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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喜文定 ...

  •   午后,天气异常的闷热。
      涂云初这个稍有空子就溜到街上的人都消停了,正窝在房间里捣鼓木雕、竹笼这些小玩意儿。
      窗外蝉鸣阵阵。梳雪指挥小宫女举着缠有蛛网的竹竿粘樟树上的知了。
      “你们都把眼睛睁大了。若漏了一只打扰娘娘休息,我饶不了你们。”这烦人的东西,今天抓完了,明天又冒出来新的。
      “殿下,淋霜姑姑说皇后娘娘那新煮了绿豆银花汤,请您过去喝一碗。”点星撩开纱帘进了室内。
      “好,我这就过去。”涂云初把东西简单挪到一边,不忘嘱咐她:“我一会儿就回来,不用收拾这些。”
      双绛殿和她的卧房差不多,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用盆盛了一块冰散热。而赵钰蘭那有三盆冰,凉爽又舒适。
      “运欢,过来坐。”柳观蓉把她招到身边,边给她摇着扇子边问道:“我看你最近总是喜欢往迎春宫跑。怎么今日却一个人待在房间不出来?”
      “明日是十五。四姐今天一整日都要抄佛经。我在那坐不住,又怕影响了她,就没去了。”那佛经里大部分的字涂云初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实在是拗口难懂。她不理解赵钰蘭的那份喜欢从何而来。
      “你父皇所有孩子中,唯有瑰禧最像你皇祖父。你多和她在一块,也能沉静沉静性子。”看到涂云初又盛了一碗汤,柳观蓉示意淋霜把她的碗端走:“虽入了伏,你也不要贪凉。这冰镇的绿豆银花汤喝一碗就行了。饮食不节制,等脾胃难受了就来不及了。”
      “是。母后,那我回去了?我打算编个笼子养只蝉挂在房间里。笼子还差个盖儿就编好了。”编笼子的方法,她还是从追云找来给她消遣的书上学的。
      “养蝉?”柳观蓉听了觉得她的话新鲜得很。人在夏日本就容易心生燥热,怎么能把蝉那样鸣声尖锐的东西挂在卧房呢?
      “嗯!宫里每天都静悄悄的,连树上的蝉都要被梳雪姑姑让人抓完了。蝉喝露水就行,好养得很。”这样晚上就可以伴着蝉鸣入睡,就像小时候的夏天一样。“对了母后,你知道雌蝉发不出声音,只有雄蝉能鸣叫吗?”
      “不知道啊。雌蝉、雄蝉还有这区别?”她只记得每年被这东西吵地睡不了觉。
      “是啊。还是之前应三公子说的。我和四姐当时听了都很惊奇。”涂云初很小的时候也爬树抓过蝉,但从不知道这一点。
      “我也是第一次听。既如此,你快去吧。”看她没有心思在这,柳观蓉便让她回去了,吩咐跟着的点星她们:“你们别把门窗都关着。多通通风,也能散热。”
      “这孩子。”柳皇后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无奈笑笑。
      “殿下还是小孩子心性。”淋霜拧了帕子给她擦手。
      “刚才运欢口中的应三公子,就是卫国公家那个帮了运欢和瑰禧一路的孩子吧?”柳观蓉对他有些印象。
      几年前,他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家书童,在太学撩翻了十几个挑衅的公子哥。赵准对着一堆弹劾应暄的奏折哈哈大笑,直夸虎父无犬子。
