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聆溪乐

2、云天上

　　桑羽跳下深池，深池下血团扩散，庞大水怪身首异处，苏时霖右臂血肉模糊，昏迷过去。
　　桑羽朝他游去，右手绕过他的腰间，往上游。
　　两颗脑袋冒出水面，桑羽把苏时霖拖上岸，
　　拍了拍他的脸。
　　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在跳。
　　桑羽看了眼人，人已无性命大碍。起身就走。
　　刚走几步，脑中闪过刚才水下的一瞥，虽是一瞥，但那把宝剑着实让人惊艳。
　　扑通，桑羽又跳下深池，游近怪物庞大的身躯，从它心脏处，拔出宝剑。
　　浮出水面，桑羽把宝剑举起，手指抚过剑身，嘴角不禁上挑。
　　余光瞥到一处，苏时霖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站着看向自己。
　　苏时霖：多谢桑姑娘，去将剑替在下取回。
　　桑羽虽内心不舍，却也从不干那强盗的勾当。
　　当下把剑还给了苏时霖。
　　桑羽：拿去。
　　谢字还未出口，去接剑的苏时霖，倒在了桑羽肩膀。
　　苏时霖醒来时，耳边是划船的桨声，汩——汩——。
　　坐起身，船窗外是碧色的湖水，艳阳天。
　　“主人，他醒了”
　　桑羽从船头走进船舱，仍是穿的一身黑，
　　面纱遮脸。
　　“小末，去把炉子上的药端来”
　　“好的主人”
　　桑羽接过碗，坐到床边，用小匙打着圈搅动。
　　手腕微抬，桑羽舀起一勺送到苏时霖嘴边。
　　一双魅惑的眸子看着他。
　　苏时霖：桑姑娘，这…还是在下自己来。
　　桑羽看着他不自在的模样，心里暗笑：呆子。
　　“行”
　　桑羽把勺柄递过，看他白布吊着的手，要如何精彩地表演。
　　苏时霖接过勺子，却发现右臂不能去接碗，还吊着。
　　左手把勺子放回碗里，接过药碗，吹冷饮下。
　　桑羽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仰头，喉结滚动，喝完了整碗。
　　苏时霖喝完药，一颗粉色糖纸包裹的糖果，递到他面前。
　　苏时霖：桑姑娘，这药不苦。
　　桑羽：我觉得苦。
　　桑羽：我最怕闻药味了。
　　苏时霖接过糖果。
　　桑羽目光落到床后立着的剑，看着苏时霖：这是把好剑。
　　苏时霖：不及姑娘那把。
　　苏时霖：你谦虚了。
　　桑羽突然凑近，苏时霖的心怦怦直跳，鼻尖钻入着梅花的清香。
　　桑羽：你想要什么，才肯…桑羽目光暼向剑：把它卖给我？
　　苏时霖：姑娘，这剑…
　　桑羽：祖传的。你高祖传给你曾祖你曾祖传给你祖父你祖父传给你父亲，你父亲又传给了你。
　　苏时霖：是的。
　　桑羽：那我去你家做儿媳妇吧。
　　苏时霖愣在了床上，好一会儿后正经道：我已有中馈。
　　桑羽叹息道：我们的缘分真浅。
　　桑羽从床上起身，丢了一根三指宽的黑色
　　绸带给他。
　　“束上，没有我的话不准摘下”
　　随即转身出了船舱。
　　三人下了船，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间，桑羽袖中起掌，山壁出现一个漩涡，三人化身入内。
　　刚进入云天之上，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急急跑来。
　　“桑使，你终于回来了”
　　桑羽：徐婆婆她…快不行了。
　　一句话说完，啪嗒，眼泪不争气地掉。
　　桑羽转头看了眼小末，小末立马将苏时霖带走。
　　侍女：二殿主在莲池闭关，我们不敢去打扰。婆婆一直念叨着，想见二殿主。
　　桑羽：你先过栖梧殿，我去趟莲池。
　　侍女点头：嗯。
　　云天之上.栖梧殿
　　房屋里有着浓重的药味，四个侍女跪在地上止不住抽泣。
　　橘红色衣摆擦过门槛，乌雪雅径直走到床
　　边跪下，握起徐婆婆的手，小声唤道：婆婆。
　　修长的眸子里，起了泪花。
　　徐婆婆睁开眼，虚弱道：你来了。
　　乌雪雅：是。
　　乌雪雅起身，把人扶起，让她靠着自己。
　　右掌贴住她的背。
　　徐婆婆：雅雅，别白费劲了。
　　乌雪雅：不。
　　一颗晶莹泪，落到她硌人的肩。
　　徐婆婆：雅雅，别这样。
　　乌雪雅心抽了下，另一边眼泪也流下，右手无力垂落。
