家搭里头!”应修愉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菩萨保佑应家。
      “你若还想活着回去见到母亲,就给我把嘴闭上,坐到另一边去。”应叔黎咬着后槽牙,“友好”地请她离开视线。
      “我走,我走。”应修愉麻利地跑到另一边坐下,觉得这天也不热了、街上的人都有趣极了。
      应叔黎探出马车,见涂云初和常文在后面还一路说着话,眼神暗淡了下来。他低着眸子返回车厢,把车帘理了几遍。
      应修愉看他一遍遍理着车帘,内心哀叹:三兄你清醒一点,千万不要计划那些能让应家灭族的事啊。
      “涂姑娘!”
      涂云初和常文正说到婚礼那天晚上公主府护卫的安排,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她回头一看,竟是荣禄伯耿垒,惊喜道:“荣禄伯!你怎么回翼城了?”
      耿家老夫人李氏还不满三年,此时他应该在老家望州。
      “见过二位。”耿号山打着折扇虚虚行了个礼。“在下在望州听闻太子殿下遇刺身亡,内心悲切,后又听闻五公主回宫,欢喜之余对涂姑娘的身份有了些疑惑。月前听闻五公主要与卫国公世子结亲,在下恐耽误要事便草草安排好望州的事回了翼城。好在今日在此遇见了涂姑娘。”
      五公主和太子的事隔得很近,耿号山便怀疑涂云初不是太子的心上人而是五公主周贺福芝。陛下赐婚的圣旨传下后,他匆匆赶来翼城,果然在南山没有找到涂云初。直到刚才看到她在应家马车前与应叔黎说了话,他才确定涂云初真的是要嫁给应叔黎的五公主。
      “要事?荣禄伯说的要事可是和我有关?”涂云初见耿号山神色急切,不太明白她嫁给应叔黎为什么让他如此慌张。难道他也知道卫国公府的秘密?
      “殿下唤在下名字即可。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耿号山知晓常文是太子赵元梁旧日近卫,有意把要说的事避开他。
      “行。那我们到旁边说话。”涂云初带他到旁边的巷子里。
      为了保护涂云初的安全,常文站在对面远远地看着。
      “五公主殿下。两年前,在下为给母亲求墨蕈,曾在南山脚下蹲守数日。就在碰到您的前一日,大概寅时,我瞧见应叔黎从南山上下来。虽然他一身黑布裹得严实,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看他当时的样子,推测他应该在南山蛰伏了几日了。是以在下听闻您要嫁给应叔黎后,特意赶来提醒您提防些他。”他自然是不会认错应叔黎的。毕竟小时候俩人没少打架。
      “你说应叔黎曾潜入南山并且在山上待了几日?”涂云初回想碰到他的那日,因前一天与赵元梁吵了架,所以侍卫要带走闯入的耿号山时她把人拦了下来想让他陪自己说说话。
      “正是。在下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事是否和他有关,但应叔黎从小行事乖张,与人不善。既然陛下已下旨赐婚,你日后和他相处定要当心。”耿号山这一趟,便是为了报那年涂云初的恩情。
      那应叔黎岂不是在南山瞧见赵元梁如何来、如何去的了?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应叔黎从未与她说过此事。
      涂云初想着这事要查探清楚,匆匆与他告了别:“多谢您今日告知此事。”
      常文件涂云初满面愁容地从巷子里出来,上前询问。
      “荣禄伯说他看到应叔黎在赵元梁遇刺前几日的寅时从南山离开了。”涂云初忙将这事与他说了。“不过这事也是他一面之词,你们还需要查一查。若卫国公府真的参与了,那刺杀赵元梁一事牵扯的就多了,尚书令、卫国公、赵贤安、李贵妃、赵华楶、太尉可能都有份。他们想要做什么呢?”
      仅仅为了让赵华楶成为储君吗?
