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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围城 ...

  •   “我们征服法国,只用了四十三天。但是征服列宁格勒,却花了九十多天仍没办到。”艾伯特望着城外密集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感慨地说道。他不禁生出一股敬佩之情。德军的步兵是苏军的1.4倍,火炮是苏军的8倍,飞机更是苏军的8.8倍。但对方还是挺住了。他们没能在第一场秋雨来临前把这座城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费因茨不以为意,他换了一片新口香糖,凝神注视近在咫尺的城市。八十公里,二十公里…明明那么近了,明明他们都打到了它的外围,明明唾首可得,但是勒布下令,明天中央集团军就要开始撤离,转战莫斯科。
      但愿今年的圣诞约定能生效。尤利安和赫尔曼那里还好说,若是他平安夜前赶不回去,马提亚斯肯定会像一只弓背炸毛的小猫,整整两个星期不和他说话…他低下头,虔诚地吻了一下胸前的银质十字架,用指腹轻轻擦拭。只要它在,他就感到爱妻从未离他远去,一直陪伴着他。
      “费因茨!!”舒伦堡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家书,喜滋滋地宣布:“我当爸爸了!”“恭喜,”费因茨由衷地祝贺,随口问了一句:“男孩还是女孩?”“是个小公主,随我,比她妈妈漂亮多了,”他把孩子的照片展示给费因茨看,得意地问:“怎么样,她是不是超级无敌可爱?”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红通通的,像极了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子。“对。”费因茨努力压下弯起的唇角,竭力配合对方。“要不咱们订个娃娃亲吧?”舒伦堡乐呵呵地提议:“这样咱们不仅是战友和同僚,还是亲家。”“说定了?”费因茨佯装认真思考:“将来反悔可不行。”“一言为定!”对方信誓旦旦地担保:“你这么能干,马提亚斯将来也差不到哪去…我们两家人一起过圣诞节。”

      “瓦洛佳: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撤退了,无数和你一样英勇的战士不必再为了这座城和城中的居民浴血牺牲,过去的两个月我有太多女友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和情人,双方拉锯最激烈的一次一天就有十二万人牺牲。现在他们留下了不少人围困我们,但你们很快就能突围对吗?我最亲爱的丈夫,最勇敢的男人!只有在日记中我才能抛却矜持。但我多希望它是一封自己长了双翅,能飞抵你身边的信啊!没有你,我太害怕了。
      1941.10.4〞
      米兰娜长叹一声,搁下笔,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她刚想过去开门,沙发上看报的老乌尔里希就紧张而不失威严地站起来:“回来,米兰娜,别忘了这是仆人们该干的活,你是位真正的闺阁小姐。”“爸爸,您就别活在过去的世界里了,”米兰娜哭笑不得,撅起小嘴抗议:“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贵贱之分呢?”
      她不给老乌尔里希反驳的机会,径直拉开门,是邻居家的小姑娘,即便在紧要的特殊时期,她的家人依然分外宠爱她,她的头发抹了发油,梳成两个光溜溜的小辫。
      “呀,”米兰娜温柔地俯下身:“明天才该来姐姐这里上芭蕾课,塔妮娅是不是记错了呀?”“没有,”小姑娘脸红了,抱住她的腰蹭了蹭,眷恋地闻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奶奶让我提醒老师,去领配给的面包。”“谢谢塔妮垭,”米兰娜摸摸她水蜜桃般一掐就出水的小脸,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今天就不去了,家里的大列巴还够。”德国人的空袭太猛烈了,万一去了就回不来了呢。
      “好吧,”塔妮娅松开她的裙裾,蹦蹦跳跳地往回跑:“我明天再来看老师。”
      “这帮混蛋在我们的上空飞了多久?”安德烈问。“九个小时。”瓦连京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恨不得只凭飞机就把这里夷为平地,”安德烈咬了一口面包,立马吐了出来:“呸,这玩意儿是什么?”“每天配方都不一样,”他忍不住抱怨:“昨天的面包里面掺了墙纸和石粉,今天又掺了什么我没吃过的东西?”“我听说是泥炭土,”瓦连京抱着枪,往他背上一躺:“反正不是人吃的。”
      但他突然像被火烫般跳了起来。“你踩到我了!”安德烈没好气地拽他:“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完了,”瓦连京的整张脸因为惊恐扭曲变形,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熊熊火光,轰炸机刚刚投下□□的地点。
      安德烈瞬间变了颜色,他动了动唇,无力地说:“那是…”
      “巴达耶夫仓库。”库兹涅佐夫平静地回应,但平静的话语下是危险的惊涛骇浪。
      ——这意味着存放的物资毁于一旦。如果敌人再拿下提赫文,粮食的运输线路就会被完全切断。
      他们一定会占领那里的,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的局势下,闪电之师势不可挡,一场空前的□□注定要降临了。