      “正是。应家大房有两子,卫国公这一房只有这一个公子。”梳雪从外面进来,接了柳皇后手里的帕子,重新在盆里拧过后给自己擦了擦汗:“外面的蝉可算清干净了。娘娘,婢子听说李贵妃罚大公主禁足了,让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贤安这段时间是真的累着了,心乱了。一个乡野老妪和一个妾室,就能把她逼到这一步。贵妃教训得对。咱们就别管了。”柳观蓉听说赵文燕在生辰当晚血洗了府里姨娘的院子,有些欣慰,也有些意外。一国公主常常在自己府里被一个妾室下面子,总归有些丢皇家的脸面。只是这个节骨眼不是好时机。毕竟郑国原先就是姜国的乱民谋反后强占了土地自立的,现在又出兵打过去了。“你晚些时候把瑰禧带过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宫里有高墙、有冰窖,这酷暑也没那么难熬。
      宫外就不同了。头顶着炎炎烈日,城里的贩夫走卒不敢歇,城外的佃户也不敢歇。
      深墙大院中,有一缕袅袅琴音透过窗缝落入雀鸟的耳中。一曲《蓝关雪》,少了磅礴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悲怆。
      “公子,贤安公主让人传了话过来。”腰间跨刀的护卫嗓音清亮,将琴音衬得低哑。有如湍湍溪流中忽然被人倒入一木盆水。
      “说什么了?”榻上的人不受打扰,指尖按律挑拨勾转。
      “贤安公主对您把两位公主的事和运送矿产放在一起颇为不满。她们看到了货舱的铜矿,回来和陛下说了。工部那几位奉旨办案的大臣什么也没查出来,都被陛下革了职。陛下又把这事交给了二皇子。信州矿产种类多。现在那几座山近几年的细账都要被送到二皇子府一一查验。她恼怒您自己的事儿没办好,还把她牵连进去。她让您。。。。。。让您好自为之。”
      赵文燕的原话要更难听一些。
      “她的话不用放在心上,骂就骂吧,无关痛痒。倒是牛露钊那边,去了平江也有些时日了,还没查出旃蒙堂的问题吗?”一曲弹完,再重头开始。这一次,琴声铮铮。
      “暂时没有。公子,旃蒙堂真有问题吗?”屋里四角都放置了堆得高高的冰盆,冷得很。公子整日闭门不出。护卫时常自问,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还能回来吗?
      “不好说。俞苏顾是金氿泉的老人了,之前办事还算妥帖,怎么这一次弄出这么大的纰漏?若是偶然就罢了,我就怕他是对这两位公主心软了。别忘了他是陆翠峦的心腹沈灏带出来的。”既是心腹,又怎能冷眼旁观呢?
      “您的猜测也有道理。属下再修书一封催一催。”金氿泉大部分的势力都在翼城外,本就不好掌控。万一旃蒙堂与公子有了分歧带头判出,其余几部难免不生二心。“还有一事,在洪阳救走两位公主的人有眉目了,是卫国公的公子应叔黎。她们是随常文的马车进的城,但常文从出城到回城用了不到七个时辰。在他们进城大约五个时辰后,应家的马车进城了。属下还派人查了附近几座城里官驿的住宿记录,应叔黎的行程和洪阳到翼城的路径都能对上。”
      “哦?应家的人出入翼城都受陛下管控。应叔黎去洪阳做什么?”琴音断了。榻上之人抬头问他。
      这个问题柳观蓉也困惑,问了赵准:应家三公子去洪阳做什么?
      最近郑姜战事、西北干旱、矿产买卖都挤到一起,赵准整日有见不完的大臣、罚不完的人。
      柳观蓉让喜公公留了个心,才找到个赵准空闲的片刻赶过来。
      “国子监祭酒邝鸣学,年近古稀,两个月前向朕辞官,说想落叶归根回乡养老。朕允了。他这一辈子在国子监兢兢业业,从太学的博士一路走到祭酒的位置,桃李满天下,功劳显著。朕既答应了他告老还乡,就得保证他路上的平安。正好,应叔黎是邝鸣学的弟子,和他关系还可以,主动提出护送。朕觉着再好不过了。”赵准用了晚膳,本想找时间眯一会儿。喜公公说皇后一下午来了好几次。他还以为宫里发生什么大事了,正好也有事要和皇后商量,就让人请过来了。“皇后怎么问起这事了?”
