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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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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爆炸的冲击波撕裂空气,黑烟裹挟着碎石与砖块四散迸射。
雨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她两步跨前,挡在了广津柳浪面前。
[暴露魔法也无所谓了。]
——不,或许她根本连“后果”这个词都没在脑子里出现过。
魔杖尖端迸出银蓝色光芒,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如展开的羽翼般挡在二人面前。飞溅的碎石撞上屏障,发出雨点般的“噼啪”声,而后全部弹开。
广津柳浪瞳孔微缩。
[异能力者?]
烟雾中,他低头看向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她瘦得几乎能被爆炸的气浪掀翻,举着木棍的手却在剧烈颤抖中纹丝不动。
“盔甲护身!”
咒语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雨的双腿开始打颤,视野像被泼了墨水般迅速暗沉。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她已经软绵绵地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后领。
广津柳浪原本想如之前那样拎住她,却在触及那截细得惊人的脖颈时改了主意。他手臂一揽,将女孩轻轻抱了起来。
[轻得像只猫……]
怀里的重量让他皱眉。闭眼昏厥的女孩看起来更小了,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比起太宰和中原中也,她更像是光“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的类型。
可就是这样一具身体,刚刚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面前。
想起她之前那句毫无攻击性的“怎么能打老年人”,广津柳浪难得产生了些许困惑。
[道德感很高的孩子……吗?]
[还是说——]
他的目光扫过女孩凹陷的脸颊,[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
远处传来砖块滚落的声响。广津柳浪抬头,烟雾已散了大半,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身影逐渐清晰。
——
回忆
雨失去双亲,是在霍格沃茨一年级开学前。
更准确地说,是在她十一岁生日当天。
那天的礼物是一本日文原版的《石川啄木短歌集》——父亲说简单的诗句适合学语言,母亲笑着往她发间别了朵小苍兰。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件事,这本该是她人生中最完美的一天:生日、猫头鹰送来的录取信、父母答应陪她去对角巷买魔杖……
直到那个黑袍男人踹开了家门。
疯子。
雨至今记得那把炼金刀具的反光——它先割开了父亲的喉咙,又捅穿了母亲的胸膛。父亲临死前扑向书柜,用身体压住了暗格的门;母亲的血则浸透了那本崭新的诗集。
当邓布利多赶到时,十一岁的雨正蜷缩在书柜里。柜门吱呀打开的那一刻,她看见老人戒指上反射的夕阳,像一滴凝固的血。
“很抱歉,我来晚了。”
那只布满皱纹的手伸向她时,雨突然崩溃了。她死死抓住邓布利多的袍子,把脸埋进散发着柠檬雪宝甜香的怀抱,哭到几乎窒息。
——没有父亲了。
——没有母亲了。
——没有家了。
十一岁的雨在晕厥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没有这只手拉住她,她一定会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燃那本染血的诗集。
——
“我想吃饭。”
这是雨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对谁说的,只是身体最原始的呐喊——饥饿,这种比爱恨更赤裸的欲望,正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当然,她还没沦落到为食物发狂的地步,但胃袋的绞痛确实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遥远。
消毒水的气味倒是熟悉,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她闭眼也能看见红光。转头看向吊瓶,透明的软管连接着她苍白的手背,像某种装置艺术——最普通的生理盐水,勉强维持着她不至于沦为恶鬼。
雨慢吞吞地坐起身,把枕头竖起来垫在腰后,对陌生环境毫无慌张。吊瓶里的液体还剩小半,窗外夕阳烧得正烈,看来她昏迷的时间不算长……应该吧?
总不能睡到第二天了。不然她现在该饿得能生啃病床铁架。
环顾四周,这像是个简陋的民间诊所。夕阳的红光透过窗户泼在地板上,却带不来一丝温度。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挂钟的秒针在“咔嗒”走动。
“遇到好人了?”
她喃喃自语,决定等点滴打完再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金色宝石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尺寸的戒指定制起来可不容易,而异能与魔法终究不同……大概没人能把它改得更合手吧?