      “又陷进去了?”费因茨彻底失去了耐心:“该死的,我还不如去开拖拉机!”“谁想得到不修路也是优势?”舒伦堡唉声叹气:“上周我们一天就能行进八十英里。”
      他们一同下车。雨季到来后,阴雨连绵不断,道路泥泞不堪,土路上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泥坑积满水,一些低洼地带甚至成了沼泽或是小水塘,溅满泥点的轮胎常常难以避免地深陷其中。
      “什么时候才能到莫斯科?”舒伦堡和他咬耳朵:“今年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咱俩还没休呢…”亏死了。
      “原地休整。”费因茨烦躁地揉揉眉心:“快了,我们用钳形攻势突破了维亚济马,合围了他们四十五个师,前面就是莫扎伊茨克。他们的有生力量不过330万,不可能永远打不完。”“老天,但愿如此!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这么多坦克,像变魔术。”
      “之前俘虏的苏联军官,”费因茨忽然想起来:“他叫列昂尼得,对不对?我让你审问他莫扎伊茨防线的驻防情况。”“没错,长官,”没有完成任务的艾伯特脸腾地红了:“我饿了他两天,他什么都不肯说。”
      “哦?你只饿了他两天?”费因茨摘下指套:“带他过来,我会让他开口。”
      少校的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虚弱得无法站立。最严重的是他右肩和腿外侧的伤口,已经溃烂感染,无人帮他包扎消毒,取出肌肉深处的子弹。
      朦胧中,他回到了未婚妻身边,她柔软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栗色的秀发流水般蜿蜒滑落,枕在他的胸前安然入睡。他仿佛闻到了那令他怦然心动,为之辗转反侧的温馨的睡莲香。
      “亲爱的。”他近乎呢喃地轻声呼唤,生怕惊扰她。
      一盆水浇在列昂尼得身上,他下意识抿了抿久未沾水的唇,神智清明了几分。
      魂牵梦萦的爱人无影无踪。怀里空了。发现自己被押着跪在对方身前,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很有骨气,”费因茨冷漠地欣赏他的一次次跌落:“不过没什么用。你要清楚我们现在离莫斯科只有125公里,攻破剩下的四道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说吧,你们如何在伏尔加到乌帕一带设防。”他的手按在枪套上:“我知道你会德语,不要浪费时间。”
      少校不为所动,他不再试图站起,只是自下而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眸绿地令人心惊,那是看敌人的眼神,冰冷,仇恨的眼神。“把他的衣服脱了。”对方懒得多费口舌,解下腰间的皮带。
      费因茨手腕蓄力,轻轻一抖,纯黑的皮带飞出去,宛如一条致命的黑曼巴蛇,第一下重重抽在了列昂尼得脸上。他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黑发凌乱,显出几分狼狈。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全身皮开肉绽,费力地咳出了几大摊鲜血,却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
      “怎么样?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疼得抽搐痉挛的少校高傲地抬起头,祖母绿的眼睛闪烁着宁死不屈的光,比天上的星辰还亮,没有一丝沦为阶下囚的屈辱,只有对侵略者极致的轻蔑和憎恶。
      “乌拉。”
      费因茨怔了一下,继而冷笑一声:“算了,把他看好,我要他亲眼看着我们进入莫斯科。”
      他扫兴地转身,没有留意到有东西从口袋里掉了下来,被列昂尼得看见了。
      明黄色包装的药品,柏飞丁。

      “为什么只有两百克面包?”米兰娜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是四百克呀?”“那是上周的事了,女士,”多亏了她芭蕾舞蹈家的身份,又见她长得漂亮,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配给员才愿意和她解释两句:“何况您是工人家属吗?我尽全力照拂您了。”
      她唯唯诺诺地称是,羞惭地抱起面包,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战战兢兢地往回走。
      “夫人!”安德烈热情地呼喊她,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这是我,瓦连京还有库兹涅佐夫省下的面包,都给您了。”“这怎么行呀…”她摆着小手拒绝,却架不住少年硬往她怀里塞。“我们都明白您的难处,”他为她遗憾:“他该调任前和您结婚,这样您和您父亲就不会那么困难了。”她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他现在怎么样?好安德烈,你有他的消息吗?”“没有,”不忍她失望,他认真地承诺:“请放心,我们都答应过长官会好好照顾您的。”
      “瓦洛佳:
      最近大家都在传,尽管我们的战士奋勇抵抗,他们还是占领了提赫文,我担心,等到十一月下旬,拉多加湖封冻,那时水上运输也会被迫中止,到时可怎么办呢?
      我害怕,我真得好怕。我太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如何独留人世?我的爱人,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我诚心祈祷上苍,求他把你快送回我的身边吧…
      194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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