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落雁》凉风菇凉

20、第 20 章

　　地下车库的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颜亚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秦齐鸣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看清他瞳孔里自
　　己微红的脸。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是刚才在车上嚼的口香糖。颜亚楠脑子里一片空白，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可
　　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秦齐鸣的吻堵了回去。

　　不是想象中的温柔试探，而是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急切。他的唇先是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像蝴蝶试探花瓣，随即准确无误地覆
　　了上来。

　　颜亚楠睁大眼睛，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胸口。隔着衬衫，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她的一样快，一样乱。

　　秦齐鸣的手抚上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得和这个吻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舌尖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唇缝，见
　　她没有拒绝，才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然后颜亚楠做了一件让两个人都愣住了的事——她下意识地咬了下牙。

　　“嘶——”秦齐鸣猛地退开，捂住了嘴。

　　颜亚楠也慌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齐鸣看着她又羞又急的样子，忽然笑了。他松开手，舌尖舔了下唇角：“没事，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紧张。”

　　“谁紧张了！”颜亚楠嘴硬，脸却红得像要滴血。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车缓缓驶过。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吹了声口哨：“哥们儿，车震也得找个隐蔽的地
　　儿啊！”

　　副驾上的女孩咯咯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颜亚楠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地面上。她飞快地坐直身体，整理着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服，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假装刚才什么都没
　　发生。

　　秦齐鸣倒是淡定。他朝那辆车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才转回头看她：“害羞了？”

　　“闭嘴！”颜亚楠瞪他，却发现他脸上有个明显的口红印——她刚才慌乱中蹭上去的。

　　她下意识想抬手帮他擦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凭什么要她擦？他自己没长手吗？

　　秦齐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对着后视镜照了照，不仅没擦，还笑了：“挺好看，留着当纪念。”

　　“你有病！”颜亚楠气鼓鼓地扭过头。

　　车子重新启动，驶出车库。阳光瞬间洒满车厢，把刚才那点暧昧气氛冲淡了不少。颜亚楠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
　　摩挲着嘴唇。

　　那是她的初吻。

　　虽然过程有点狼狈，结局有点尴尬，但……好像也不赖。

　　至少她不讨厌。

　　假期最后一天，颜亚楠躺在沙发上，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钱洒洒发来的消息。

　　“气死我了！！！”

　　三个感叹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颜亚楠笑着回：“谁惹我们大小姐了？”

　　“我姑妈给我介绍了个奇葩！”钱洒洒秒回，后面跟了一串愤怒的表情包，“一见面就问我家里几套房，说结婚后要我爸妈把
　　公司股份转给他，还要我必须生儿子——说他家三代单传，不能断后！”

　　颜亚楠看得直皱眉：“这不是相亲，是找冤大头吧？”

　　“谁说不是呢！”钱洒洒发来一段语音，声音都在抖，“他还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了，让我别太挑。我当场就怼回去了
　　——‘您这么值钱怎么还来相亲？等着国家分配呢？’”

　　颜亚楠“噗嗤”笑出声。她能想象钱洒洒说这话时那副高傲又刻薄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他就骂我没教养，说我嫁不出去。”钱洒洒冷哼一声，“我直接一杯水泼他脸上，走人了。”

　　两人又吐槽了一会儿奇葩相亲男，话题自然转到了颜亚楠身上。

　　“你呢？假期跟你家秦总去哪儿潇洒了？好几天没消息。”

　　颜亚楠简单说了说这几天的行程。提到秦齐鸣陪妈妈和弟弟时，钱洒洒发来一个“鼓掌”的表情。

　　“可以啊，都见家长了。什么时候去见你未来公婆？”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轻轻扎了颜亚楠一下。她盯着屏幕上的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秦齐鸣从来没提过要带她见父母。虽然他说过会跟家里沟通，但这都过去多久了？他妈妈真的知道她的存在吗？还是……根本
　　就没打算让她知道？

　　“还没。”她最终回了两个字，后面跟了个微笑表情。

　　钱洒洒似乎察觉到什么，没再追问，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但颜亚楠的心情却沉了下去。

　　她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想起停车场那个吻，想起秦齐鸣眼里的温
　　柔，想起他陪妈妈说话时认真的侧脸。

　　这些应该不是假的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假期结束，工作像潮水一样涌来。颜亚楠刚踏进公司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几十个人围在门口，拉着横幅，上面写
　　着“反对核辐射”“还我们安全环境”。

　　保安正在维持秩序，但场面还是有些混乱。

　　“怎么回事？”颜亚楠拉住一个同事问。

　　“辐照站项目惹的。”同事压低声音，“周边居民听说了，跑来抗议。”

　　颜亚楠心里一沉。她知道这个项目敏感，但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回到办公室，她还没来得及放下包，李经理的电话就来了。

　　“亚楠，你跟我去趟门口。”李洁的声音很严肃，“你跟过这个项目，了解情况，配合管委会的同志做一下解释工作。”

　　颜亚楠深吸一口气：“好。”

　　一楼的临时接待室里，气氛紧张。三位居民代表情绪激动，说话声音很大。管委会的同志努力安抚，颜亚楠则负责解释技术问
　　题。

　　“大家放心，辐照站采用的是民用核技术，所有参数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这是国内外同
　　类项目的监测数据，大家可以看看。”

　　“数据？数据能说明什么？万一出事了呢？”一个中年大叔拍着桌子。

　　颜亚楠没有退缩：“我们有完善的安全措施和应急预案。而且项目建成后，会定期公布环境监测数据，接受社会监督。”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坚定。渐渐地，居民们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们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担心，需要有人给他们一
　　个放心的理由。

