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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钢铁洪流 ...

  •   “长官。”“坐吧。”看清来者后,曼施坦因嘴角两道严厉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以后叫我老师就好。”

      “是,老师。”年轻的学生顺从地改了口,但并无多少讨好阿谀的意味,透着一种神性的淡漠。他的眼睛是阳光下的深海,泛着粼粼波光的蔚蓝下是难以穿透的深渊,你永远也触摸不到海洋的心脏。但曼施坦因不以为意,他懒于应付繁文缛节,没有斟上茶水就直奔主题,并不觉得有任何失礼:“我写了一篇文章,已经联系了编辑,”他停了下来,因为不习惯主动推销自己有些难为情,他是等着被扒出来的金子:“但在付印前我想先拿给你看看,德尔维,或许你有新的想法,如果是这样,这篇文章就以我们共同的名义发表。”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尤利安。里面是一张仔细折好的纸,上面印满了清晰整洁的蓝色墨水印迹,还没来得及被交给打字机。尤利安也不客气,接过去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他走到窗边,一只手像弹琴一样轻轻敲打窗沿,按的是绿袖子的拍子,这是他思考的标志。

      “我赞成,”他下了论断:“将坦克作为主力开路,实现快速集中一点突破,同时从侧翼进行迂回,或穿插到敌人后方,由摩托化军团跟进。古德里安的看法和您异曲同工,他提到整个欧洲只将坦克作为辅助装备,没有充分利用它的机动性和破坏性。但还有一个逐鹿的地点,”尤利安抬起头:“天空。”曼施坦因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你指的是制空权。”

      “没错,”尤利安将稿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需要威力强的俯冲轰炸机殿后。它不需要极强的隐蔽性,相反,它的高音呼啸能在装甲部队出其不意出现后加强心理威慑。”

      “摧毁敌人的心理防御,才是闪击的真正目的。”日光镀在年轻人的肩章上,也给金发打上一层艳光:“这是战争的艺术所在,老师,您不觉得吗?”曼施坦因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从战场上休假回来,他最好的朋友,儿时的玩伴被硝烟弥漫的战场,人间炼狱中绵延持久的苦役折磨得忧郁不堪。那天晚上,两个英国军人,两个小提琴拉得精妙绝伦的俘虏,拿着那把意大利制造,经过无数手工擦拭打蜡,斯特拉迪瓦里,一遍遍地演奏春天乐曲,当琴弦还未颤动时,它就像一片土地,音乐安然长眠的故乡,但当琴弦开始震颤,它就成了一辆呼啸而过的亡灵列车,载走了他的朋友,那名英勇的军官后半夜自尽了。后来曼施坦因才明白,是充塞宴厅,袅袅无形的音乐杀死了他,勒死他的不是弓弦而是琴弦。他们是故意的,那两个伟大的音乐家,但你怎么能用音乐治罪?

      “战争的艺术,”他情不自禁地回答:“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们很遗憾,您未婚夫的死亡是一场意外的不幸,我们调查了所有目击证人,他确实是失足跌入铁轨的。”费因茨踌躇地捏着军帽,来之前他斟酌了用词多次,他尽可能快速地说完,避免给她造成过大的打击。

      芙罗拉坐在那把优美端庄的竖琴边,洁白的胳膊上绑着黑纱,纤细的指尖则套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钻石戒指。听到费因茨的话后,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静丽的脸颊滑落,再顺着金色的琴弦淌下。她站起身,用手帕轻轻是了拭了拭泪,像一朵镜中的水仙花般摇摇欲坠。突然,她手一松靠着琴晕了过去。

      费因茨顿时面露焦急之色,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上前抱起了她,她甜柔匀静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他把芙罗拉小心地放在卧室床上,自己则飞快地退到门外,像是怕亵渎了什么。给他开门的年老的女佣适时地说:“我请您留下,先生,您是个正直的好人,我担心夫人悲伤过度做出过激之举。我年纪大了,拦不住她。”

