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冯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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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珠这个在祁县生活了十七年，从没有离开过出生地的少女来说，盛京是只会在梦中才能出现的“天界”。
而现在，她真的来到了那传说中聚集着全天下权贵的遥远地界。
-盛京的砖，好像也没有比祁县的更坚硬一些嘛。
这是从马车上下来，踩到青石砖的明珠的第一反应。
可盛京的阳光，好像又比祁县的要亮一些。
她抬手压在眉上，挡住那格外刺眼的日光，微眯着眼睛，才看清了她将要暂居的宅院牌匾——
冯宅。
为何是“冯宅”？
带着小小的疑问，明珠走过了大门。
“姑娘可算是来了！老奴已是等您许久了！”她才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喜气洋洋的老妇声音传过来。
随后，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鲜艳的体面老妇伸手扶住了明珠，笑意晏晏。
老妇面相宽和，让人只一照面，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可她不是光长得和善，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心中暖洋洋的：“姑娘好，老奴夫家姓宋，大家都叫我宋婆子，是老爷亲点来此照顾姑娘的。姑娘若有什么事，只管使唤我就成，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只管告诉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倒还耳清目明，能拾掇拾掇那些个不长眼的。”
她官话却说得极好，一点口音都没有。
但对明珠来说，却听着有些困难。
因为语速太快了。
明珠一直说的是祁县的方言，先前和容瑾交流，也都说的方言。
直到要来盛京了，容瑾才派了一个人在路上教她官话。
满打满算，她也就才磕磕绊绊地学了二十来天，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但要听明白语速这么快的，还是有些困难。
“宋婆婆，你可以说的慢一点吗？我的官话还不太好喏。”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明珠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怯生生，强调在一直说官话的人耳中听起来也有些怪异，话尾还带着明显的口音。
但宋婆子却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露出，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这奇异地压下了明珠心中的不安。
她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因为来到盛京的第一时间，没能看见她唯一熟悉的人。
但这份不开心又无处可诉，最终只会变成她难解的低落。
可现在，热情和善的宋婆婆把那份因迷茫而造成的空缺填补了起来。
“多谢婆婆。”明珠也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仅仅是这么一点微小的表情变化，就让她因车马劳顿而产生的风尘仆仆全然褪去，一下子，把宋婆子都看怔住了。
“瞧我。”宋婆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脸上俱是不带掩饰的喜悦，“从未见过姑娘这样仙姿玉貌的美人儿，竟把老婆子都看呆了。”
她大大方方的赞耀，反倒把明珠给夸羞涩了。
“婆婆谬赞，我没这么好。”
“哎呀，姑娘不仅人美，还这么谦虚，真好，真好啊。”
宋婆子又目带欣赏地看了明珠好一会儿，才一拍脑袋，歉意道：“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自己高兴，忘了姑娘劳累着急休息！”
“姑娘请随我来。”她扶着明珠，一路往前走去。
起先步子迈的大，明珠不太适应，踉跄了两步。宋婆子立刻意识到，步履缓了下来。
没走多久，她们就停了下来。
是一间和扬州那边整体风格截然不同的院子。
不光是这间院子，整座宅邸的风格都让明珠感觉到十分陌生。
整个扬州府的建筑，都独有一股文秀之气。
可盛京的宅院不同，似乎连院墙都格外高，衬得院落更幽深了起来。
在祁县，随处可见垂髫柳树。
可在这座冯宅，却不见一株她熟悉的绿树，全是高大健壮，却满眼陌生的绿意。
入眼是绿色的，可落在她的心中，却变成了灰黑色。
又冷又硬。
“床铺我已铺好了，姑娘可稍作休息，待晚饭好了，我再来请示姑娘。”宋婆子引着明珠进了房。
和外院的陌生不同，一踏入房中，明珠突然就感觉找到了归属感。
无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一切都和她在祁县时住的那间房一模一样，只除了没有摆上她用习惯的小物件。
但大家伙的方位，甚至是床榻上的被褥花纹，都是一样的。
“这些……是屋子里本来就有的吗？”她心神动荡，问的问题也语义不明。