　　徐婆婆：别给我报仇。徐婆婆看了一眼地下跪的侍女。
　　徐婆婆：你们也是。
　　徐婆婆：但太元剑一定要夺过来。
　　徐婆婆：雅雅，你记住了吗？
　　乌雪雅：记住了。
　　徐婆婆欣慰地闭上了眼。
　　云天之上，丧幡满挂，哭声此起彼伏。
　　乌雪雅穿着孝衣，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着
　　冥币。
　　苏时霖单手扇着药炉，右手仍无法动弹。
　　他已有四五日没有见过桑羽主仆了，心道：得找个时间去见桑姑娘。
　　桑姑娘：没想到你还会扇药炉子？看你的模样，就像个世家公子，没想到还会干这些粗活。
　　苏时霖抬头，见桑羽就站在前面。
　　桑羽：会喝酒吗？
　　苏时霖看着自己裹得厚重的胳膊。
　　桑羽：把我陪高兴了，我会给你一份大礼。
　　还没喝上药的苏时霖，喝上了酒。
　　两人坐在廊下，桑羽取下面纱，酒水入喉。
　　苏时霖：桑姑娘，你要是不高兴，可以说出来，苏某愿意倾听。这酒喝多了伤身。
　　桑羽回头，看着苏时霖，娇媚一笑，妩媚动人。
　　桑羽：忘了，你还有伤。
　　桑羽夺过他的酒，径直走到药炉旁，拿起来扇子。
　　苏时霖愣住，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桑羽把药递给他。
　　桑羽：自己吹。
　　苏时霖：呃……
　　苏时霖双手接过，桑羽：你真的不考虑娶我？我觉得我挺好的。
　　苏时霖一口药呛着，捂嘴咳嗽不止。
　　桑羽：你家里那个妻子有多好？
　　苏时霖：桑姑娘，你为了惊鸿一梦当真舍得。
　　桑羽：那剑叫惊鸿一梦。这剑非凡品，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
　　桑羽：我能玩玩它？
　　苏时霖放下药碗，走进屋子，将惊鸿一梦拿出递给她。
　　桑羽握住剑柄，迅疾抽出剑，剑随身动。苏时霖看着她舞剑，迅影惊虹，剑法精妙，不由心生佩服。
　　身腾跃，几个旋转，身后翠竹齐刷刷应声而倒。刀口分寸不差，整整齐齐。
　　桑羽单膝跪地，右手握剑大口喘气，一口血吐出，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苏时霖见状，从衣中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额上细汗。
　　桑羽抬头看向他，道：呆子，男女可是授受不亲。
　　随即，桑羽从他手中拿过手帕，揩了揩嘴角的血。
　　桑羽：你今天陪得我很高兴。
　　桑羽从衣中拿出七星莲，桑羽：给你的大礼物。
　　桑羽把剑插入剑鞘，道：我给师尊说了你救了我，师尊说想见见你。七星莲也是我禀报了她，她让我给你的。
　　苏时霖：那我一定要去谢谢令师。
　　桑羽：你好好养伤，明日我带你去。你可别这么呆，我师尊…苏时霖见她欲言又止。
　　桑羽捂嘴轻轻一笑，道：她不喜欢呆的人。
　　苏时霖心中纳闷：我干嘛要她喜欢。
　　第二天巳时，桑羽仍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早早地等在了竹林外。
　　苏时霖走出竹屋，道：桑姑娘早。
　　桑羽看了眼日头，头顶的太阳明晃晃，阳光洒在竹林。
　　苏时霖：今日天气很好！
　　桑羽一笑：嗯。
　　苏时霖：桑姑娘你们为什么要带面纱？
　　桑羽：为了神秘。
　　苏时霖：？
　　桑羽：云天之上在江湖上不就是个很神秘的组织。
　　桑羽：又有实力又神秘，云天之上在江湖上还是排得上号的。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一处栈桥。
　　穿过栈桥，来到了一处水榭。
　　小末：桑使，苏公子。
　　桑羽：师尊起来了？
　　小末：嗯。
　　桑羽转头：你在这里等着。
　　苏时霖：好。
　　不一会儿，水榭里女子声音道：苏少侠来了，请他进来吧。
　　小末：苏少侠，请。
　　苏时霖微礼：好。
　　苏时霖走进水榭，黄色的曼纱将屋子隔开。
　　“苏少侠，坐”
　　苏时霖：好。
　　小末上前，将曼纱用金钩挂起。
　　乌雪雅背对着人，坐在软垫上，丝巾刚好擦到剑尾。
　　乌雪雅放下剑，起身站起。
