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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焚天 ...

  •   她们在礼堂外的走廊上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柳夏的手指紧紧攥着毛衣袖口,指节发白。

      “你弹的那首《小秦淮河》……”她的声音很平稳,“不是原版的曲调,对吗?”

      陆询舟点头,坦然回答:“是。”

      女人面色冷静如故,但陆询舟好像在她的眸中看见一点酸涩的晶亮。

      “很多年前,我听过同样的旋律。”

      她随意地将鬓间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浅笑着继续询问道:

      “你是否认识一位姓卿的女士?”

      陆询舟一怔,随即如实回答:“我的姑母,卿许晏。”

      礼堂内传出欢快的歌声,唱的是《你曾是少年》。

      柳夏依旧如平素那般温婉淡然。

      “您认识我姑母?”陆询舟谨慎地问道。

      柳夏笑着回答:“是校友。”

      说话间,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

      “好多年前的元旦晚会上,她弹过那首《小秦淮河》。”

      陆询舟觉得有点奇怪,但出于礼貌,她没有追问。

      “这么说,您也是扬中人,”陆询舟笑道,“那我们也算校友喽。”

      柳夏笑了:“是啊,我是九五届,陆工肯定是千禧年后的毕业生吧。”

      “是,一六届[一]。”

      陆询舟话锋一转,温文尔雅地调侃道:

      “九五届吗?这么说来我姑母是九四届的,可柳医生您看上去很年轻,完全不像我姑母的学妹,反倒像我的学姐。”

      两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儿,而后一同返回。

      当两人沿着走廊走进礼堂时,忽听得会场中央传来一阵骚动,这股骚动如同巨石坠入水面,立马漾开了层层喧闹慌乱。

      陆询舟凭借身高优势挤过几人望去,只见张副总工倒在地上,男人捂着胸口,面目狰狞,浑身颤抖。几名医疗中心的医生迅速挤过人群冲向病人。不多时,副总工躺在军用担架上,周围簇着几名医护,由两名军人迅速抬离现场。

      临近午夜,表演愈发无趣,众人或多或少感到疲乏,何况大过年发生这档子事,任谁也没了兴致。唯有结尾《我和我的祖国》集体大合唱时,大家撑着一股子,用高涨的热情高声合唱。

      可惜,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陆询舟刚从阳台回到宿舍,就听见朝闻道播报小道消息,说是张副总工在除夕晚会突发心脏病,送至医疗中心后抢救无效。

      “不信谣,不传谣。”柯蕤评价。

      陆询舟神色凝重,她想起了安娜斯塔西娅的话,以及早上收到的《地狱变相图》,她可以肯定张副总工去世的消息并非谣传。

      张慧雯还在教育小后辈:“小朝,副总去世是扰乱军心的消息,就算真有这档子事,高层怎么说今晚也会先封锁消息,不至于传到我们耳中。”

      “喔。”朝闻道知错地挠挠头。

      其实基地里早有传言,副总工张辉业是被某位人物送进来攒资历的关系户。

      论学术他可能很有一套,但论技术和决策许多人对他都颇有微词。他多虑多思,做决策无法当机立断,而且在实践方面的经验有限,计划早期因他拖累了不少进度。如今,陈有识已经不把重要项目交由他处理,而张辉业明面上负责的板块实际上直属总工,相关人员的工作报告皆是越级汇报。

      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大家都是凭实力被选上的,这种关系户自然遭人嫌。如今传出这等消息,大多连续高压工作多日、死气缠身的科研工作者们听罢也只是一声“哦”,仿佛拂去肩上的灰尘一样,淡漠地不再提起这个名字。

      陆询舟是这极少数的例外。

      她从抽屉中找出一个盒子,里头装满下午被安娜斯塔西娅破坏的水晶球碎片和一个完好无损的木制底座。

      她陷入沉思。

      安娜斯塔西娅说,他们具有随时毁灭这个世界的能力。

      可问题来了,如果他们句句属实,那他们为何还要保留这个世界?

      从初遇时伪装成亡母的模样,到后来告诉她自己前来救赎她的未来使者,陆询舟开始有所察觉这个女人的居心叵测。

      根据安娜斯塔西娅的陈述,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在三十二世纪成功建立了地球上的第一座时空站,至此,人类文明正式迈入四维时代。