      “臣妾听两个孩子说一路上受这孩子颇多照顾,十分感动。虽然您为避嫌,已经找了由头封赏了卫国公,但臣妾觉得还是得给这孩子赏赐点什么。然后就想洪阳城那么远,他又那么巧在那,臣妾便不由多心了。”柳观蓉一开始沉浸在孩子回来的喜悦中,倒没想这么多。她了解应家,但为了一份心安,不得不弄清楚这些。
      “皇后确实多心了。他们在贤安开宴前几日就出发了。你想啊,应晏那老小子能养出什么坏心眼的儿子?”赵准喝着柳观蓉提过来的酸梅汤,笑她想多了。“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在太学打架的事吗?那些太傅、侍郎纷纷上书,嚷嚷着应协这小子如此泼皮顽劣都是他父亲应晏惯的,让朕狠狠处罚。哎呀,一转眼,这孩子已经是将军了。”
      “是呀。臣妾听说出手相助的是这孩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件事。”难得应叔黎从小到大都这么有担当。听说人也长得一表人才,柳观蓉觉得他真是个不错的孩子。“陛下,臣妾听说这孩子还未婚配?”
      “是啊。除了应景的大公子前两年在岫安城娶了亲,卫国公府其他的公子都未议亲。皇后今日这么关心他,是不是两个孩子中哪一个瞧中了他?这倒是不错。只是他若尚了公主,除了公爵之位是世袭的不受影响,前朝任职恐怕难有高位了。”
      自从赵准祖父那一代出了驸马和藩王勾结谋反的事后,驸马在朝的权势受到严重打压。虽然应叔黎暂无实职,但他有能力有气魄,日后依旧可以顺应朝廷所需成为周国的栋梁之才。“这些年,朕为了平衡几家武官的地位,没少让应晏在朝堂上吃亏。应晏从无怨言。朕实在不想再辜负了这个孩子。”
      “这只是臣妾的想法。运欢虽偶尔提到他,但神情中并无在意。臣妾也问过瑰禧。她也无此意。”晚膳的时候,她问了赵钰蘭有关运欢和应叔黎的事。赵钰蘭说应叔黎作为外男一路上很是注意分寸。另外,她们二人逃难途中也没有别的心思。
      柳观蓉又开口道:“但臣妾不得替她们多想一步。眼前二公主赟善的事不就是个例子吗?臣妾不求两个孩子未来的婆家有多显赫,只要她们一生平安就好。卫国公夫人心似玲珑,在卫国公身边这么些年早就看透了这些,也许只盼着儿子能过安稳的日子呢。”
      赵准听到这明白了柳观蓉今日过来的最终目的是求一道赐婚的圣旨。他道:“今日下午,申国的使臣又进宫了。”
      姜国节节败退,三次派人向郑国求和,愿意割让城池。郑王言付见姜国诚意十足,答应接受他们的条件休战。怎奈,在前线受的重伤稍有好转,他就受不住酒色诱惑,几天前就已经意识已不清了。如今郑国是太子言庭监国。而言庭是主战一派,打着替郑王讨伐姜国的幌子,把姜国使臣都杀了。双方停战和解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两个月之内,郑国必拿下姜国都城雅莱,吞并姜国。到时候形势将会大不一样。应叔黎再好也只能娶一位妻。不管皇后将瑰禧和运欢两人中哪一个嫁于他,剩下的那个都避不开和亲这条路。朕理解皇后的心。但咱们皇家儿女,受万民供养,便有保护他们的责任。”郑国本就狼子野心,攻打姜国无异于欺师灭祖,战胜后更是哪国都不会放在眼里。虽然周国兵力雄厚,各个边城更有精兵驻守,但若郑国来犯,不管结果如何,周国百姓一定免不了受战乱侵害。自古两国交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结亲。“申王和朕都觉得这样可,三国两两和亲共结秦晋之好。此次申国使臣言申国四皇子花明相中了瑰禧。”
      赵准希望皇后把涂云初嫁给应叔黎。这样既能留个孩子在她身边,又能不驳了申国的面子。
      “这事太突然了,容臣妾先问问瑰禧这孩子。”柳观蓉倒是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她原本想着先把应叔黎这个女婿定下来,另一位女婿就在秋闱结束后从上榜者中挑个好的。
      赵准不给她推却的机会,言道:“日后郑国肯定仗着胜仗目中无人,让其他国家送公主过去和亲。万一到那个时候他们求娶的是瑰禧,朕就不好拒绝了。那申国的风土人情还有气候不比郑国好多了?依朕看,这件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是。那臣妾听陛下的。还有应协这孩子的卫国公世子之位,不如陛下在两个孩子的婚礼之前定下吧。”柳观蓉没想到这一趟把两个女儿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此事可。两件婚事前后脚办理,辛苦皇后了。”赵准握着柳观蓉的手拍了拍,又道:“过几天赟善就要到了,还要麻烦皇后替这孩子张罗。”
      “都是臣妾该做的。您决定把她接回来第二天,臣妾就让人把公主府收拾出来了,一应物品缺的、坏的都补齐了,宫里宫外最好的稳婆也都接过去了。女子生产向来是一脚跨进鬼门关里。可怜这孩子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赶了这么长的路。”柳观蓉心事重重,便先告退了。
      这一夜,涂云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太热了!实在太热了!
