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进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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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侧过身，没去接刘世卓的鞠躬。
“刘员外，若说我当真放下了，那一定是敷衍您，但我也不愿故意为难您。”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刘颂之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眼带希冀地看向了明珠。
一见到他这“余情未了”的模样，明珠脸上不自觉闪过了厌恶神色，身子又往后方几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却还是被刘颂之尽数收进眼中。
他刚刚还充满希望的脸色立刻刷白，转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神色变化，把明珠看笑了。
“刘公子，告诉你实情也无妨，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明珠缓了一口气，正想接上继续，就被心急如焚的刘颂之打断了。
“明珠，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受了奸人挑唆，才做出那些混账糊涂事！”他结结巴巴将自己如何受挑唆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他那书童的哥哥被陈家诱着染上了赌瘾，书童为了救家人，成为陈家走狗，按照陈家的指示在刘颂之身边引导教唆，激得他犯下错事。
刘颂之越说越愤慨激昂，甚至义愤填膺起来。
明珠只静静等着他高昂的声音完全停了下来，才冷淡至极地开口：“刘公子，莫要再将错全都推到书童身上了，没有你这个主人的首肯，饶是他有通天的本事，还能取代了你下令不成？”
即便真如他自己所说，是被蒙蔽了，可若没有邪念，哪又会发生这么多事？
“逆子！闭嘴！”见势不妙，刘世卓立刻开口打断了还想辩解的蠢儿子。
他眼神极快地从那块巨大的屏风上掠过，才又站在刘颂之面前，对明珠赔起笑来：“明姑娘，我省得的，逆子犯下的错已经定局，为表歉意，刘家献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笑纳。”
他也没让小厮过来，而是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份看着就挺厚实的礼单，双手奉到了明珠面前。
对方这次又耍了一次辈分的小心思，明珠没办法，也双手接过了那礼单。
却没看，如何接过来，就如何捧着，嘴上又客气又犀利道：“刘员外，您的诚意我收到了，不过我的家人们确实受了不少惊吓，我想，最好的结果就是以后大家互不打扰，您觉得呢？”
“是极，明姑娘虽年轻，看事却几位通透。”刘世卓连连点头，看表情，似乎也对这结果满意得不得了。
唯有刘颂之明显不服气，还想说话，可才张了个嘴巴，就被早已预料到他动作的刘世卓紧紧捂住了嘴。
“姑娘宽宏大量不再计较，刘某也不好再留在此处讨人嫌，先行告退了。若往后有用得上我刘家的，姑娘尽管开口。”
刘世卓一边捂着刘颂之的嘴，一边在小厮的帮助下，一点也不体面地“拖”着刘颂之离开了正厅。
屏风之后，走出了一道刘世卓想见，又怕见到的身影。
正是容瑾。
“老爷，这……”明珠抬起手，想把单子递给容瑾。
“这些东西你与明大夫自己商量着看，既是他们特意准备的，不会有问题。”容瑾轻轻一推，将单子押回了明珠手心。
有了他这句话，明珠的心完全定了下来。
刘家的事横插进来，正巧冲掉了她先前猝然见到容瑾的尴尬，现在又恢复自然了。
“老爷，如今可是都好了？”
她在问什么，容瑾心知肚明。
“差不多了。”
“那……”明珠咬了咬唇，勇敢地抬起脸直视容瑾，“那您交代给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吗？”
说话间，她心中闪过连自己也辩不明的复杂情绪，最终沉淀下来的，都变成了一份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只觉得听到“完成”也不是，听到“尚未”也不对。
等待回答的几息中，明珠的心跳也悄然加快，整个厅中只余他们二人，寂静得让她擂鼓般的心跳声响彻耳边。
难言的焦急等待中，终于等来了男人的回应：“此事，还是由明大夫亲口告知你吧。”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明珠愣住了。
“我爹？”
她并没有告诉过她爹，她正在扮演老爷……的事情呀？
明珠百思不得其解，但容瑾却只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
带着满腔的疑问，明珠寻到了明安良的院子。
“爹。”她轻轻推门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明安良。
一见明珠，他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站起来去迎接明珠，“囡囡今日怎么还没歇息？”
算算时间，此时正好是明珠午后小憩的时间，明安良在细节上一向很用心。