      人类在长期的任务执行中发现了许多相同的面孔在不同的世纪间、平行时空间反复出现,因而“前世今生”的学说得以证明。

      如同陆询舟少年在阿西莫夫笔下窥见的那样,权重师们通过时空站和未来规划师精密的运算,穿越到不同的时间段,矫正过去不必要的错误,以保证人类文明火种的赓续。

      伴随着时空科技发展,大学增设了不少新兴专业,大量的新兴职业、政府机关在时代的浪潮中依照四维世界所需而设立。

      而安娜斯塔西娅,最初便是时空特勤局的少校兼权重师。

      作为被派往二十世纪执行任务的专员,安娜斯塔西娅的任务是促使卿云歌画出一副以“母亲在哭泣”为题的油画作为毕业作品参展,这副油画将影响一位落魄的年轻人成为二十一世纪末美国某政治I运动的带头人,这项运动又将促成无数个蝴蝶效应,直至一场本该发生在八十世纪的大I暴I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彼时的少校伪装成落魄的前苏联油画家,按照上级要求,与赴美留学的中国青年卿云歌成功相爱。

      一切的一切本该顺利如常,可少校在卿云歌身上学会了自由的真谛成为了最大的变数。

      她爱卿云歌和孩子,却更爱丈夫所向往的潇洒和自由。

      从小未见过亲生父母的她,长年累月地活在按部就班的灰色世界里和人造太阳的光芒之下,却在落后混乱的二十世纪末的美国接头看见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春天。

      任务完成之后,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亲自策划了那场灭门惨案,迫使自己回到未来。

      再后来,她成为特勤局的新任副局长,出于压抑了长达数十年的爱意,她开始因公徇私,默默关注亲生女儿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当她注意到李安衾这个错误的时空漏洞出现以后,她意识到,陆询舟不能和这位女士相爱。

      因为过往的数据显示,李安衾、李未晞前世属于编号584平行宇宙中的公元六世纪,她死后按照时空轮回算法,她应转生至同一宇宙的公元七世纪,而非取代139平行宇宙中李安衾、李未晞的人生。

      她们本不该相遇,该宇宙的李安衾已在十四岁那年被匪徒拐走撕票,李未晞便根本不可能出生。

      时空开始紊乱。

      在母女俩之间莫名多出来的空白阶段被时空擅自填满了各种事件,这一混乱极有可能会引起督察局人员的注意,所以她需要陆询舟的帮助。

      如果安娜斯塔西娅的所作所为被发现(是的,她承认,自己为女儿曾亲自影响了她人生的好几个节点),那么她将被处以死刑,而李安衾、李未晞也将被强制送回原有的时空,陆询舟则会被清除记忆。

      但安娜斯塔西娅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处理方法,只是暂时不能告知陆询舟,只需要她在接下来积极配合自己的指令即可。

      重逢后听完这一切,陆询舟欲继续追问,安娜斯塔西娅却将陆询舟前两世的记忆归还于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可是就在下午,安娜斯塔西娅忽然反水,承认了陆询舟怀疑的想法 。

      事情的发展诡异了起来。

      她不是她的生母。

      以现在的陆询舟视角回首这一切,很明显,她将前两世的记忆给予陆询舟是为了促成陆询舟与李安衾的决裂。

      《楚门的世界》中的导演是为收视率,为了金钱和名利,而安娜斯塔西娅对陆询舟又是为了什么?

      她坐在桌前,回忆着她们过往的对话。

      成百上千的对话从记忆宫殿飞快地逃出,陆询舟仿佛置身于排山倒海的记忆里,手握塑刀,剜下那些冗余的对话,割去矛盾的内容,继而得见筋骨。

      是天穹计划。

      如果不是对李安衾大失所望,如果不是洞悉自己对尘世的疲惫,那陆询舟就不会百分百选择参与“天穹计划”。

      他们要的就是那百分百的概率。

      然后——

      参与基地的科研,在安娜斯塔西娅的诱导下开始思考时空的意义。她用绝无仅有的天赋修正了传统模型,继而有幸在物理殿堂内多走了几步。于是她创建了“时空响应方程”,有了陈总工主持的验证实验,有了时空理论从理论向实践迈出的第一步。

      而四维世界与三维世界差的那一环便是时空维度。

      有部分关键在我,这是陆询舟目前可以推导出的条件。

      一切的一切扑朔迷离起来,就像陆询舟高中时做到的每一道数学压轴题一样,令人费解,产生思考的欲望。

      以当下为始,以生命为押,陆询舟从自身出发,把握唯一条件,令其余未知部分为未知数。

      她决定解开这道漂亮的数学题。

      .