      “这些交给我和历山来。看来,卫国公府的秘密真的不容小觑。您成婚那日,我会让历山派人去卫国公府查探一番。”常文从未听手下报过应叔黎潜进南山的事。
      涂云初和应叔黎下一次相见,果然是成亲那日。
      一大早,涂云初就被追云拉起来,沐浴、按摩、敷面,一套下来已到辰时。用完早膳,秋嬷嬷便过来教导她婚后如何与驸马、卫国公夫妇及卫国公府亲眷相处,后又让她把近日来背得早已滚瓜烂熟的《女诫》和《女则》诵读了一遍。
      涂云初直到午膳才休息下来。
      用完午膳,她小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后沐浴、按摩、敷面完成后,就到了穿嫁衣、梳妆的流程了。
      嫁衣有九层。涂云初更完衣,觉得身上被绳子捆了一样,挪动不了手脚,只能扶着追云慢慢踱步到镜前坐下。
      僵着肩膀上完妆,涂云初只想找面墙靠着歇一歇。柳观蓉带着人进来给她梳头了。
      “成婚后,你就是他人的妻子、他人的儿媳,日后还要成为母亲,行事要以家庭为重,万不可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柳观蓉一手轻轻搭在涂云初的肩膀上,嘱咐完开始梳头:“一梳梳到发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隐家地。。。。。。十梳百无禁忌。”声音里有高兴,有不舍,有祝福,有担心。。。。。。
      涂云初听着柳观蓉念着长长的梳头词,内心被她触动,眼前一片朦胧。
      柳观蓉摸摸她的头,道:“不哭。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今日这么好看的妆面,驸马还没看到,花了多可惜。”追云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涂云初擦眼泪。
      “母后,你在宫里好好的。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明明知道眼前不是自己的母亲,明明知道这件亲事在自己心里不作数,涂云初还是在这个时候生出了伤感。
      “好。我等着你抱着孩子来看我。”柳观蓉继续给她梳头,先用简约的珍珠簪子把前面的发髻别好,又将她侧面的头发编成几条麻花辫盘在头顶。
      “娘娘,这些让奴婢们来吧。”一旁候着的梳头嬷嬷看皇后娘娘仍在盘发,忍不住开口劝道。
      “没事,我来就好。”她把涂云初脑后的长发握在手里,梳了又梳,最后硬是把眼中的泪憋了回去,取了根珍珠簪子把头发盘在麻花辫下方。“好了。把头饰都端近些。”
      涂云初看着铺满盒子首饰,问道:“这些,都要戴上?”
      “是啊,今日你大婚,当然要打扮得富贵些。”柳观蓉把一根根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不时调整发钗的位置。
      涂云初挺着脖子不敢动。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插满珠钗的脑袋简直和街上卖糖葫芦的商贩手里举着的东西没两样。
      “母后,这根不用了吧!我已经够富贵的了。”涂云初指着满脑袋的珠钗,试图躲开柳观蓉手上那朵最大的花。那朵花有她一个手掌大,花瓣通体由红宝石串成,边上的叶子是黄金累丝缠绕编织的,一看就不轻。
      “这钗是李贵妃特意给你定做的,我瞧着挺不错的。珠钗也得主次分明才好看。你头上这些单支都太小了,撑不了门面。”柳观蓉坚持把那朵珠花插在她脑后。
      涂云初瞬间觉得头皮被扯得一紧。
      一切都弄好了,涂云初起身让众人检查过没问题后,被扶着出了朝阳宫,先是到祁元殿祭拜,再到利正殿和应叔黎一起听赵准和柳观蓉的训诫和祝福,赶在天黑前上了喜轿。
      应叔黎骑马走在前头,涂云初乘坐轿子跟在他后面。因陪嫁的礼担太多,送亲队伍在街上饶了好几圈才去公主府。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宫婢们给围观百姓撒混了铜钱的喜糖。百姓们纷纷叩首祝福。
      垮了火盆、拜了堂,涂云初由婢女簇拥着送到后院卧房。
      “快快快,给我把头上的都拆掉。”涂云初接过追云递的茶,猛喝了几口,催促她帮自己卸掉头上的“富贵”。
      “殿下,等驸马过来喝了交杯酒,您才能洗漱。”追云怕涂云初弄乱了发髻,把她拔下的一根发钗又插了回去。
      涂云初欲哭无泪道:“那我得一直顶着这一头的首饰到什么时候啊。要不你们快去把驸马叫过来?”今天来的客人那么多,如果应叔黎敬完所有人再回来,那她明日怕不是要变成秃子了。
      “殿下。”应叔黎白天已发现涂云初这一身服饰的份量不比寻常,和父亲、母亲说了声就先回后院了,果然听到她在抱怨发饰。
      他笑着踏进门,端过桌上的酒杯给涂云初。喝完交杯酒,应叔黎嘱咐道:“前院不知几时才能静下来。殿下可先歇息。”
      “好。驸马也多注意身体,适量饮酒。”涂云初十分感激他,把他送到房门口。
      李掓研刚才就发现应叔黎拐去了后院,见他回来,端了酒碗迎上去:“新郎官这么快就等不及去见媳妇了?把我们撂在这,不够义气啊!你忘了,白天兄弟们为了你在宫门口被几位皇子灌了多少难喝的果蔬汁了?来来来,你喝了这碗我就不计较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们跟着去迎亲的时候,除了二皇子赵华楶象征性地出了作诗的题还算和蔼外,三皇子赵恭渠在四皇子赵郁桬的带动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往海碗里不知加了什么又苦又涩的东西。他们真是捏着鼻子喝完然后上一边儿吐的。
      和李掓研一桌的几个年轻人想起白天的遭遇心生感慨,纷纷端了酒碗围过来起哄。
      应叔黎看着面前一碗碗满到浸湿他们手指的酒碗,不禁头痛。
      他记得母亲特地把席面上的酒杯都换成比平时更小些的,盛放食物的也都换成了碟子。这群混蛋从哪里找来的碗?