      天一亮,她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带着手工物件跑到迎春宫,等赵钰蘭礼佛回来。
      “四姐~你帮我劝劝母后吧!一天一盆冰真的不够啊!你也是年轻人,肯定明白我的痛苦。”涂云初扑到洗手架后面,对着归来洗漱的赵钰蘭恳求道。
      “咱俩身体情况不一样,不可相比。何况宫外也不是家家都用得起冰的。母后心疼你才同意给你放一盆冰。你就知足吧。”赵钰蘭净手净面后准备去更衣。
      “请殿下留步。”念朱将跟着进去的涂云初拦在屏风外头。
      “四姐~你不知道~宫外家家都有几棵树遮阴,咱们这儿宫墙下只有几盆花草摆着好看。宫墙是厚,白天也不觉得太热,可一到晚上温度就升上来了。那盆冰晚膳时便是一盆水了,哪还管得了夜里?我昨儿夜里还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呢。”涂云初坐到赵钰蘭卧房外面的小厅,极力向她证明一盆冰真的不够。她看着偌大的迎春宫,突然转头对着内室道:“四姐,我搬来和你住吧?这迎春宫这么大,你一个人住着多冷清啊。”
      迎春宫在周王宫里的东边,是修建来给公主们住的。就像太瑛殿旁的嘉毓宫是专门给皇子们住的。
      赵准的几个女儿除了最小的月苓外,其他人出嫁前都是住在迎春宫。
      六公主月苓为淑妃所生,进了迎春宫后日日梦魇,恐惧见人,日渐消瘦。太医来瞧了几次也不见好。淑妃心疼女儿,向柳观蓉求了恩典。柳观蓉做主,把孩子送回明德宫了。涂云初回来后也一直在皇后宫中养着。
      是以,这迎春宫现在只住着瑰禧一位公主。
      “可别。”赵钰蘭换了套舒适的衣服走出来。“你搬过来了,我哪还有清净?你还是住在朝阳宫好。母后喜欢热闹。”
      “我可听到了。原来你们俩常在一处,是为了说我的坏话。”并无人通报,柳观蓉和秋嬷嬷就这么出现在门外了。
      “母后。”
      “母后。”
      二人双双行礼。
      “行了,都起来吧。”柳观蓉不常来迎春宫。她环视屋子,看见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对赵钰蘭赞赏了几句。
      “母后怎么过来了?若有事,让人通传一声便是。儿臣和五妹过去。”赵钰蘭让见青换了茶,并把房间的冰撤走了几盆。
      “我有事要和你们俩说,听说运欢在这儿,就过来了。”屋里凉意一时未散,柳观蓉让人把窗户都打开些。“昨日,陛下给你们俩都订好了亲事。运欢的倒还好。瑰禧,你父皇给你定的是申国四皇子花明。”
      “申国?父皇让四姐和亲申国?”不怪涂云初惊讶。二公主赟善和亲姜国,如今什么境况大家都知道。何况那个申国四皇子,风流之名早已传遍天下。赵钰蘭作为柳皇后膝下公主嫁给他,怎能算有个好归宿?