      二月的深圳,空气里已浮动着湿暖的春意,可这暖意却钻不进李安衾的心里。

      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女人站在落地窗前,高楼之下是车水马龙的深南大道,抬眸眺望可见远处蜿蜒入海的深圳湾。

      这是一片蓬勃的未来景象。

      李促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安衾,深圳的新能源盘子,必须拿稳,这是万科转型的关键一步。”

      冠冕堂皇的话语背后,是对李君琅和李玱所有行为的默许,是让她远离权力核心漩涡的放逐,更是用这片光鲜亮丽的繁华世界掩盖在暗处疯狂盈利的灰色产业的借口。

      办公桌上除了新能源项目的规划蓝图,还有几份文件,那是她大年初六返回深圳后,派遣蔡薇整理的天盛边缘产业报告。

      文件上触目惊心的资金流向、隐晦不明的关联交易,皆指向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特殊服务”公司和矿产承包项目。每一笔可疑的款项,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心上。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李安衾刚调查完李促的灰色产业不久,京州那边便打来电话,总管家说老太太旧疾复发,情况不算好,已经在医院躺了一天。

      祖母,这个庞大家族真正的定海神针,李家一切势力的根源和保障,她住院的消息,预示着某种维系多年的、脆弱而危险的平衡正在加速崩塌

      象征家族的马车分明已经出现裂痕,可依然不管不顾地在大道上疾驰,李安衾必须赶在沉甸甸马车散架之前跳下马车,并建造一辆独属于自己的崭新马车。

      想到这,女人清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自从与李邺会晤一事后,她知道自己将不可避免地将卷入这场派系之争。

      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要么是作壁上观,要么是以身入局。

      李安衾知道,父叔斗争背后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李促、李邺除了熟络李绣年的旧关系网以外,还各自拥一位靠山。

      很明显,无论谁败都会殃及自己的利益。若随李促错押,不仅天盛将面临被查封的风险,作为他的名义上的女儿、李邺最希望抹去的存在,她必将遇害;若随李邺失势,作为朋党的李安衾毋庸置疑必将面临牢狱之灾。

      作壁上观已经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最好的办法唯有以身入局,押上第三者,然后借刀杀人,干净利落地弑父弑叔

      前世的李安衾被他们害得遍体鳞伤,这一世,她发誓要挣脱家族义务的牢笼,不再成为困于盛世庙堂的牡丹,她要拼尽全力地去追求她所向往的一切。

      是余生之自由、纯粹之爱意和——

      陆询舟。

      .

      二月末,某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下定决心的李安衾前去拜访一位重要人物。

      福田区某间极为安静的茶室内,她与一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周澂学,第三派系的四把手,也是某位大人物在大湾区的心腹,此刻衣着简朴的他看上去宛如一位儒雅和蔼的长辈。

      几道精致的茶点,一壶上好的普洱,氤氲的茶香里,周先生官腔圆融,滴水不漏,而李安衾清清淡淡地坐在那里,适时颔首,偶尔说出几个简洁明了的词语作为答复。

      当周澂学看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家族长辈的余荫”时,李邺的名字被轻飘飘地提起,李安衾端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令叔父当年在地方上,魄力也是极大的。”

      周先生的语气依旧平和,像在闲聊一段前尘往事。

      “特别是处理十二八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手腕之利落,心思之缜密,让人叹服啊。只可惜了那些……无辜受累的人。”

      他轻轻吹开浮沫,浅呷了一口茶,目光中带上一丝探究。

      “听说当年的赔偿杯水车薪,有些家属至今住在城郊,日子艰难得很。”

      “十二八?” 李安衾放下茶盏,泠润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听不出情绪。

      周澂学失笑着摇摇头:“看来,李总对家中长辈的旧事知晓得并不详尽。也是,那会儿李总估计还小。”

      他没有继续深入,点到即止,话题又自然地转向了对深圳未来能源规划的展望。

      离开茶室时细雨未停,李安衾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车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车内一片死寂。

      她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三百多条人命、高铁坠落、替罪羊、少得可怜的赔偿、维权失败——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十二八”这根线索巧妙地串联起来,构成了李安衾初步的思路。

      晚上回家,哄睡小奶娃后,李安衾打开电脑,搜索白天得知的关键词。

      “十二八”、“南方某省”、“铁路桥坍塌”、“高铁事故”。

      海量的信息碎片被李安衾逐一筛选,当年的新闻报道语焉不详,但在一些早已被遗忘的网络角落,在零星的旧帖和申诉材料里,惨案的轮廓被李安衾一点点拼凑起来:

      并非天灾,而是彻头彻尾的人祸!

      豆腐渣工程!

      工程款被层层盘剥侵吞!