除非砍掉她的手指。
——想到这里,雨突然笑了。
戒指里空荡荡的,只剩那根七英寸的桃木魔杖。父母带她买的。
“沙、沙……”
门外传来鞋底摩擦沙粒的声响。雨眨了眨眼,视线移向紧闭的门——
“吱呀。”
门开了。
“哦呀~醒了啊。”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端着白粥走进来。他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像只蔫掉的向日葵,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缘:“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雨的目光黏在粥碗上,喉头动了动:“这个,我能吃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当然,本来就是给你的。”
“谢谢。”
她双手捧过碗,吹散热气,小口啜饮起来——即使饿得发昏,仪态依旧像个落魄贵族。
“真是辛苦了呢~” 男人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出的话有话里有话的味道。
[……]
雨没搭理他,专心舔着碗底。内心却飞速分析:
[1. 他对我毫无疑问,说明知道我的处境。]
[2. 白大褂上有药渍,但指甲缝很干净——真医生?假医生?]
[3. 摸头动作太熟练了……像在安抚流浪猫。]
碗沿遮住她半张脸,热气氤氲中,她嗅到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知道多少?]
[仅仅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还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最后一滴粥滑入喉咙。雨恋恋不舍地舔完碗边,抬头直视对方:“姓名雨(Ame),性别女,年龄不详,无家无业。”
她顿了顿,碗底“咔”地磕在柜面上:
“那么,我该付什么报酬呢,医生?”
“我怎么会要小姑娘的报酬呢~”男人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假笑得太明显了。]
雨瞥了眼即将见底的吊瓶,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唰”地拔掉针头。针管撞在床脚,发出清脆的“叮——”
“感谢款待,再见!”
她像条滑溜的沙丁鱼,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口——
“咔。”
门把手拧开的瞬间,她僵住了。
门外,缠着石膏的卷毛少年懒洋洋倚着墙,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冲她挥了挥:
“Hi~”
“别这么心急嘛,雨酱~”身后的医生拖长音调。
雨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小跑回床头,高举空碗递向太宰治:
“我想再吃一碗。”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刚才的逃跑只是幻觉。
雨捧着第二碗粥,小口啜饮着。
森鸥外和太宰治谁都没先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绝对没好事。]
她一边喝粥一边想。
但眼下能填饱肚子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至于代价?呵,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饿死更坏的“坏事”吗?就算现在这两人要她去死,她大概也会鼓掌说句“恭喜恭喜”,然后欣然赴约。
反正邓布利多教授也管不着她了。
“我不会杀人。”
雨盯着碗底细微的裂纹,突然开口。
索命咒她这辈子都没用过——撕裂灵魂的代价太沉重。至于其他杀人方式……战争时期的记忆涌上来,她胃里一阵翻腾。
[夺取性命什么的……讨厌。]
她放下空碗,抬眼直视森鸥外:“我只是个普通小女孩,做不到那种事。”
“哎呀~”森鸥外夸张地捂住胸口,“我只是个小小的医生,怎么会让雨酱做那么可怕的事呢?”
“所以,救我是出于好心?”
雨舔了舔碗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当然!”
“森先生,说谎。”
太宰治歪着身子拆台,石膏手晃了晃,活像个人形打脸机器。
[这两人能组个漫才组合出道了……]
雨把吐槽咽回去,转而问道:“既然我自我介绍了,两位也该报上名字吧?”
——不管是礼貌还是情报收集。
“在下森鸥外~”医生单手抚胸,紫罗兰色的眼睛瞥向太宰,“至于这位……”
[上下级关系确认。]
“……太宰治。”卷毛少年盯着天花板,鸢色眸子空荡荡的。
“哈……?”
雨发出一声介于惊叹和叹息之间的声音。
[中原中也、太宰治、森鸥外……还有异能?]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脸。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而且这算什么自我介绍啊!我连家底都透光了!]
——虽然她那点“家底”跟没有也差不多。
“难道雨酱认识我们?”森鸥外语调上扬。
“完全不!”
[如果说是作家倒还知道点……]
但现在?
[完蛋吧这个世界。]
“但我对雨酱很好奇哦~”
森鸥外突然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拽过太宰治的手——
“好痛啊,森先生。”少年抱怨道。
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被推到雨面前。森鸥外捏着蓝色腕带:“虽然很像,但材质和尺寸完全不同呢~这不是‘羊’的手环吧?雨酱是怎么做到的呢?”
[……最简单的变形咒罢了。]
雨保持沉默。
“而且——”森鸥外突然凑近,“太宰的异能能让所有异能失效,可这手环完全没反应呢。为什么呢?”