      “今日早朝,陛下已经下旨了。瑰禧,我怕你听了此事忧伤,特意过来找你的。你父皇全然是为了你好。”柳观蓉也心疼她小小年纪要一个人嫁去他国。山高水远的,自己难以顾及到她。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郑国人粗鄙无礼,当年冰阳大公主嫁过去不到一年就没了。你父皇不想让你过去受罪。申国四皇子有意于你。他虽然闲散了些,可不参与申国政事也是好事,继位的事与他无关,日后最差也是个王爷,不至于让你跟着他担惊受怕。”
      赵准一母同胞的姐姐赵冰阳嫁到郑国为后,到离开人世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留下一儿半女。陪嫁的三公主赵凝辰在郑国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两年前唯一的女儿离了世,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申国四皇子花明,表字非皓,乃宫女所出,从小不受申王重视,最爱吃喝玩乐。他十六岁后便四处游历,之前来过周国几次。
      赵钰蘭对他没什么印象。
      “儿臣心里明白父皇和母后的用心,一切听父皇、母后的。”她明白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也就接受了。总归自己都是要嫁人的,况且柳观蓉说的那些她都清楚。
      “母后,那我呢?父皇给我定的是什么亲事?”涂云初急切地询问柳观蓉。若是赵准让她去和亲,她一定做不到赵钰蘭这般淡定。
      柳观蓉放下茶杯,对她道:“这人你们都认识,就是之前在宫外帮了你们的应家小公子。”
      “卫国公应三公子应叔黎?”涂云初觉得这下她也要完了。柳观蓉一定不清楚应家欺君的事,不然就不会笑得这么轻松了。
      “是啊。我看中了这孩子,就想着先替你们谁定下一个,另一个驸马再从别的地方找。你们俩都说对他无意,我也不知道要指给谁。恰巧这花明求娶瑰禧,我想着这孩子也不错,就把应家的小子指给运欢了。我绝不会让你们中任何一个嫁到郑国去。”应家在翼城也近百年了,虽出过纨绔,但这一代几个孩子都挺不错的。
      “这亲事也改不得了?”两件亲事接连在意料之外,把赵钰蘭都弄懵了。
      “陛下早朝时一起宣的旨。”柳观蓉见她俩比刚才听到瑰禧嫁到申国还紧张,问道:“应协不好吗?你们别听外人把他传得那么不堪。这孩子打小就爱替人打抱不平,有一颗至纯之心。再说,嫁在翼城,运欢有什么事我都能照看着,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就是瑰禧,嫁那么远,书信往来要费些时日。你在外头一切以自己的平安为主。要是发生什么,在我和你父皇的人没赶到之前,你就尽力护住自己,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赵钰蘭寻思着,要尽快找个机会去太尉府才好。
      “还有,你们二皇姐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她怀着身子颠簸了一路。你们和她相处时注意言辞,不要提让她烦扰的话题。”柳观蓉说完这些就回朝阳宫了,留两个孩子在这说话。
      涂云初边催促念朱她们把冰搬回来,边拉着赵钰蘭急道:“四姐,你真要嫁到申国去?”
      “父皇既已下了旨,我们只有听从。”赵钰蘭认真对她道:“你嫁给应三公子后,就搬到你自己的公主府去住,对应家的事不要好奇。”
      “好。”涂云初一把搂住赵钰蘭,道:“四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迎春宫里充斥着淡淡的忧伤,宫外卫国公府不比这好到哪去。
      宣旨的宫侍们离开后,应夫人着急地在厅里来回踱步。
      “陛下怎么把五公主嫁给协儿了?”应家从来没有出过驸马,一娶就是天下闻名的周贺福芝。这位可跟菩萨没什么两样。她这么受陛下和娘娘疼爱,要是嫁过来后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么办?