      应叔黎接过李掓研手里的一口气喝完,把碗仍回他怀中,咬牙道:“适可而止。别逼我在自己的喜宴上揍你们。”
      “哎哟~新郎官喝不下,还生气了~世子~驸马~您这样怎么行呢?”上官耀的母亲和应叔黎的母亲同为李家千金,和李掓研一样,小时候没少因为淘气被应叔黎揍。今日可是唯一可以合理为难应叔黎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咱们周贺福芝公主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是神女降世。你作为五驸马,连两碗酒都对付不了,以后怎么保护她呀?”
      应叔黎捏着拳喝干了他手里的酒碗。
      这两碗酒都喝得有些急,酒意一上来应叔黎竟觉得有些恍惚,自己之前在禁军任职的时候没少和同僚们喝酒,不禁自嘲,待在家几年喝酒的本事都不行了,才两碗下肚怎么就晕乎乎的了?
      上官耀目不转睛地观察应叔黎的反应,朝后面不停招手,让同伴们上前。
      他们这桌的碗和酒都是自带的。大家都想趁此良辰美景让应叔黎好好喝上一壶,报他平时的“照顾”之恩。
      “喝一碗,白头到老!”不知是谁先开了头,举着酒碗对应叔黎吆喝。
      “喝两碗,百年好合!”
      “喝三碗,夫妻双双把家还!”
      “喝四碗,早生贵子!”
      “喝五碗,三年抱俩!”
      。。。。。。
      一碗碗下去,应叔黎最后真的醉倒了。征吉扶着他往后面走。
      李贵妃坐在上首看着这帮孩子们玩闹,笑道:“看来协儿对五公主很满意,才喝了几杯啊就醉了。也不知他是真醉了还是急着去找媳妇儿呢。”
      “哈哈哈哈哈哈。姐姐想多了,协儿在家很少喝酒。你看那帮小子拿那么大的碗灌他,他能不醉吗?我看到现在,就属掓研那孩子最积极。明年他也要娶妻了,到时候我让协儿也灌他。”李江江心里高兴着呢。应叔黎最近情绪反复,连门口的狗看不顺眼都要踹上一脚,弄得府上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就怕惹到他。看到他今日被一群小子按着头灌酒,她多日憋屈总算纾解了。
      “我还不知道你?自己打不过儿子,就以看别人欺负他为乐。”李贵妃掩着嘴角笑道。无奈应叔黎从小打遍附近的孩子从没输过,李江江觉得甚是无趣,到后面又生了个女儿才找到更有意思的事做。
      “五公主虽然孤僻了些,但性情还算温顺,不像贤安骄横跋扈。协儿娶了她,你这婆母可不能像对待协儿一样对待她。”
      “那哪能啊。她毕竟是姑娘家。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家里的姑娘呀?”也就大房家的女儿,一天天心比天高,整天在大房的院子里颐指气使的。反正不在自己院子里,李江江只按例给她准备吃穿用度,其他什么都不想管。“大公主那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跋扈了?我宁愿修愉将来嫁了人凶悍一些,也不愿她在婆家受委屈。”
      “你和皇后一样,总是惯着贤安,惯来惯去,最后只有我这个母妃在当坏人。”李贵妃喝完酒杯里的酒,起身准备回宫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还要给陛下和皇后复命呢。”
      李江江带着人送她到门口马车。
      赵钰蘭吃了一会儿也走了,不过没有直接回宫。她让宫侍调转马头,往西边走了。
      应叔黎由征吉扶着,还没到小院,就扶着树干吐了一通。待清醒一些了,他揉了揉脸,让征吉把他扶到旁边空院子去。
      “公子,您不去公主房里了?今日你们新婚大喜,第一夜您就让她独守空房。这。。。。。。不合适吧?”这公主府是工部修缮的,府内仆从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公子在新婚之夜和公主分房睡的事要是传到宫里,恐怕老爷又要被夫人打了。征吉替这一家子着急,劝他先回五公主的院子。