可宋婆子只愣了一瞬，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些可都是老爷特意交代下来，要这么布置的呢！姑娘真是好福气。”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后不再留在房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明珠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抚在了祥云纹上，眼中突然有了热意。
她还以为……老爷把她给忘了。
当时才离开祁县两天，都还没走出扬州府的境地，她突然被告知，老爷提前回京了。
甚至那时，容瑾已经离开了，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离开的原由，也不知道她会被带到那里去。
是他在京城的家？还是住在别院？她又是以什么身份随他进京？
一切都没有个准信。
明珠只能安慰自己，兴许是真的十万火急的要事，才会让向来稳当的老爷第一次这么着急离开。
到了盛京就好了。
她这么坚信着。
可下车后，明珠并没有见到她唯一想见到的身影，还住进了一座怎么看，怎么和他打不着干系的宅邸。
若不是宋婆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爷亲自吩咐过来照料她，又安排了这样的一间屋子，明珠现在可能已经开始思考以后要怎么谋生了。
就算被遗忘了，但她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她得想办法在盛京等爹来和她团聚。
但现在，明珠终于没了这样的担忧。
她心中甚至隐隐浸出了一分甜蜜。
老爷应当……也是有念着她的吧？
带着这样的甜蜜猜想，连日赶车的疲劳卷卷袭来，明珠陷入了沉睡。
***
把明珠从香甜梦境中拉回现实的，是宋婆子喜悦的叫门声。
“姑娘，姑娘，可是起了？”宋婆子轻轻叩了叩门，惊醒了明珠。
但她还没完全清醒，睡意朦胧地抱着被子，连要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看起来似乎一旦安静下来，就立刻又能睡着的样子。
但宋婆子的下一句话，立刻驱散了她所有瞌睡虫——
“老爷半个时辰后要来，姑娘快起来准备一下呀！”
明珠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睡得很快，只除了外衣就睡着了，睡热了，又在睡梦中扯扣子，导致里衣看起来乱糟糟的。
一想到半个时辰后就要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了，明珠心中着急。
可越急，手里的动作就越容易变形。
她扣了半天，一颗纽扣都没能扣进去。
半天不出声，让门外的宋婆子也有些急起来了，“姑娘？姑娘若是醒了，老婆子可就进来了。”
明珠本想体面些见人，现在也只能语气低落地破罐破摔：“宋婆婆，您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宋婆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明珠，伸手抚了抚胸口，慌道：“姑娘醒了怎的也不出声，刚才可把老婆子吓坏了。”
明珠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自己穿了半天衣服没穿成，只搪塞了句：“刚醒时，总会有些惫懒。”
宋婆婆了然地点点头，附和了句：“姑娘年纪小，觉重也是常事。”
给了明珠反应的时间，才有急起来：“我来伺候姑娘起身吧，老爷也真是，时间这么紧，只能简单梳洗一下了。”
她急起来，语速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速度，口中念了一大串，明珠却只能艰难地分辨出几个关键词语，连蒙带猜地拼凑出，是没什么意义的嘀咕。
但又不止是嘀咕。
“姑娘可有喜欢的发髻？”在嘀咕了好几句后，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让有些走神的明珠一下没反应过来。
宋婆子又放缓速度，再问了一遍。
如此往复好几次，终于把明珠喜欢的梳妆风格给问了出来。
可明珠却不好意思极了。
待宋婆婆为她上完妆，开始打理发髻时，明珠终于鼓足勇气，主动提了出来：“往后宋婆婆若是有空，可愿教我说官话？”
宋婆婆利落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会付您报酬的！”
离开祁县之前，明安良给了她好大一笔银子，叫她壮足胆气。
“姑娘说笑了。”宋婆婆的动作又顺畅起来，“我本就是老爷点来伺候姑娘的，姑娘有什么要求，我都该办好，说什么报酬不报酬的，倒显得生分。”
在人情世故上，明珠是生疏的，但她不笨，能听出宋婆婆话中的意动。
她没有顺水推舟，反而强硬了起来：“宋婆婆才是说笑了，这酬劳，您必须收下，否则我可不学！”
漂亮话她说不来，便只将态度表现得很坚决，不让宋婆婆有拒绝掉的机会。
二人又推辞了几个来回，最终，宋婆婆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明珠硬要给她“酬劳”的结果。
别看她出身不高，但她也是听说过的呢，那些富人的后院，也是要银钱“打点”下人，人家才心甘情愿为你办事的哩！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好草。不正是这个理吗！
明珠高兴极了，虽然要花掉一笔银子，却让她有了一些融入盛京的感觉，仿佛她也触碰到了这个陌生世界最外层的规则，不再是个到处打转的无头苍蝇了。
她其实不怕花钱，就怕花了钱，还落不了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才叫她难受，叫她觉得游离在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