      应暄在朝堂上初听圣旨的时候内心是十分惊慌的,以为赵准别有用意,现下坐在厅里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问你话呢?郑国打胜后为求稳固,要和申、周两国加厚情谊我知道,陛下和娘娘不想公主远嫁和亲我也理解。可周国、翼城有那么多未娶亲的,他们怎么就看上咱儿子了?”李江江看着应暄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自己正焦头烂额呢,他还有空发呆?
      “夫人不要急。我知道一些内情。”应暄揉着手臂,伏在李江江耳边,三言两语把应叔黎之前救了两位公主的事说了。“陛下下旨,四公主不日将远嫁申国四皇子花明,婚事安排在五公主后面。”
      “那协儿当了驸马,就只能一直当个定远将军了?”李江江知道自己的儿子。应叔黎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和他父亲一样给应家增添荣耀。他若是当了驸马,这些就都是空谈。没有功绩,一个公府爵位能撑几代?
      大驸马霍连闻寒窗苦读十余载,一路过了乡试、省试,在殿试发挥出色拿下探花。他在翼城当了两年县尉,娶了大公主赵贤安之后,便被一道圣旨发配到复州,今年虽被召回翼城,也只是在礼部当个祠祭郎中。
      “协儿年轻气盛,总想着不能输于我。这是好事,但近几年不合适。咱们想开点,娶了公主对他而言也是件好事。”应暄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晒蔫儿了的花草,劝夫人回后院:“前院太热了,夫人回院子吧。我上朝前吩咐人冰镇了些瓜果,现在吃最合适了。”
      李江江不忘继续念叨:“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你看看大公主和霍家那老太太都处成什么样了?咱们府里可受不了那些鸡飞狗跳的事。”
      应叔黎站在廊下,内心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他下午悄悄去找了父亲。
      应暄看到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周国二公主赵绮蓁并没有如柳观蓉所说在几天后回到翼城。她的车马在进入周国之前就被人劫持了。没人看清是什么人做的,也没人查出相关线索。直到两个多月后,被封为宸太妃的赵凝辰带着她们母女回到了翼城。
      赵准命李贵妃在凌晖宫设宴,给她们接风洗尘。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赵赟善由宫婢扶着,缓慢向赵准行了礼。
      “快起身。你身子还虚弱着,这些子虚礼都免了。”柳观蓉又对赵凝辰道:“赟善这孩子多亏三皇姐照顾了。”
      “都是自家孩子。我有幸遇到,便帮了一把。”据赵凝辰说,她在战后的城里帮忙安排受伤的士兵和无家的百姓,回住处时遇到了这伙马匪,不曾想救下的是赵赟善。她让人把带的礼都呈上,对赵准道:“离家许久,臣妹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带了些薄礼。”
      “三皇姐一路辛苦了,这次多留些日子吧。咱们兄弟姐妹几个,就剩你我和二皇姐了。”赵准说完,看了看下首的赵净旭。人到中年,身边的故人越来越少,他的心中不免多了生出了些悲凉。
      “陛下说得是。从前离得远便罢了,三皇妹这次可得多到我府上走走。”赵净旭起身敬了赵凝辰一杯。她嫁的是御史大夫家二公子,婚后一直和丈夫待在翼城。
      “都听陛下和二皇姐的。”昔日在周王宫时,赵凝辰为了日子好过些,经常伴在赵冰阳和柳望瑶左右,听她们差遣。而赵净旭可以呆在明德宫安心当她的二公主。
      “不知新任郑皇待三皇姐可还好?”言付薨后由长子言庭继任皇位。柳观蓉只听说赵凝辰被封为太妃,迁居到郑王宫外。
      “一切都好。郑皇特许我迁出宫外,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不说,人反而更自在了。”言付后宫的嫔妃数量多。言庭只留了她封为太妃,其他的都被他下令陪葬了。赵凝辰被留下安享晚年,更多的是因为在言庭继位一事上出了不少力。