　　乌雪雅见苏时霖站着，看着几张红木扶椅
　　：苏少侠怎么站着，是没有你喜欢的颜色吗？
　　乌雪雅头发用四根水晶簪子挽住，发带栓成的蝴蝶结戴在头顶，从背后垂下。
　　说话谈笑间妩媚动人。
　　苏时霖在靠近的一张红木椅坐下。
　　苏时霖：七星莲的事，谢过姑娘。苏时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方盒，苏时霖：这个请姑娘收下，当作我的谢礼。
　　乌雪雅：不必。你救了我爱徒一命，七星莲你放心收着。
　　乌雪雅向小末使了个眼色，小末恭敬地退出水榭，不一会儿端来一个红木方盘。
　　上面躺着一株灵芝。
　　乌雪雅看向小末，小末将灵芝放到桌上，轻步离开。
　　乌雪雅：苏少侠，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云天之上。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
　　苏时霖：？
　　乌雪雅：我的身体不能离开云天之上太久，但这次出去，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也回不来。婆婆刚下葬，我想去完成她的心愿。
　　我大姐在外，她还不知家里的事，三妹要留下处理事务，唉，只能是我去。可惜我这身体…
　　修长的眼眸里慢慢黯淡，随即生出几丝幽怨，加上这张好看的脸，除非铁石心肠，才忍心拒绝。
　　苏时霖当然不是，所以他没有拒绝。
　　碧泉幽幽，水面飘着一层薄薄的雾。
　　水潭的左边，几道倩影走出。
　　纱巾蒙面，右手手里握着剑。
　　“二殿主，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
　　紫色衣服的侍女，对着一个橘色背影道。
　　乌雪雅今日没有蒙面，穿着一身橘色的衣物，看着面前的苏时霖。
　　苏时霖对上她的目光，问道：桑姑娘怎么没跟来？
　　乌雪雅：苏公子和徒儿关系匪浅。
　　苏时霖：我和桑姑娘是朋友。
　　“嗯”乌雪雅轻轻一笑，随后道：上路。
　　一行人去往神水宫。
　　神水宫
　　一条人影，飞起落下，突然剑光暴涨，山石崩裂，四处飞散。
　　“恭喜宫主，武功又进一层”
　　“恭贺父亲”
　　南无延看着手里的太元剑，越看越喜欢。
　　对南平赞道：我儿功不可没。自己去百宝楼里挑赏吧。
　　南平：那儿子不客气了。
　　碧水荡漾，小船行在湖上，船上乌雪雅和苏时霖正在对弈。
　　乌雪雅执白棋，突然晶莹剔透的棋子从手指滑落，从棋盘滚落到地板。
　　“二殿主”
　　苏时霖立马下榻，替她把脉。
　　乌雪雅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下。
　　苏时霖看了一眼乌雪雅，轻声抱歉道：对不住了。
　　随即弯腰，把人抱起，往床边走。
　　苏时霖把人放到床上，除去鞋袜，盘腿坐好。
　　从身上取出装针的布，顾不得男女之嫌，替她施针。
　　一刻钟过去，小桃红在屋外啪啪啪地敲门。
　　小桃红：殿主，出来吃饭了。
　　小桃红：怎么没有声音？外面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小桃红：二殿主，你在里面吗？
　　苏时霖看着身前被自己扒光衣服的二殿主，真的很怕那丫头冲了进来，自己今晚就得被剁成肉泥上桌了。
　　还好，外面渐渐没了声音。
　　想是走了，苏时霖长吁了一口气。
　　小桃红：师姐，只有二殿主的房间没有找了。
　　小竹桃：殿主，你在吗？
　　小竹桃：殿主，恕我们无礼了。
　　小竹桃推开屋门，乌雪雅穿着一件橙色肚兜和白色绸裤从纱帐后出来。
　　乌雪雅：把午饭端进来吧。
　　小桃红、小竹桃：是。
　　两人把饭菜端进，小桃红就想去床上给乌雪雅拿件衣服披上。
　　手刚触到纱帐，乌雪雅：不用，你们都出去吧。船靠岸了，再来叫我。
　　小桃红、小竹桃：是。
　　门关上，一件衣服凑到了自己眼前。
　　乌雪雅见苏时霖头偏向另一侧。
　　耳尖微微红。
　　苏时霖：事权从急，二殿主还望海涵。
　　乌雪雅接过衣服套上：无碍。
　　苏时霖：那在下
　　乌雪雅：先吃饭吧。
　　“告辞”两个字在舌尖打了转，又吞了回去。
　　苏时霖坐下低头扒饭，乌雪雅替他夹菜。
