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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骏马 ...

  •   “尤利安叔叔,”马提亚斯坐在他的肩膀上,心情低落地说:“我绘画不及格。”
      “嗯。”尤利安在冷饮店前停下:“想吃冰淇淋吗?我记得你喜欢吃哈蜜瓜味的。”奶团子的蓝眸黯淡了下去,整个人有种蔫蔫的厌世感:“不及格是不能吃冰淇淋的。”“你不及格和我喜欢你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尤利安平淡地回答:“你的逻辑不成立。”
      小团子接过他递来的甜筒,虽然没有欢呼,却肉眼可见地雀跃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冰淇淋,勾住尤利安的脖子。
      他喜欢尤利安叔叔身上淡淡的鼠尾草和海盐的气息,尽管尤利安性格喜静,不似马肯森那般放肆地追逐打闹,他却能从看出对方面如平湖的外表下海洋般广袤深沉的爱意。
      这时,隔壁的快餐店里走出了一对推搡嬉戏的小哥俩,弟弟朝他们的方向跑来,哥哥扬起手,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
      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的马提亚斯被尤利安摁在了怀里,他本能地抱着他滚到了车底。
      哥弟俩惊讶地面面相觑。哥哥歉意地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捡起掉落的物什。旁边是摔飞的甜筒,蜜黄色的奶油淌在太阳炙烤下的沥青路上。
      是根小树枝,被细心地剥去树皮,呈漂亮的弹弓状,男孩子心心念念的珍藏。
      为什么尤利安叔叔反应这么大?马提亚斯疑惑极了,担心地扒拉他。尤利安用还缠着绷带的手按住太阳穴,痛苦地偏过头。
      等耳边的嗡鸣消失后,他才站起来:“抱歉,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我不吃了,”马提亚斯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粉色的小锤子:“尤利安叔叔,我想砸彩蛋。”“嗯。”“您好,”销售急忙解释:“这是住户的抽奖活动。”“好,”尤利安掏出支票薄,用钢笔刷刷填好:“来一套。”“您给的太多了,可以买三套我们最好的房型…写您的名字吗?”“不,写他的。”他把小团子从肩上抱下来:“可以了,去砸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二十岁,身体健康,可男可女,”销售毕恭毕敬地问:“您看看您还缺子女吗?”
      海德里希路过警局,恰巧遇见了获释的赫尔曼.马肯森。
      “您又和哪位上司的情妇或者妻子搅在一起了吗?”一向追求高效的情报局局长停车摇下车窗,狭长的冰蓝眼眸倒映进对方的身影。
      赫尔曼大方地任他打量:“只是一点税务上的小麻烦。”“您把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他们只是嫉妒我先下手,”见海德里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他失笑:“又有谁的手干净,阁下?”“您赌定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海德里希不信任地猜测:“或许您喜欢在刀尖上跳舞。”“不,我只是庸俗,”硕大的钻石戒指在他的指间闪烁着纯净的光:“世上通行的律法唯有财富。”上校好奇地转守为攻:“您一年能赚多少?”“十万马克。”“我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
      他捎了他一程。刚被警局放出来的赫尔曼一头扎进了赌场。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理,海德里希跟了进去。
      他们都是长着狼心的野心家。不同的是,除了对权力的渴望,赫尔曼的处世哲学还包括金钱和黄金般的享乐。欢愉,爱,欲望在他身上占据与生俱来的地位。每一样游戏人间的把戏他都拿手。
      生活服侍他,而非他服侍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天生的帝王。
      似乎他看不见来日。他对天堂和地狱的景象都不感兴趣。即便明天审判日降临,他也会流连于情场,混迹于牌桌,和舞女云雨,共赴极乐。
      赫尔曼连赢了五把黑杰克。和跨坐在腿上的美人热吻后,他将赢来的钱往天上一扬,大把的钞票雪花般纷纷而降。
      灯光渐暗,轻歌曼舞的梦幻交织着纸醉金迷的狂欢。他点燃一支名贵的雪茄,吸了一口后递给美人:“亲爱的,我得走了。”“您什么时候再来?”即便习惯了风月场,她也不舍得放走这么英俊多金的男人。“取决于他们什么时候把我放出黑名单,”他摘下戒指,暖昧地一捏她的腮边:“拿着,亲爱的,记得想我。”
      饮下两杯白兰地的海德里希气息有些不稳,同伴弥漫着馥郁的甜香,沾自舞女的衣襟,仿佛一株异域的琼葩:“你一直仰赖命运?”
      “21点是概率加统计,碰上轮盘赌我没这么走运,”赫尔曼扶着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不过,金钱别无他义,只有挥霍。”
      这时,他的怀里滚出了一只黄澄澄的塑料小鸭子。“……”他悄无声息地挡住海德里希的视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来。
      他弯下腰,又滚出来了三只。
      “?” 酒醒了的海德里希:“你的爱好挺小众的。”
      “如果…”赫尔曼颤抖了一下:“如果我穿小裙子给你看,你能不说出去吗?”