      言庭乃是赵冰阳去世后言付的第二任皇后刘氏所出,虽为大皇子,但因现任皇后钟氏膝下也有两位皇子,所以继位之路少不了些曲折。
      柳观蓉:“那就好。”
      “此次受新皇所托,我还有一事要和陛下、娘娘商讨。”
      言庭让人劫持赵绮蓁,就是听说了周国要迎她回翼城,想提前斩草除根。赵绮蓁因此受惊早产,诞下的是一名女婴。
      赵凝辰阻拦了言庭杀她们,提出可借送赵绮蓁母女回翼城之机,用救她的事和赵准商量娶周贺福芝为郑国贵妃。
      言庭早已娶妻,是以皇后之位已定。
      赵准闻言和柳观蓉对视了一眼,末了笑眯眯地回道:“三皇姐有所不知,几个月前运欢这孩子已和卫国公世子应协定下了亲事,婚事就在这几日了。恰逢那时申国四皇子来求娶瑰禧,是以朝阳宫双喜临门连皇后的气色都好了许多。郑皇美情,朕只能辜负了。”
      李掓研听了赵准的话,悄悄伸手够了够旁边应叔黎的衣服,给了他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逗弄他。早前赵准颁了圣旨后,他就找过这位表兄提前恭贺新婚之喜,因玩闹之意太明显被应叔黎打了一顿。现下当着众人面,应叔黎当然不能拿他怎样。反而是李掓研前面坐着的太常令李榷,听到动静,回首瞪了他一眼。
      “到底是郑国距离周国太远了,我未听说这事。”赵凝辰觉得他们像早有防备似的。就这么巧,两位公主都定了亲?
      “申国四皇子之前常来周国游山玩水,和柏儿有些交情所以宫中庆典也参加过几次,就这样看中了瑰禧。前几个月他年满二十,申王给他挑的婚事都没看中,直接让人过来向瑰禧求了亲。陛下和本宫虽舍不得瑰禧远嫁,但也不想伤了两国和气,况且四皇子真心一片让使臣送了好几副自己画的瑰禧画像来,就答应了。”柳观蓉接着她的话回道。
      赵钰蘭坐在柳观蓉下首左边,未被长辈问话,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议论自己的亲事。
      涂云初也不敢有太多动作。她看了眼应叔黎的位置,发现应叔黎也在看她,慌忙别过脸。
      “若姑母忧心此事不成伤了周、郑两国情谊,贤安倒有一计。听说先郑皇有不少公主。周、郑和亲,不一定要周国公主嫁去郑国,郑国公主嫁来周国也是一样的。何况您的侄子们都这么优秀。”赵文燕解禁后就听说了两位皇妹的婚事。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申国皇子,另一个是云中白鹤般的卫国公独子。无论哪一个都比霍连闻好。
      “贤安!”李贵妃不悦地喝止她,对赵凝辰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请三公主原谅她的胡言乱语。”
      “没事。这位便是大公主贤安了吧?”赵凝辰摆摆手,示意李贵妃坐下来。“贤安说的话也有道理,都是为了两国交好。不过,我只是一个老太妃,凡事做不了主。”她的意思,此事还需写信回郑国问一问言庭。
      和亲一事,谁嫁、谁娶,自古都是有说法的。
      这场宴席如赵准所想。寒暄客套完了之后,众人慢慢安静下来。还好李贵妃安排了足够多的歌舞,让席面又慢慢热闹起来。
      出宫的时候,赵文燕看到赵凝辰走在前头,上前叫住了她。
      “姑母,方才席间贤安好像说错了话,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姑母是要回公主府吗?”赵文燕松手,让南果把灯笼提到赵凝辰身边照着。
      “李贵妃万事小心翼翼的。你不用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今日饮了些酒,有些累,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想早些回去歇着。”赵凝辰和她并排走着。
      “姑母就和我一辆马车吧。我先送您回府,就能晚些回去看我婆母那张脸。”被李贵妃禁足期间,赵文燕命人拆了罗铜璃的小院,挖了河,种了一池荷花。霍老太太大病一场,现在看到她整日没有好眼色。
      赵凝辰来了翼城几日,对贤安公主府的事也听说了一些,知道她与婆母不和:“我这马夫是从荥阳跟来的,确实对翼城的路不熟。”