      芙罗拉迷迷糊糊地醒来,她头疼得厉害,垂下天鹅般的颈项,揉着眼睛走到卧室门口,发现了一道落在地上的阴影,和阴影相连的是一双修长地有些过分的腿,那名SS的中尉还在那里。

      她吓了一跳,惊慌地躲到半开的门扇后,像只新生的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他很高,她只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她紫罗兰色的眼睛不安地转动。“抱歉,我…”费因茨艰涩的张口想要解释,被她忧郁的鸢尾香包裹,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事实上,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收回虔诚恋慕的视线,怔怔地低头看向美人裙摆下的莲足:“您会着凉的。”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和唐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是我恳请他留下的,夫人,我担心万一您惊醒会做出傻事,那样我也不用活了。我看着您长大,几乎是您半个母亲。”玛格丽特给芙罗拉拿来拖鞋和一领孔雀羽的披风:“我请他坐下,但他执意不肯,因为没有您的恩准。”

      芙罗拉虚弱地对费因茨笑了笑:“谢谢您。”她想他是公事不太繁忙又有了音乐会上的一面之缘才对自己如此照拂,温柔地发出邀请:“您愿意和我还有玛格丽特一起用早茶吗?让您空着肚子回去就太失礼了。”

      她注意到窗上的爬山虎,青翠的叶片上还停留着昨夜下过的雨,他就这样在她的门口站了一夜。

      “谢谢您的好意,”费因茨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回答:“您一定还很难过,我,我去上班…”他的左手压住胸膛,几乎想掐住那颗律动得过快的心脏,脸颊像被点燃的火烧云般滚烫。快不能思考的费因茨悄悄向门边蹭去,再多呆一分钟他都无法藏起自己隐晦的爱意。

      “如果您的上司要求您五点到岗的话,您就需要法律援助了。”芙罗拉俏皮地打趣了他一句,但并未多留意,她抱起艾兰迪的肖像,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

      “长官,您的可乐和三明治。”弗兰茨发现他的长官又双叒叕地在工作时间摸鱼,赫尔曼的腿翘上摆着地图的长桌,军装散漫地披在身上,衬衫的扣子开了几颗,他拿着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旁边是散落一地的惠斯特牌。

      “啊,亲爱的弗兰茨,”赫尔曼的目光从小说上移开,眨了眨他美丽得惊人的碧眸:“能麻烦你帮我打开吗?”温沉磁性的嗓音半是慵懒半是撒娇,相比少校的职位,他更像一位蛊惑人心的魔术师。“是,长官。”弗兰茨靴跟一磕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了瓶盖。不知谁养的德牧从帐篷的缝隙挤了进来,眼巴巴地盯着散发着火腿和芝士香的三明治对赫尔曼摇尾巴。

      赫尔曼一口吸光了玻璃瓶里的可乐,拿着三明治在狗的面前晃了晃:“想吃吗,好孩子?”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足足等它摇了十分钟,赫尔曼才心满意足地俯下脸去,带着一种恶意的快乐说:“就不给你。”

      弗兰茨:…… 他看着他的长官撕开包装纸,一个不留神,三明治滚落到了地上,狗的眼睛蹭地亮了,一口吞了进去。

      “唉。”赫尔曼遗憾地耸耸肩:“真是的。”“我再去给您…”弗兰茨话还没说完,赫尔曼就敏捷地一跃而起,掐住了狗的脖子,半岁龄的小狗委屈地呜咽着,把三明治咳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晶亮的银丝的少校面不改色地把三明治吃了下去。

      “……”弗兰茨沉默了。他以为他是想给它一个教训,没想到他是真的想吃这个三明治。

      “您不嫌脏吗?”“我小时候经常和野狗抢饭吃,”少校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温和地拍了拍颤栗着缩成一团的小狗的头:“不这样我早就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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