      “亲爱的费因茨:
      生日快乐!!!现在我有一支鸭子舰队陪我洗澡。又,马提亚斯真小气,不许我玩他的火车。等你回来我也要要。
      祝好。
      ——赫尔曼.马肯森。
      费因茨收起信,唇角噙着一缕浅淡温柔的笑意。
      但他还未抬头,就听见了接二而三的爆炸声和惨叫。一只断手飞到了他的靴边,还在蠕动,温热的血溅在他白晳的颈侧。
      “长官,”艾伯特惊慌失措地报告说:“森林里提前布置了雷区。”费因茨冷静地扫视,很好,是爆破力强,一击毙命的类型,如果仅炸断腿,救援还会带来更多的人员伤亡。
      他刚要下令绕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边的方向传来:“别丢下我,费因茨。”
      是舒伦堡。他踩在了地雷上,只是没有抬腿将它引爆。他乐观的娃娃脸上只剩下了巨大的恐惧,苦苦哀求:“别丢下我,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去,我要当爸爸了。”
      这不过是缓刑罢了。所有人默然无声,他们看着费因茨,等待他下达撤离的命令,艾伯特不忍地别过脸。
      “别怕,舒伦堡,”一片寂静中,少校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树木间回响:“呆在那里不要动,我来救你。”
      大家都惊呆了,他怎么敢作出这样的承诺,费因茨.舒莱曼,他们的长官?他凭什么以凡人之躯和神相抗,把战友从死神的挟持下夺回来?
      费因茨冷哼一声,摘下指套扔进艾伯特怀里:“待会儿我就要让斯拉夫人付出代价。”他蹲下身,在林外的空地上摸索,挑拣出一块约莫二十斤重的石头。接着他夹着石头,谨慎地延着被炸出来的泥坑,大步往前跨。
      所幸雷埋得并不密。他平安抵达舒伦堡身旁。
      “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对方感动地唏里哗拉:“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都到了你跟我说这???“怎么,想英勇就义?”费因茨警告地扫了他一眼:“千万别动,不然我就得给你陪葬。”“埋在一块儿多浪漫啊…”舒伦堡安心下来,又,开始叭叭:“有首诗怎么说得来着…”“闭嘴,吵死了。”“哦哦。”
      他半跪下来,拔出腰间的匕首,血槽的一面向上,贴着舒伦堡的军靴插进靴底,用力压住弹簧装置。
      舒伦堡抬腿,把石头压在匕首上,单脚跳到同伴身边,费因茨才松开手。“现在撤回驻地和其他人会合吗,长官?”艾伯特问。
      “现在?”他的脸上全是渗出的淋漓的汗珠,和鲜血混在一起往下淌:“去找苏联人算账。”
      “德国人的4号坦克开过来了。”谢廖沙说,起初他们并不太担心,因为这明显是一支受创或失散的队伍。
      幸运的是,对面只有二十辆装甲车,但不幸的是,他们遇见了费因茨。他冷酷的作战风格与他写给朋友的信截然不同。
      激烈的交火后,双方都不得不退后休整。
      “不用往回背尸体了,浪费体力,”费因茨下令:“检查弹药,我们用敌人的尸体堆堑壕。”
      “让他们的血肉为我们的胜利铺路。”
      “我很抱歉,列昂尼得,”弗托里亚克上将说:“我知道列宁格勒是红色摇篮,更是你的家乡,但莫斯科是最重要的。”
      “你必须服从调令。”

      “您的马厩不幸失火,那匹烈火色的骏马被烧死了。”“什么??”正教马提亚斯弹钢琴的尤利安遽然起身,难得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说来奇怪,其它马都毫发无伤,”管家谦卑地躬身:“它在马场的最外围,却没有试图跑出来,葬身火海…或许因为它太像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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