他拖长音调:“雨酱~~”
[该怎么解释?]
雨眨了眨眼——她的魔法史可是考前突击才拿了A,平时都是E……
片刻沉默后,她取下手环,指尖一捻——
“啪嗒。”
一颗石子落在地上。
“如你所见。”
她没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在不确定对方对自己能力起疑多少的情况下,雨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她伸手,轻轻揪住了森鸥外的领带——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搭着。
红色的眼眸对上医生漂亮的紫瞳,她眨了眨眼,随后低头松手,后退两步。光裸的脚丫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了三秒。
雨突然抬头,对太宰治歪头一笑。
“哎?”
森鸥外刚察觉到领口触感不对,低头一看——
“哇啊!!”
房间里爆发出医生惊慌的叫声,紧接着是“啪”的一声——某样东西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真是过分呢!”
森鸥外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条漆黑的蛇。它愤怒地扭动着,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獠牙若隐若现——
然后在即将扑咬的瞬间,“噗”地变回了一条普通领带。
只是原本光洁的布料此刻沾满了灰尘。
“雨酱!”森鸥外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的表情。
“噗。”
太宰治笑出了声。
“放心,变形不会改变本质。”雨嘴角微微上扬,“领带是不会咬人的,就算咬了也没毒哦。”
“如你所见,我可以将物体变形。”
她转向太宰治,突然握住他的手——
[异能无效化的能力吗?]
红瞳与鸢色眼眸相对,她指尖轻轻一拂。
纯白的绷带瞬间变成了粉底白兔图案,甚至还有毛茸茸的质感。
“当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异能屏蔽器’对我无效。”
[大概因为……我根本不是异能力者吧。]
太宰治收回手,转了转手腕,打量着新绷带。
粉嫩嫩的兔子和他一身黑的装扮形成强烈反差。
“品味真差。”他评价道。
“多谢夸奖。”雨笑眯眯地回应。
……
“分明是你们有求于我吧。”
雨托着下巴,斜眼瞥向太宰治。他们被临时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如果这间堆满药品的储藏室也算病房的话。
“好歹给点像样的食物啊……” 她小声嘀咕,[白粥什么的,也太廉价了。]
太宰治正踮着脚去够柜顶的药瓶。森鸥外特意把它们摆到了少年绝对够不到的高度,即使他跳起来,指尖也只能碰到玻璃瓶的底部,发出“叮当”的碰撞声。
[被碰倒的药瓶砸碎,玻璃扎进动脉失血而死……啊,听起来好痛,不要。]
他放弃了,转身对雨耸耸肩:
“很遗憾,能喝到白粥已经是森先生大发慈悲了。”
“现在的他,作为新任港口Mafia首领——”
太宰治掰着手指数:
“没钱,没情报网,没可信的部下……雨小姐还是趁早习惯比较好哦。”
“哈?”雨挑眉,“就这么光明正大揭自家老板的短,真的没问题吗?”
“反正你很快也会发现的。”太宰治满不在乎地坐到病床边缘,“比起这个——”
他忽然凑近,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雨小姐为什么不逃跑呢?”
——
雨确实想过逃跑。
作为霍格沃茨的优秀毕业生,她的幻影移形用得炉火纯青。两碗白粥的恩情,远不足以让她乖乖留下。
但她没有。
[随遇而安是美德。]
[白吃白喝不符合教养。]
——教养。
这个词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她。那是父母留给她最后的遗产,只要她还记得“教养”,就仿佛他们还活在她身上。
当然,如果她死了,就不必再考虑这些了。
——
“因为‘人间失格’对你无效……”
雨突然轻声念出《人间失格》的原文,声音轻得像叹息:
“もはや、自分は、完全に、人間で無くないでした。(我已经完全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太宰治猛地抬头。
两双空洞的眼睛对视——
一双如干涸的血,一双似腐烂的紫罗兰。
“啊啦~”太宰治突然双手合十,“雨小姐是在邀请我殉情吗?”
“不。”雨冷冷道:“如果殉情的结果是我死了你还活着,那就太糟糕了。”
她直视太宰治的眼睛,一字一顿:
“所以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太宰治歪头想了想:
“被雨小姐杀死……听起来也不坏呢。”
“但很遗憾——” 雨向后一仰,躺倒在病床上,“我·不·杀·人。”
“哎……”太宰治拖长音调,“真是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