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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歌剧院 ...

  •   “作为尤利安忠诚的朋友,我绝对不会碰这盒巧克力一下的。”

      “该死,想不出给赫尔曼写些什么了。”

      “据说灵感枯竭时吃甜食有助于思考。”

      “…偷偷吃一颗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怎么有张纸条?‘费因茨,那你看见它时,你就应该收手了。’!!!他居然知道我会偷吃?”

      “给他留一半吧,一人一半很公平。〞

      “咦?怎么只剩下四颗了…算了,他就只有我和赫尔曼两个朋友,还能打死我?”

      “有颗五角星,好像上面写的有字,拆开看看。”

      “‘舒莱曼,你完了。’”

      “……”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费因茨,你在吗?”紧接着响起了幽雅熟悉的声音。

      尤利安又礼节性地敲了敲门:“我看见你的靴子了。”

      “来了。”费因茨视死如归地开了门,他那仿佛刚参加完葬礼的表情让尤利安沉默了几秒,接着开口询问道:“你便秘了?”嗓音依然淡漠地没有什么起伏,却透露着关切之意。

      “…没有。”“那就好,我的巧克力呢?”“今天天气不错。”“我也认为不错,我的巧克力呢?”“我正在给赫尔曼写信。”费因茨抬起手指了指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一叠铅笔打出的稿纸,懊恼地说:“但只写了八千字就想不出要说什么了,我打算用钢笔再重新抄录一遍。”“我出门时可以帮你寄,顺便问一句,我的巧克力呢?”

      “…我吃了。”“嗯?”朋友并未说什么,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戏谑味道,像一根蓬松的羽毛,拨得人心一颤。“对,是我,然后呢?”费因茨的声音越来越低,虚弱地几乎快摊在椅子上了,那双波斯猫一样漂亮的眼睛却倔强地直视着尤利安:“打死我?”

      尤利安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倒也不必,那盒巧克力现在没用了。”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击着扶手:“我本来要在一位钢琴家演奏结束后拜会他,但是曼施坦因突然邀请我做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谈。所以我去不成音乐会了。”

      “给,”尤利安把衬衫口袋里那张设计精美的演出票推到费因茨面前,示意他收下:“今天晚上八点,歌剧院最好的座位。你去听比它直接进垃圾桶好,何况贝多芬和莫扎特对你没有坏处。”

      “所以你是认真让我替你保管巧克力的?”费因茨惭愧地说:“尤利安,我…”“当然不是,”尤利安偏过头,波浪般卷曲的金发挡住了他的脸,从他微微颤动的肩膀费因茨知道他在笑:“我真正准备的礼物是一瓶科涅克白兰地。巧克力是给你的,费因茨,没有甜食能在你的视线范围内生存超过二十四小时。”“…你会开玩笑?”费因茨先是一怔,既而恼羞成怒:“好啊,你和赫尔曼学坏了。“我一直很有幽默细胞,”他的眼眸是载着远航的船支的汪洋,声音是夏日绿松石色的天空:“所以你还要吗?这种酒心巧克力一般的商店里可没有。”费因茨咽了咽唾沫:“…我要。”

      艾兰迪出生于音乐世家,父母都是意大利犹太人,后来举家迁到了荷兰。他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祖母绿的眼睛弥漫着艺术家的忧郁气质。他在咖啡馆前停下,想买一杯咖啡,却发现了门前的一块禁止自己民族入内的牌匾。尽管他衣着得体,头戴礼帽,温文尔雅,尽管他的钢琴弹得催人泪下,但依然被归于不受欢迎的那类人。

      他皱了皱眉,转身一步从台阶上跨了下来,想另觅他处,一个党卫军中尉拦住了他的去路。准确的说,他没有说话,艾兰迪推测对方不屑和自己交谈,只站在黑色的梅赛德斯里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却让人不得不服从。

      他搜查了他的证件,由另一个士兵盘问他的职业,身份,旅行的目的。艾兰迪回答:“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人,先生。请勿将我的同胞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嫁接到我身上。”温和的语气下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一个出生名门,挥金如土的青年是不知害怕为何物的。