      时任地方要职的李邺,他的名字虽未出现在事故追责的公开名单里,但在那些愤怒的控诉和内部人士模糊的爆料中,频繁地与一些难堪的字眼紧密相连。

      而受害者家属的维权之路,更是触目惊心:被威胁分化,起诉被各种理由驳回或拖延,最终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碰得头破血流,得到的所谓“赔偿”,在失去顶梁柱的家庭面前,无异于羞辱。

      李安衾注意到这次文字中反复出现了一个名字:陈桂芳。

      她是那列死亡列车上一位遇难工程师的妻子,也是当年不屈不挠、带领着悲愤的家属们艰难抗争的核心人物。

      李安衾给蔡薇发了一则消息,十分钟后,蔡特助便将陈女士的家庭住址发了过来。

      书房的落地窗外,深圳的万千灯火彻夜不灭。

      联合受害者。

      这念头在几小时前还显得荒谬而危险,但现在,它成了黑暗深渊中唯一可见的、带着荆棘的藤蔓。

      李安衾需要真相,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撕开李家华丽表象的利刃。

      陈桂芳,这个名字,成了第一个突破点。

      翌日,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驶离繁华的市区,一路向着深圳北部关外的方向开去。

      茂密的水泥森林如同潮水般逐渐退去,露出底下更为粗粝的肌理。

      道路变得狭窄,两旁是参差不齐的筒子楼,车子最终停在陈家村一个狭窄的巷口。李安衾新雇的司机兼保镖下车确认了门牌号,而后回来打开车门:“李总,就是前面那栋,三楼。”

      眼前的楼房破败不堪,走进去后楼道昏暗,堆放着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李安衾今日穿得异常朴素,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就连近期刚戴上的钻戒也摘了下来,只为最大限度地融入环境。

      可即便如此,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被优渥环境浸润出的沉静与疏离感,以及过分干净整洁的衣着,在这样破败的环境里依旧格格不入。

      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

      她抬手,轻轻叩了三下,浑身肌肉的司机女士站在她身后随时待命。

      门锁转动,开了一条缝。

      一张憔悴的妇女面孔露了出来。

      这就是资料照片上那个眼神还带着悲愤与抗争光芒的陈桂芳?十多年的岁月和无望的挣扎,那份光芒早已消失殆尽,徒留余生行尸走肉的每一天

      “找我?” 妇人疲惫地问道。

      李安衾微微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清晰,不高不低:“您好,陈桂芳女士。我叫李安衾,这是我的名片。”

      门缝后的那双眼睛,在听到“李”字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麻木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浑浊的眸色被滔天恨意瞬间冲去。

      “李?!”

      陈桂芳的声音陡然拔高,李安衾犹记自己上一次听到一位女人这么尖叫时,还是在她前世险些掐死江婉仪之后。

      “哪个李?李邺那个李?!”

      这个名字的脱口而出,瞬间唤醒了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记忆和深入骨髓的痛。

      李安衾抿了抿唇,随即面露歉意,可也未曾后退半步。

      “是,他是我的叔父。但我今日前来,是想和您谈谈‘十二八惨案’。”

      她顿了顿,迎着对方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谈一谈,怎么让当年的人,付出代价。”

      楼道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再次坐进车里,李安衾靠在椅背上,疲倦地用两指揉了揉太阳穴。

      陈桂芳绝望的哭泣和枯槁的面容,还有那张凝固过去欢颜的黑白遗照……所有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陈女士丈夫也是一名反应堆物理工程师,他们有一个女儿,死的时候和晞晞年龄一般大。

      婚后第六年,丈夫带女儿去参加亲子夏令营时,乘上了那辆死亡高铁。

      三天后,当搜救队在高铁的遗骸中清点遇难者时,他们发现年幼的女孩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已经断气,但相比起血肉模糊的父亲,她的尸体还算完整。

      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李安衾都体会过。尽管自己此行的根本目的并非正义,但她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与陈桂芳产生了共鸣。

      小山走后,她只有晞晞了。

      她永远不允许、也无法接受,她的晞晞成为下一个小绥[二]。

      轿车平稳地汇入市区的车流。

      窗外,璀璨灯火勾勒出摩天大楼冷硬轮廓,这座象征着财富与速度的巨兽体内,涌动着无数野心、欲望和冰冷的算计。

      而她刚刚离开的那个被遗忘的角落,如同巨兽鳞片下溃烂流脓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故事

      车子驶上高架,城市的夜景在脚下如流动的星河般铺展开来。

      李安衾缓缓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那片浩瀚而冰冷的辉煌。

      李促,李邺……还有那座用谎言和鲜血堆砌起来的名为“家族”的堡垒。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车窗上凝成一小片转瞬即逝的模糊。

      该算总账了。

      这一次,她要亲手撕开这华丽锦袍,让里面盘踞的毒虫与污血,暴露在天光之下。

      哪怕代价是焚尽自身,她也要,将这天捅出一个窟窿。

      [一]陆询舟高一保送京大,那年是一六年,所以她说自己是一六届。
      [二]即陆绥,古代篇陆李二人的养女,死于纨绔子弟的马蹄之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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