      “那。。。。。。先扶我去她那吧。”应叔黎头痛得很,半挂在征吉身上,跌跌撞撞地走着。
      “殿下 ,驸马过来了,瞧着喝了不少。”点星撩开门纱,进来向涂云初通报。
      涂云初已换了寝衣,把发髻全拆了,平躺在床上。
      只有脑袋完全放空,才能舒缓身体上的疲惫。
      她听了点星的话,一点儿也不想起来,脑中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爬起身披了外套。
      这间三开间的屋子,西边不大的那间作为书房,放了许多涂云初喜欢的木石雕刻;中间作为小厅,早膳一般安排在此;最东边是卧房,面积最大,在里边隔了块地方作洗浴用。
      应叔黎进来的时候,看到涂云初卸了妆面坐在厅内,双眼无神。
      “殿下怎还未歇息?”怕身上的酒味熏着她,应叔黎站在门边。
      “驸马回来了?我让婢女们准备了醒酒汤,你先喝些。”涂云初回神,把桌上的醒酒汤往他那边推了推。“他们还备了热水。你这样子不方便沐浴吧?”
      在园子里清醒了会儿才过来,应叔黎脸色仍然有些疲惫。
      “多谢。”应叔黎喝了醒酒汤,又站了会儿,道:“院内另有个浴室,在下。。。。。。我在那擦洗便可,待会儿就在书房的榻上睡了。您先休息吧,不必等我。”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点星在一旁不悦道。喝成这个样子回来便罢了,怎么还让殿下一个人睡!
      应叔黎急忙解释:“殿下别误会。我今日饮多了,怕打扰殿下。”
      “是呀,奴婢瞧见了。可您第一晚就和殿下分房睡,让我们殿下出门怎么见人呀?”这屋里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应叔黎喝多了,这也能成为借口?涂云初出嫁前,皇后娘娘专门找点星,强调了不能让公主在夫家受一点委屈。
      “点星。”涂云初制止了点星,让应叔黎先去洗漱:“驸马先下去沐浴吧。点星是个刀子嘴,没什么坏心眼的。”
      应叔黎道了谢,出门让征吉安排沐浴了。
      “点星,你没看到他喝多了不舒服吗?他肯定不想有人打扰,睡书房可以理解。再说,书房和卧室在一间里,外人还能知道他睡西边、我睡东边?你这小嘴,我都招架不住,可别吓到别人。”涂云初打着哈欠躺到床上,歪了下头就睡着了。
      点星将她的外套搭在屏风上,不忘腹诽一句:“驸马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奴婢一两句话吓倒?”
      应叔黎收拾完,在正屋门外站了会儿,最后还是去了东间卧房。
      夜里涂云初迷迷糊糊间感觉身旁有人,以为是娘亲。
      从前娘亲总是把家里当日所有事做完了才休息,偶尔和爹吵架了便会和自己睡一处。她贴着对方的手臂又睡过去了。
      应叔黎硬挺挺地躺着,不敢大声呼吸。他刚上床,被子还没来得及盖,就被涂云初抱住了手臂。还好八月天气还不凉,他就这样伸直了手臂躺了一夜。
      这边两人在洞房花烛夜各怀心事一睡一醒,凝辰公主府那边却有人巴不得替他们洞房花烛。
      项平舟接了赵凝辰回府后,回到房间发现床上躺了一人。
      “浅浅?”不用猜,此人是赵凝辰身边的婢女绵浅。“你今日不用当值?”赵凝辰刚回府没一会儿,洗漱应该要一段时间才是。
      “娘娘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哪会少我一个?”光是郑国带来的面首就有七八个,赵文燕还送了好几个过来。绵浅起身,拉着项平舟坐下:“今日五公主府真热闹。你说,现在,五公主和驸马在干什么呢?”
      项平舟坏笑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抱着她滚到床里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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