      费因茨的指尖点在腰间的配枪上,他依然没说话,半晌后,他把证件交还给艾兰迪,在士兵的制服上蹭了蹭自己裸露的手腕,跳上梅塞德斯。艾兰迪看着那片冷淡的白,风雅地讽刺了他一句:“您最好还是把指套拉上去一些,中尉。”

      “以免露出您的铁腕来。”

      费因茨无声地抬头盯了他一眼,但那一瞥的分量足以让人噤若寒蝉,血液凝结成冰,比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雪还要料峭。钢琴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看见杀意。

      “亲爱的。”芙罗拉坐在艾兰迪的腿上,他的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亲爱的,你美得让我心碎。”“好了,”芙罗拉无奈地推他的胸膛:“音乐会要开始了。”“我是为了你才来这里演奏的,你不知道今天下午那帮纳粹怎么对待我,”艾兰迪恋恋不舍地亲亲她,眼里闪烁着孩子气的热忱:“你会一直看着我吗,亲爱的?”“当然,”芙罗拉哭笑不得地安抚他:“我就坐在第一排。”

      她好不容易从艾兰迪那儿脱身离去,绕了一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前门进入。这时,她注意到一个军官,他帽檐上银质的骷髅头反着光,侧颜的线条极具少年感,金属的皮带扣上刻着“吾之荣誉即忠诚”,腿上套着长筒皮靴,正皱眉研究入场劵上的座次。

      他一定是第一次来歌剧院,芙罗拉想。

      她走上前去,温柔地问:“我能帮您看看吗?”她甜美的声音牵引着费因茨的视线从票上移开,他怔怔地低头,下意识正了一下帽檐。她发现他乌黑刘海下的眼眸像篝火里的深蓝色托帕石:“您介意我看您的票吗?”

      他的嘴张了张,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沉默地把票递给了她。芙罗拉嫣然一笑:“您的座位在我旁边。”

      费因茨跟在她的后面,刻意放缓步伐,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那样动人,温室养出的娇贵的漂亮,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他和她一起在左侧看台的第一排坐定。他一动不动,后背挺得笔直,小心翼翼地呼吸从她的方向传来的淡淡的鸢尾香。费因茨艰难地抬起似有千钧重的手臂,放在美人皓白的腕边,却不敢哪怕用余光看那如瀑的黑发,紫罗兰色的双眼,奶与蜜的花园。

      他的心怦怦直跳,快得要蹦出胸膛,手心渗出了涔涔冷汗,甚至没发现演奏者正是今天打过照面的钢琴家。

      芙罗拉没有听见费因茨的掌声:“您不喜欢我未婚夫的演奏吗?”她有些困惑,眉尖微蹙,明明艾兰迪刚才弹奏的《钟》行云流水,几乎无可挑剔。

      费因茨猛地回过神来:“他是您的未婚夫?!”“对呀,”羞涩让她垂下了头,仿佛一朵想去够水面的荷花:“我是一名竖琴家,不过不像艾兰迪那样有名气,我的母亲是德国人,我在荷兰长大,明天这里也会有我的演出。”

      掌声经久不息,艾兰迪捡起抛上来的鲜花中一支鲜艳的红玫瑰,对台下的未婚妻微笑,眼里的怜爱多得要溢出来。同样,在他认出费因茨的那刻,他的憧憬消失了,只余下深深的敌意。

      “亲爱的赫尔曼,我为你骄傲,和我相识的人很多都跑来索要你的签名…男人们拿着啤酒痛饮,女士们牵着手跳舞,人们都聚集在圆首府前,高呼万岁…”“长官,法国派了十三个师,前往马奇诺防线。”走进帐篷的弗兰茨还未来得及说“Hi,Hitler”便被少校挥手打断了施法,他惊讶于少校对这一重要的情报还不如对手上的信感兴趣:“您拿的是什么?”“你忠诚的,费因茨,”少校读完了最后一行,意犹未尽地重头看了一遍:“情书。”

      “可惜只收到了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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