　　两个小时后，问题暂时解决。居民代表答应回去做其他人的工作，管委会也承诺加强沟通和信息公开。

　　回到办公室，颜亚楠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她瘫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表现不错。”李洁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刚才开发区领导打电话来，说我们解释得很到位。”

　　颜亚楠接过水，苦笑：“就是有点累。”

　　“接下来更累。”李洁拍了拍她的肩，“全国核技术应用产业发展大会下月初举行，你和人事部的小刘负责对接参会单位。”

　　颜亚楠点点头。她已经看到了工作群里的通知，长长一串名单，够她忙一阵子了。

　　下午和小刘对接时，这个活泼的姑娘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楠楠姐，你跟秦总……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颜亚楠手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看到了！”小刘眨眨眼，“假期有一天，我在商场看到你们了。手牵着手呢！”

　　颜亚楠脸一热，没否认：“嗯。”

　　“真好！”小刘真心实意地说，“秦总人帅又多金，关键是对你好像很用心。上次他来找李总，还特意问你在不在，听说你出
　　去了，眼神都暗淡了。”

　　颜亚楠心里一动。这些细节，秦齐鸣从来没跟她说过。

　　“不过楠楠姐，”小刘犹豫了一下，“我听说秦总家里……好像挺复杂的。他妈妈是出了名的挑剔。”

　　颜亚楠笑容淡了些：“是吗？”

　　“我也是听说的，不一定准。”小刘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这份名单你看看……”

　　工作一直忙到晚上七点。颜亚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连晚饭都不想吃了，直接瘫在沙发上。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是秦齐鸣。

　　她接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喂……”

　　“怎么了？这么累？”秦齐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关切。

　　“忙了一天。”颜亚楠翻了个身，“有事吗？”

　　“有件很重要的事。”秦齐鸣顿了顿，“你现在去阳台，看对面写字楼的显示屏。”

　　颜亚楠愣了愣：“什么？”

　　“快去。”秦齐鸣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她莫名其妙地爬起来，走到阳台。对面那栋五十层的写字楼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

　　“看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她对着手机说。

　　“再等等。”

　　话音刚落，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同时亮起。不，不是灯光——是外墙的巨幅LED屏。

　　屏幕上跳出六个红色的大字，每个字都有几层楼高：

　　“亚楠，生日快乐！”

　　颜亚楠捂住嘴，眼睛瞬间湿润了。

　　字在闪烁，像心跳的节奏。一下，两下，三下。周围建筑的灯光映过来，给这行字镶上璀璨的光边。

　　她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忙晕了，连自己都忘了。

　　“喜欢吗？”秦齐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不像话。

　　颜亚楠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忘了电话那头看不见。

　　“感动哭了？”秦齐鸣轻笑，“那考虑一下，奖励我点什么？比如……以身相许？”

　　如果是平时，颜亚楠肯定会骂他不要脸。但此刻，看着对面那行为她亮起的字，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你想得美。”她说，声音却带着笑。

　　“那出来走走总行吧？”秦齐鸣退而求其次，“我在你楼下。”

　　颜亚楠挂了电话，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扬得很高。她换下家居服，随便套了件外套就下了
　　楼。

　　秦齐鸣果然在楼下。他靠在车边，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礼盒。路灯的光从他头顶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生日快乐。”他把礼盒递过来。

　　颜亚楠接过，盒子很轻：“谢谢。”

　　“不打开看看？”

　　她摇头：“回去再看。”其实是不敢现在打开——她怕自己真的会感动到哭出来。

　　秦齐鸣笑了笑，没强求。他拉开车门：“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颜亚楠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秘密。”秦齐鸣发动车子，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

　　车子驶出城区，路灯越来越稀疏。颜亚楠看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景色，心里有点打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怕我把你卖了？”秦齐鸣瞥她一眼。

　　“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颜亚楠嘀咕。

　　秦齐鸣笑出声。他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放心，舍不得。”

　　他的掌心温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颜亚楠莫名安心。

　　车子开始上山。盘山公路蜿蜒曲折，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月光从树梢间漏下来，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终于，车子在一个观景台停下。

　　秦齐鸣先下车，绕过来替她开门。颜亚楠走出来，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河，在夜色里熠熠生辉。远处，江面倒映着两岸的光，像一条发光的丝带，蜿
　　蜒穿过城市。

　　“好看吗？”秦齐鸣站在她身边，轻声问。

　　颜亚楠点头，说不出话。

　　秦齐鸣从车里拿出那个礼盒，递给她：“现在可以打开了。”

　　颜亚楠深吸一口气，解开丝带，打开盒子。里面不是珠宝，不是奢侈品，而是一本手工相册。

　　她翻开第一页，愣住了。

　　那是她第一天来公司报道时的照片——穿着略显青涩的套装，站在公司门口，眼神里有紧张也有期待。她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
　　什么时候拍的。

　　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她的照片。工作中的她，吃饭时的她，笑着的她，皱眉的她。有些明显是偷拍的，有些是她发给他的自
　　拍，都被精心打印出来，贴在相册里。

　　最后一页，是秦齐鸣的字迹：

　　“遇见你之前，我以为人生就是按部就班。

　　遇见你之后，每一天都成了值得记录的礼物。

　　颜亚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生日快乐，我的女孩。”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颜亚楠抬头看他，声音哽咽：“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很久了。”秦齐鸣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从确定喜欢你那天起，就开始准备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关于我家里的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知道——颜亚
　　楠，我秦齐鸣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夜风很凉，但他的话很暖。颜亚楠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夜色里对她许下承诺的男人，心里那点不安和疑虑，就这样一点点融化
　　在了这个有星光、有灯火、有他的夜晚。

　　她想，也许感情就是这样——不需要完美，只需要真诚。而秦齐鸣给她的，恰恰是最难得的真心。

　　山下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而山上的他们，在星光下拥吻。

　　这个生日，她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