　　苏时霖抬头，正对上乌雪雅看他的目光。
　　苏时霖：我脸上有什么吗？
　　乌雪雅：有。
　　乌雪雅伸出手，替他揩去了嘴角的一粒饭。
　　两人目光对上，随即又各朝一边错开。
　　月凉如水，乌雪雅走出船舱，看见苏时霖正摇着扇子赏月。
　　正想退回船舱，苏时霖却叫住了她。
　　“二殿主也睡不着”
　　乌雪雅：这月亮太亮了，亮得我睡不着。
　　苏时霖：……
　　这明明是月色溶溶，一泻千里。
　　两人并排看着月亮。
　　乌雪雅：有酒吗？
　　苏时霖：好歹也尊重一下我这个游医的身份，二殿主？
　　乌雪雅：我已经好了。
　　苏时霖：那也不能喝。
　　乌殿主不开心了，乌殿主一不开心，苏公子的宝贝扇子就扑哧掉进了河里。
　　苏时霖：乌雪雅。
　　乌雪雅：干嘛。
　　乌雪雅：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
　　乌雪雅纵身一跃，跳进了湖水。苏时霖由生气，转为了惊讶，随即又变成担心。
　　短短几分钟，可谓是心绪复杂。
　　苏时霖：乌雪雅。
　　苏时霖看着平静的湖面，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当即跳了下去。
　　水下找了一圈，正欲往上游，却见乌雪雅拿着扇子，朝他游来。
　　苏时霖双手把人拽上岸，两人身上都湿透了。
　　而另一艘船上，小桃红向小竹桃招手。
　　小竹桃不明所以，小竹桃：干嘛？
　　小桃红指着船上的乌雪雅两人给她看。
　　小竹桃：二殿主。
　　小桃红：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小竹桃：他们这么晚在船头做什么？
　　小桃红：约会呀。
　　小竹桃：二殿主？约会？你觉得二殿主像是个会约会的？
　　小竹桃看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
　　小桃红摇头：所以我们要帮她。
　　小竹桃：……
　　小桃红：苏公子温文儒雅，做我们的主子也没什么不好呀。
　　小竹桃深思熟虑：说得也有道理。
　　“谁”
　　小桃红警惕道。
　　突然湖中落入一物，水被炸得数丈高。接着船的周围，都落入了炮弹。
　　“啊～”
　　小竹桃：小桃子。
　　苏时霖眼疾手快，捕捉到黑衣人。
　　几枚飞镖甩来，苏时霖一一避过，用折扇原路打回。
　　黑衣人一手挟持着人，一手去打飞镖。
　　两人在水上轻点，追逐。
　　黑衣人落到桅杆。
　　黑衣人：男人。
　　黑衣人看着下方的苏时霖，轻蔑道：云天之上的殿主，没想到在外面偷男人。
　　装作一副玉洁冰清的样子，见着男人就走不动了。
　　小桃红大怒：你胡说什么，我们殿主玉洁冰清，由不得你污蔑。
　　随即一口咬在了人身上。
　　黑衣人：啊。
　　“南宁凡，我不来找你，你到先找上门来”
　　乌雪雅一根彩绫打过去，南宁凡黑巾掉落，脸上重重地留下了一道痕迹。
　　乌雪雅朝他飞去。
　　两人掌相接，南宁凡放开了小桃红。
　　“啊”
　　小桃红飞速下落，苏时霖纵身跃起，将人救上了船。
　　乌雪雅：南宁凡是你杀了婆婆？
　　南宁凡：那是她该死。
　　南宁凡：教养不好女儿，还不管不住丈夫。
　　南宁凡：哼，堂堂二殿主，居然跟自己的继父谈起了爱恋。
　　南宁凡：哈哈哈哈，你们云天之上真是会教啊。
　　南宁凡：那婊子害得我被世人指指点点，我也不要她云天之上安生。我要挖出她的尸骨，曝晒三日，吊在我神水宫门前。
　　乌雪雅：前二殿主已经死了，你放不下仇恨，就去阎王殿找她。
　　乌雪雅：她选择了她伟大的爱情，那一刻她就跟云天之上断绝了关系。
　　乌雪雅：你们的恩怨仇恨我管不着，但你杀了婆婆，就跟我有关了。
　　南宁凡：撇得真干净。
　　苏时霖看两人在空中打斗，南宁凡落在了下风。
　　“呃…噗”
　　南宁凡倒落在船板，呕出一口鲜血。
　　乌雪雅接着也落到了船板。
　　四目相视，南宁凡阴恻一笑。
　　数颗炸弹飞出，朝乌雪雅去。
　　“小心”苏时霖大喊，眼疾手快，将乌雪雅护住。
　　“殿主”
　　“苏公子”
　　待炸药停后，众人聚集到湖边，湖水沁出绯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