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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莱茵兰 ...

  •   艾利蒙独自漫步,鹅卵石铺成的洁净的小径两侧,酒杯般的绿叶托着大朵的绣球花,一半开得如火如荼,一半却悄悄凋零长眠。花园的主人很欣赏这名总是头戴鸭舌帽,披着灰色外套的年轻画家,给了他随心所欲在这里寻找灵感的权利。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堪称宏伟的喷泉。他接着走过绿篱围成的迷宫,天鹅嬉水的池塘。在一座日本桥上,狄克追上了他。

      “这是你画的最好的一幅画了,”狄克的臂间夹着画卷,狐狸般尖尖的下巴压在艾利蒙的肩上:“我把它给博施先生看了,他愿意高价买下这幅画。当然,我告诉他你得考虑一下,自从你的画在巴黎展出后,你就值得起他开的身价了。”

      “我不卖这幅画。”艾利蒙语气非常坚决,但仍带着慵懒的夏日情调。他的视线停在肉桂色和柔粉色相间的睡莲上,垂柳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池塘里,没有风的搅扰,耳边只有燥热的蝉声。“为什么?”狄克抓着他肘部的袖子摇晃了几下:“卖了它,你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别忘了,你的父亲还在生你的气呢。”

      “我会画出别的画的。”艾利蒙说,却心知自己此生都不会画出比这更好的画了。他闭上眼,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天,他在一片湖区写生,绞尽脑汁想捕捉湖泊上方瞬息万变的光影。突然,三个鲜衣怒马的青年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他呼吸一窒,画笔掉落在地上。他们轮番跳进瀑布,平静的湖面开出巨大的水花。

      然后,他们站在那道清澈的水流前,一齐低头许愿,神情虔诚宁静,仿佛瀑布里住着神明。

      ——他们究竟许下了什么愿?这问题折磨了艾利蒙多年,但这个愿望无疑是共通的,与他们的韶华和友谊相配。是永远不分开吗?是有一个似锦的前程吗?他久久凝视着他们,如饥似渴地想知道答案。

      回去后他就画了这幅画。画完后他用一块天鹅绒幕布遮着它,避免目光与它接触后再产生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这事关生命与永恒,是凡人一生只能触碰一次的禁忌。

      “怪人!”狄克嘟嘟囔囔:“爱上你我可是倒了霉了。对了,这幅画叫什么?就算你不卖,我也要帮你把它送去展览。〞

      “我不知道,狄克,”艾利蒙近乎自语地喃喃:“我只知道它是首礼赞。”

      “法苏互助条约,”希特勒的拳头砸在会议桌上,加重了语气:“它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安全,先生们,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位被他慷慨激昂的语调和四溅的唾沫星子弄得厌烦了的老将军出声打断:“但这已经发生了。”

      “没错,法国无视了我的警告,”希特勒发现有资格坐下的人中只有希姆莱频频微笑点头,其余都无精打采:“所以我才咨询你们,可敬的将军们,如何应对迫在眉睫的危机。”“我的元首,”另一位出身容克贵族的中将不紧不慢地回答:“您该问您的宠儿——香槟酒商出身的里宾特洛甫,而不是把难题抛给我们。”元首大为光火,他很想狠狠斥责这帮自视为罗老元老院长老的人,但碍于他们的地位,只能强压下怒火,就在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从圆桌的另一头传来:“很简单。”

      元首循声望去,是一个负责把守会议室门的少校。希姆莱不失时机地介绍:“元首,他是赫尔曼.马肯森,弗雷德里希推荐的优秀毕业生。”他悄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赫尔曼继续。

      年轻的军官犹豫地走上前,指尖小心翼翼地点在面前的地图上:“我们进驻莱茵兰。”

      他的话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你脑子不清醒,孩子,这是公然毁约!”银发苍苍的老将军嚷道:“法国和苏联捷克斯洛伐克等都有盟约,别忘了现在挑衅法国就是和四国为敌。”“不错,”和将军预料的相反,年轻的少校声音高了起来:“意味着F国按兵不动,它们也会袖手旁观。”“这简直荒谬,这…”气红了脸的将军被打断,少校有些不耐烦地质问:“您凭什么断定法国一定会行动?它现在深陷经济危机无法自拔,政党之争严重。”“那大不列颠…”“它推行大陆均势政策。没有国家比日不落更乐于见到法兰西被削弱。”他肩宽腿长,又因为站着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我认为不足为虑。”

      将军目瞪口呆,他一直沾沾自喜自己的口才,现在才明白不过是沾了姓氏的光,没人敢反驳罢了。“但这是赌博呀,孩子。”刚刚若有所思的中将接话:“只要对方开了一枪,我们就会万劫不复。”“您说的对,这是一场国与国间的赌博游戏,”见将军拂袖离场,少校恢复了谦恭的姿态:“我们在胜率大的时候下注。”中将向左右看了看:“我们不愿赌上元首的声誉。”“如果您不敢,”少校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去。”

      “够了,”希特勒站了起来,制止了辩论,他欣赏地看着赫尔曼:“希姆莱多次提起你,孩子,如果他早把你领来见我,我就会把你而不是海德映在宣传画册上了。我同意你的意见。”

      “我下令,由赫尔曼.马肯森少校带领,在莱茵兰地区设防。”

      “您究竟怎么想的?”火性子的元帅抱怨道:“恕我直言,首相,我更愿陪我的夫人而不是您林中漫步。”

      前方的空地上有一棵枯死的树木。它的树叶早已落尽,头顶晴亮的气空,在一片深浅不一,仿佛会流动的绿色中分外扎眼。银白的枝干顽强伸向苍穹。张伯伦扶住树干,和历经风蚀雨剥的树皮一样,他的手也满是岁月的痕迹:“路易斯,看见这棵树上烧焦的伤疤了吗?它被雷霆砸中过。”

      “若是上帝再降下一道闪电,它肯定会倒。”元帅断言,他凑近敲了敲,摇了摇头:“它已经空了,经不起一场雷雨了。”“没错,但只要还立着,它依然是最高的树。一但它倒了…”首相苦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令郎还是不愿意和您通信吗?他前些天给我拍了电报,托我问他的母亲安好。”元帅身形一晃,险些跌倒,他绷着脸僵硬地说:“那个小畜生?我只当他死了。”

      “一个父亲永远不会忘记艾利蒙那样的好孩子,”张伯伦并不对朋友的话信以为真:“我喜欢令郎,这一代人就应该像他一样勇敢追求梦想。他们从火焰的余烬里生长出来。我们那一代人太多的年轻人放弃了自我,而去拿起了枪。”

      “让一群孩子为一个老人的一声令下送命是不公平的。一颗子弹几秒内就能让一个在父母膝下承欢了二十年的孩子送命,比斧头伐倒一棵鲜嫩的白杨还快得多。让他们进驻莱茵兰吧,我相信这不会掀起国际舆论的大波,不过是让德国人重回他们的后花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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