“爹，方才刘家人来了。”她扶着明安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刚才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明安良一直很温柔地看着她，在听到她妥帖又不失强硬的应对方式后，眼中更是流露出了喜悦的自豪。
“囡囡真是长大了，比爹还要厉害得多了。”他由衷感慨着。
饶是明安良算是与孩子很亲近的父亲了，但这样的夸奖还是极为少见，把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明珠直接夸得害羞了起来。
“爹，虽然现在就我们父女二人，但言过其实的话还是少说为好。”明珠微微低着头，语气却又得意又羞赧，满满的少女意气。
明安良也被明珠这小模样逗得笑了起来，才刚笑了两声，就突然咳嗽起来。
还不是轻咳，直接咳得他满脸通红，吓得明珠立刻站起身为他顺气。
“爹，你这是怎么了？”
明安良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下来，喘着气道：“近些日子有些劳累，不甚感染了风寒，有了咳嗽的症状，放心吧，我已在吃药了。”
他挥挥手，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见状，明珠也放下了心，又坐回了椅子上。
“那爹你要早些休息，可别又看书入了神，看到半夜去了。”
“还督促起大夫来了，架子不小呢。”明安良拍拍胸口，似心有余悸，逗趣的模样看的明珠笑弯了眼，最后一丝担忧也散去了。
笑闹完，明珠才切入了正题：“对了，爹，老爷告诉我，你有事要与我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措辞这件事，怕明安良不理解，却不想才刚刚气了个话头，明安良就已经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囡囡，你暂且随容大人前往盛京吧。”他轻声说出了令明珠完全错愕的内容。
“盛……盛京？！”
明珠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高亢了起来，“那爹你呢？”
她惊异的不是明安良让她去盛京，而是明安良的语气显然不准备和她一起前往盛京。
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多年，明珠从未有哪一刻产生过离开爹爹的想法，即便她将来一定要嫁人，也想要嫁得离爹爹很近，这样才能照顾到爹爹。
可现在……？
明安良又轻咳了一声，停顿了半晌，才声音嘶哑道：“我要暂时离开扬州府，去恩师故地避避风头。待一切过去，再去盛京与你会合。”
“可是……”明珠皱紧了眉头，“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出去避风头？”
她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即便要避风头，为何不能与我一道去盛京？我再去求求老爷，想想办法。”
明安良按住了她的衣袖，因为上了年纪而不再清亮如初的眼睛慈蔼地注视着明珠。
“囡囡，你听我说。陈家的事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简单，你跟在容大人身边，是最安全的。况且恩师仙去，我没赶得上为老师扶棺，若不能趁此次机会为老师上香，定然会令我遗憾此生。”
前半段他说的语焉不详，明珠心中却似有所感。
曾几何时，她对爹爹说起老爷时，也是这样遮遮掩掩。
而为已故恩师上香这个理由，更是名正言顺，连她也无法说什么。
她蹙起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但不是因为明安良要和她暂时分别，而是因为“陈家的事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虽然明摆着还有危险，但明珠私心里还是不愿和明安良分开这么久。
明安良沉默地点点头。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只能略带不安道：“爹，注意安全，我们早日回家。”
许是也舍不得女儿，听到这句话，明安良的眼中闪过一缕水光，却很快又消失，语调却明显变形了：“放心吧，容大人会派人保护我的，囡囡你去了盛京，一定要多听多看少说，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他这样，倒惹得明珠也突然哽咽了起来，“我知道的……”
***
半个月后，一直驻扎在祁县的军队终于撤退，而明珠也已打包好行李，要跟着容瑾前往陌生的盛京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忙的父亲终于在马车快要启程前，赶来见了她。
分别的伤感很难不蔓延，为了控制气氛，明安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递给明珠两本的手札，一本薄一点，一本极厚。
“囡囡，爹爹不在你身边时，你身上的余毒如何清除，就参照上面这本来用药。下面这本，你若是有兴趣，就翻看一二，算是爹爹无法与你一道进京的赔礼了。”
他不让明珠说话，刚说完，就立刻催着明珠进马车。
等到马车的车轮滚起来了，才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驶离的车辆。
明珠从窗帘往外看去，就看见明安良一直高高挥舞着手臂，用力和她道别。
记忆中无比高大的身影，如今看来，竟也如此瘦弱了……
她捂着嘴，在车厢里泣不成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