      两人在车上又说了一会儿话。
      下车的时候,项平舟弓着腰站在车门外,抬手扶着赵凝辰:“娘娘当心脚下。”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这儿称呼我为‘娘娘’。”赵凝辰打量他——倒是一个标志的人。
      “小人该死。小人只是觉的‘娘娘’比‘公主’要尊贵一些。”项平舟等赵凝辰落地后,跪着小声向她请罪。
      赵凝辰想了想,倒是有道理,赞赏道:“你说的没错。”
      昔日在周王宫,她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更是在皇后的女儿出嫁时成了陪嫁。如今回来,她是郑国唯一的宸太妃,面子可比之前大太多了。
      赵凝辰见项平舟收好了梯凳,又问了他的名字。
      “小人项平舟。”项平舟还以为她是要向赵文燕问责他,忙跪下回道。
      “本宫记下了。晚上视线不清,回去的时候仔细着点。”出乎项平舟的意料,赵凝辰让侍女绵浅将他扶了起来。
      “多谢。小人告退。”因绵浅长得好看,项平舟是红着脸驾车离开的。
      几日后,凝辰公主府的管家带着一箱子礼物来了贤安公主府。
      “姑母要我府上的一个马夫?”赵文燕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这几日好些人给我们娘娘递了邀帖,奈何带来的马夫不如您府上那位有眼界闹了些笑话。于是,娘娘让小的过来请您把这位马夫借给府上一用。”段管家又暗示道:“娘娘说这些年翼城变化太大,有些水土不服。”
      赵文燕了然,看向抬来的箱子:“一名马夫而已,姑母送的这些礼也太重了。”她吩咐管家霍辉道:“你带着段管家去找姑母指名要的那位马夫,让他收拾好东西随段管家离开。姑母一路长途跋涉府中下人也不知找得够不够,我作为侄女自然要多照顾她一些。你另外再挑几个办事得力的小厮一并送到姑母府上,记得挑模样周正一些的。”
      “小的代娘娘多谢大公主殿下。”赵文燕的安排正好帮段管家省了许多精力。
      项平舟正在马厩里给马梳毛。一个小厮跑过来说霍辉有事找他。
      “现在?”项平舟看着头顶晃眼的太阳,不确定地问道。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是,让你赶紧过去呢。”手上还有一堆事,小厮说完就走了。
      “霍管家,您找我?”项平舟按他说的匆匆来到公主府前厅,看到霍辉正在指挥几个下人归整桌椅。
      “过来。”霍辉把他拉到前厅一旁坐着的男子旁边,说道:“这位是凝辰公主府的段管家。前几日见你说话做事利索得很,凝辰公主便向咱们殿下讨要了你去她府上,还是当马夫。殿下已经同意了。你现在去收拾东西,然后随段管家走吧。”
      项平舟真想抽自己嘴巴子:果然那天惹到了这位公主。可是她不至于连个马夫都不放过吧?她平时得多闲啊?
      “小人荣幸。霍管家,劳烦您在小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旁边陪着。不然,万一以后府里少了什么,小人说不清。”项平舟对着段管家拜了拜,然后邀请霍辉同去自己住处。
      “罢了,我陪你走一趟吧。”霍辉同意了他的话,请段管家稍等片刻。
      项平舟自从当了马夫,待遇一下子上升很多,住的房间也比原先大了不少。
      房间内,项平舟拉着霍辉的手问道:“霍兄,段管家还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他只说凝辰公主从郑国带来的马夫不熟悉翼城的街道,平时办事白白耗费不少时间,所以才有这个请求。他还给殿下带了不少东西。”霍辉摸着他的手,心叹这才几个月项平舟就攀上别人家了。“凝辰公主府也不远。咱俩兄弟一场,你若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我帮忙。”
      “多谢霍兄。”项平舟还是一心赵凝辰要对他不利,但只能拿着包袱跟着段管家出了贤安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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