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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 再见周子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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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兼职的一天。
时钟正正指向八点四十五,再呆十五分钟,我就能回家,追新出的韩剧,我一边想着,一边愉快地打扫起刚刚走的那桌。
“有冰美式吗?来一杯。”快关店了,一个男声闯进了店里。
谁这么冷,还喝冰的?我内心疑惑,但没有追问,而是拿出了专业的工作素质应答:“有的,马上。”迅速端起上一位客人留下的杯子,快步走向前台。
“先生,我们今天美式特价,第二杯半价,您有需要吗?”
“好。”
“27元,我扫您。”
“一杯少冰。”
“好的,一杯少冰,一杯正常。”我一边扫码,一边把需求告知咖啡师安安。
“嘀——”POS机打印出小票,“支付成功”它再次发出声音。
“少冰的,给你。”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男声有那么点熟悉。
蓝时吗?他喝咖啡吗?不怕晚上睡不着?
是……周子扬?
是的,周子扬。
我怔怔地看向他。黑框眼镜像是半永久一般挂在他脸上,好像是光的问题,或者他涂抹了隔离或防晒,那皮肤白得反光,即使他身上这身黑色长羽绒服没有半分时尚可言,也透出那一丝难掩的帅气,甚至比那次胡桃里的面容更甚。
他似乎有些尴尬,“再来杯热水。你们南方真是太冷了。”哆哆嗦嗦地走到离吧台最近的位置上坐下。
我噗嗤一笑,转身倒了杯热水。
“这人真奇怪。”咖啡师安安小声在我耳边嘀咕。
“是……挺奇怪的。”我回应她,然后比了个“嘘”。
看周子扬灌完一杯冰美式后,我递上混冲了冷水的热水,站在了那里,犹豫是否坐下。
我不敢正眼看他,直到我决定坐下,在他面对面的椅子上挺直腰板,我才抬眼细看眼前这个人。他没有直接喝下热水,而是用它捂了捂手,我将另一杯冰美式也推给他,“这杯给你,我怕冷。”他接过,闷了一口,像是喝水一般漱了一下口。
我撞上他的眼神,再次落入其中,深深看进,一时失了神。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如何,但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应该先是惊讶,继而开心,后来疑惑;既想要迎面上去,又想要隐藏起来。
好像是被人发现了老巢,暴露在外。他像是一瞬间就能看穿我的所有,即使是我克制的那份努力。
“你怎么来了?”我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奇怪的氛围。
“刚结束了一个项目,剧组在城里的酒店请杀青宴。”他靠在座椅上,答道。
“哦——。”我一边应答,一边点头。
我们就这样对坐,不知该开启什么样的话题,沉默许久。
“你在这家店工作?”他问。
“偶尔过来帮忙。还有另外一份工作。”这两三年发生不少事情,我不知道该和他聊哪一件,有许多话梗在喉咙没法发声,只好点到为止,害怕说得太多,搅乱了相遇的氛围。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他又问。
没有你,少了点意思。
“有房,有电视,有工作,有热水。”
“哦——。”他也拖长尾音,似乎在学我刚才的语气。
“李知之,”安安叫我,“来客人了。”
“来了。”我应答安安,转头对周子扬说,“慢慢喝,我先去忙了。”顺势离开了座位,到前台点餐。
断断续续来了四五波客人,堆满了这间咖啡店,我想提早下班的愿望又破灭了。
十点二十分,我和安安一一去提醒每一桌客人我们要打烊了,并在客人走后,收拾好桌子。
周子扬就这样安静地等我到十点四十分。
“你好了吗?”他一边对我说,一边把自己的空杯子放到前台。
我瞥了一眼他的举动,这么自助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不禁想调侃一番,但又忍住了。“快好了。”我最终说。
“你去吧。”安安一副很懂的表情,跟我说,“剩下的我来弄。”
我道谢后,换好衣服,便出门。
“你住哪儿,我送你,顺便逛逛。”
“跟我走吧。”我说。
我们就这样走了二十多分钟。一路上,我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附近的商业环境和“著名景点”,比如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古桥,一家我常去的蛋糕店,这城市唯一的一条河,往左走是夜市街,往右走是夜店街,诸如此类。
他点头应答,多数时候沉默,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
——你喜欢这座城市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拍戏吗?是在古镇吗?
——或者,是专门为我而来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你给我买的米花糖吗?
——你最近开心吗?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心中有无数问题,像是忘记了,或是太多了理不清思绪,一句也没问出口,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情。
“到了。”我转向他,说道。
顿了几秒,他才说,“那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爸妈在等你。”
其实,我一个人住。我没说。
我朝他应了一声,又点点头,转身走向小区的大门。走了几步以后,我试探地回头张望,那个熟悉的身影已转出了街道,于是,我继续转身向单元楼走去。是有那么点失落沁入心头,但快速的步伐已经没过失落的情绪。
如果是偶像剧,现在我应该冲下楼去,对他叫嚷着什么,让他留下来,不要离开我;如果是喜剧,我应该在冲下去的时候,突然跌落在地上,站起来不争气地哭了,然后他突然就出现在门口,我就笑了;如果是悲剧,我们应该在各自的空间里默默感慨,甚至哭泣,片尾闪过无数我们相爱的画面……
这时,手机响了。
是周子扬。
手机那头,他并没有说话,背景声偶有车辆飞驰而过,空旷又嘈杂。
“你在回去的路上吗?”我问。
“是。”
我想了想说:“注意安全。”
“好。”
见他还没想挂断的意思,“别怕,我们这里安保好得很,凌晨两点才开始夜生活,街上人多,你只要离那种醉鬼远一点就行。”我开玩笑地说。
“切,我会怕?”
“这个可说不准。”
“那通着电话,你陪我到酒店吧。”他突然说了一个请求,我诧异。
末了,我回答:“行吧。”
我将手机点开扩音,一边洗漱,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时而喧嚣,时而安静,时而传来他的呼吸声、脚步声。
洗漱完毕后,我躺在我的床上。卧室里,周围全是我熟悉的物件,幼时的熊娃娃、初中的日记、高中的社团手册、大学的奖状、由自己挑选的四件套、青春时代的小说、工作时买的工具书……紧凑地塞满了我的空间。
直到我听见他关门的声音。
“周子扬,晚安。”我对着手机,小声吼着。
手机那头似乎没有预料到,停了一会儿,才听到声音:
“李知之,晚安。”
谢谢你,又出现。
或许有人要问,我们是否还相爱。我无法肯定,回答不了。
我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当他再次出现时,那些过往就找上了我,我们重逢后的每一刻,都重温着那过去的自己。
面对着他,我竟然有说不清的感动,要溢出眼泪的那种。似乎他身体的某处保管着过去的我,那为数不多的快乐、自由,让我一见如故。这或许才是,我们凝视、沉默、欢喜、感动的原因。
我看见了那个在北京的自己,意气风发,充满热情与希望,被爱以及爱着他人。原来,我还有那么好的时候。
虽然过去无法再重现,但是啊,是过去塑造了如今,而如今的我也可以有那么好的时候。如同春天,万物复苏;而我,亦正在重新生长。
不用担心,日子还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