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惦念你》九十九粒尘

3、第 3 章

　　程谏芝没有再主动联系冉，或者说她向来就不是一个能主动联系人的人，上次能主动去加冉，也是靠着一时头脑发热了，倒是冉，时不时发来一张风景照或者像以前一样转发一些段子之类，程谏芝看到后会回复，她属于那种能顺着别人的话接下去，但无法从无到有找新话题的人。

　　冉平时和家人住一起，虽然她有自己的房子，上次踩着椭圆机和程谏芝聊天就是在她自己的房子里，话说那个健身器械的价格相当美丽，程谏芝一年的工资可能都不够买一台，当时她还说着“你可真土豪啊”，充满了羡慕嫉妒，但没有恨。冉好像急于解释什么，说有些东西不能买便宜的，毕竟奔着使用价值和长期性去买的，其实她很节俭的，一点也不大手大脚。

　　这点程谏芝倒是很相信，她曾经问过群主一些关于冉的事，群主好像知道她们已经加好友了，还用调侃的语气撮合着，说让程谏芝把握机会，冉可是很长情的人，绝不是圈子里乱来的那种。

　　哪种人呢?大概就是心思也好外表也好，很一致地不会花里胡哨，对人对物都有一些倔强的坚持。这和程谏芝倒是很像，可她们拥有这种特质的起始点不同，冉是因为已经不用限于物质的困顿，不用纠结柴米油盐的花销，所以能随心所欲地遵循自己的生活理念，不受侵蚀；程谏芝则是已经彻底被生活打趴下了，反正她没资本没能力去追求高品质的物质生活，干脆破罐子破摔，过着至简的生活，连带着心境自然也坚如磐石，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又是一个周末，这次是冉主动打来语音电话，她们漫无目的地聊一些有的没的，程谏芝忍不住问她的情史，她听过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人如果25岁还没谈过恋爱，那么他/她大概率是无法遇到一个和他/她一样没谈过恋爱的人了，简单来说就是无法成为对方的初恋了。

　　认识冉以来，程谏芝脑中经常想起这个说法，她也明白，至少此生她也是遇不到一个能成为对方初恋的人了，除非对方和她一样奇葩。对，就是奇葩！这是程谏芝对自己的评价，因为在现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程谏芝的爱情列车却从没发车过，实在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节奏。可程谏芝也绝不悔改，为什么年近三十的人就一定要有几段恋爱经历呢，为什么从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女青年就该被指责呢。

　　不悔改是一回事，遗憾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人在暧昧上头的时候都是有独占欲的，虽然结局早已注定，是比不过人家心里的白月光的。

　　冉没有介意程谏芝的打探，好似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个。冉很坦然地说有过一个初恋，也是至今唯一一段恋情，听到这，程谏芝心凉了一大截，比起冉有过好几个女友，“一个”更让她难受，因为一个意味着唯一，意味着不可替代，意味着简直是白月光plus了，更意味很有可能这个人是导致冉至今没有走入第二段感情的关键因素。这时候程谏芝想着，也许，也许她也只能和冉做朋友了，几乎不可能成为恋人了，她不自信她有魅力能成为覆盖住冉这唯一一段恋情的新的记忆卡。

　　不过人之初性本八，程谏芝还是很想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就像当初也会在群里八卦其他小伙伴一样，只是现在的心情不是纯粹的轻松，是强装的淡定。

　　冉说的是一个普罗大众常听过的毕业即分手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是两个女生。冉没有做过任何挽留，她的女朋友也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分手的词汇，她们大学里恋爱了三年多，到了毕业季，各自回了老家，没有提过未来，没有惋惜过去，没有正式的告别······

　　程谏芝很纳闷，觉得那这算是恋爱吗，还是说只是虚幻。冉笑了下，带着点寂寥和深思，说她们做了所有情侣间能做的事，只是没有名分而已，早些年的环境比现在更糟糕，她女朋友不敢公开，只允许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空间做些亲密的动作。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毕业的时候选个城市两个人一起去发展呢？”程谏芝很自然地问出，仿佛这样做很简单。

　　“她不敢的，她从小就是乖乖女，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和我在一起了。”冉带着释然的笑，说着“乖乖女”的时候又带着无限的温柔，并没有任何觉得女友懦弱的意思。

　　程谏芝听得心里酸酸的，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而酸，为冉无限怀念的语气而酸，仿佛这时冉变得更鲜活了，不再沉默寡言，不再死板客套。

　　冉紧接着问程谏芝的过去，“我说完了，该你了。”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可没有一点八卦的口气，说得一本正经。

　　“我是母胎solo”程谏芝不好意思地笑道。又接着说，“你亏了，没法一物换一物了，哈哈哈哈”

　　冉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了，很奇怪，她是第一个相信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网友问过程谏芝同样的问题，可每次程谏芝回答后对方会很吃惊地说“倒也不用这么有偶像包袱，咱们都是普通人，实话实说就行，不用敷衍我”，程谏芝只好说谈过一个，对方马上开始八卦，程谏芝就胡说八道，把书上看来的故事安在自己身上。后来再被问，程谏芝干脆直接说假的版本。可被冉问起，她还是第一反应说了实话。

　　冉再次确定：“那你就是独身主义者，你又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其实程谏芝说过的，可能冉忘了或者当时并没有听进去。

　　程谏芝的觉醒之路可能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不是通过实践，比如喜欢过某个女生或者真实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她的青春不像青春小说那样五彩斑斓热血张扬，甚至整个学生时代的纠结只剩下生活费的烦恼，按需求理论来说，她还不够格，不够格去触碰任何精神产物，尤其是爱情。

　　转折来自她踏入社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同组里有一个女生和她特别要好，休息时两人经常去江边轧马路，一聊就是一个下午，她很喜欢那个场景和那段时光，不受束缚的江风轻柔地吹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的气味，远处望去，波光粼粼的江水等待着和夕阳亲吻，然后洒下一片灿烂金黄的笑容，她不用考虑什么时候该说话不该说话，冷场也不会有任何尴尬。

　　她畅想的恋爱也是这样，能和在乎的人漫无目的地漫步，无所顾忌地说着娱乐八卦生活琐事。后来程谏芝复盘过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倒也没有特别的非她不可的感觉，可如果换成男生，那么无法接受，只能是女生，能讲只有女生听得懂的笑话，能分享彼此细腻的隐秘的心情。

　　冉说那并不是爱情，问程谏芝，“你知道普通朋友和女朋友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程谏芝本想说她知道自己不爱那个女生，只是假如自己一定要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话，只能是女生，但她只是接着她的问题，“是什么？”。

　　“欲望。”很涩的两个字却被冉说出了正义凛然的气势。

　　“你很坦然哦。明知道我没有过，我怎么确定有没有？”程谏芝逗她。

　　“所以你不是。”冉再次表明看法。

　　“所以你才这么坦荡地跟我交朋友吗？”程谏芝呢喃。

　　“嗯？什么？”冉没听清。

　　“没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