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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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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明的死法和簌玉不同，是一剑封喉。
他的眼睛向外凸着，似是十分惊愕。脖颈上的剑痕窄而深，凶手割断了他的喉管，竟让他死前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那柄赤血剑自然也不见了，店小二瘫倒在地，像是被眼前的景象摄住了，无法站起身。
苏渐把簌玉的死讯告诉了众人。
陈小二这时恢复了些神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愣怔着看向唤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茫然地望了望楼上。
是谁杀死了他们？杀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取剑，但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杀人夺剑于无形，这人的武功想必很高，心计想必很深，手段想必很狠……
这人是逃了，还是依然在无名客栈，在人群中间？
众人顿感不寒而栗。
有人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喝到：“我看还是去报官！这破地方老子是住不下去了！”
还没等这人说完，一把剑已经伸向了他的咽喉。
“敢去，那就先杀了你。”说话的是个刀疤脸，苏渐看向那人，是一张在海捕文书上见过的模样。
是了，住无名客栈的人，多的是亡命之徒，走的都不是官道，每个人手上多多少少沾过血、惹过人命官司，谁也不愿意和官差打交道。
这二人虽死得吊诡，让人心下不宁，但谁没见过死人？
“真晦气，打扰小老儿喝茶。小二，还不快把这二人埋了？”一鹤发老者出声道，他手中捧着一盏茶，还冒着热气。
提议报官的人讪讪地笑了，刀疤脸也收了兵刃，两人重新坐下，一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从未有一把剑抵在任何人喉上似的。
小二和伙计不知道从哪抬出来两口棺椁，把簌玉和唤明装了进去，又抬出门去，小二边抬，边叹着气：“客人呐，来生莫入江湖啦……”
苏渐心中升起一阵凉意。江湖中人，大多并不怕死，但是没人不怕痛苦。
簌玉死得实在痛苦。
尽管，簌玉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如此鲜活娇艳的青春，竟在须臾之间被摧毁，苏渐还是感到怅惘。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狂风呼啸的天气，那个人也如同秋日枯叶一般，在她面前变得衰败、衰亡，最后化作飞灰。
苏渐不想在这里久待，两人既已俱亡，便也只能尘归尘、土归土，她虽不忍见无辜之人流血，但也无心做江湖判官。
刚去马厩牵了马，苏渐却听见“轰隆”一声，天空响起惊雷，倏忽间大雨若倾盆般落下，风更大了。这以月色闻名的明月镇，在此时已不见一丝月的光亮，夜色如重墨一般。
雨水很快在地上聚积，马蹄踩进一个个水坑，所到之处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但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起初苏渐只当是谁家孩童在雨中玩闹，毕竟那脚步声实在太轻，轻得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声音。
但那声音先是在地上，后又转移到了屋顶上，任哪个孩童都不会有这等飞檐走壁的功夫。
苏渐飞身下马，朝那脚步声追了过去。
屋顶上果然有人！
一个黑影从街边民屋的屋顶掠过，正背着什么东西，向明月楼的方向跑去。
苏渐犹豫片刻，便也向明月楼的方向追去。
今夜无月，明月楼不像往日一样热闹喧嚣，而是如画中美人似的，静立在明月城中。楼中灯火从纱幔中透出光亮，又如同名剑的寒光一般，生出些不可逼视的威严。
黑影轻功极好，就在苏渐犹豫的刹那，脚步声已经远得几不可闻。苏渐依稀辨得那声音仍落在明月楼方向，便奋力起追，不多时，那脚步声渐近，似是停下了。
而明月楼，也落在了苏渐眼前。悠扬的丝竹声时起时落，脚步声在乐声的掩盖下时停时走。倏尔，一阵狂风袭过，落叶纷飞。
那人的踪迹已然不见。
苏渐刚要放弃，突然心下一动，顺着明月楼的房檐向上追去。
明月楼共有十七层，是中原第二高楼，越往上走，屋檐的坡度越奇峻，楼越窄。站在明月楼底向上窥视，是看不到高楼层的细节的。
正是这个想法让苏渐坚信，那黑影一定是向明月楼顶逃去了！
果不其然。
追到十二层时，苏渐看到了黑衣人的背影。他背后背着的布包，不正是风陵剑派的唤明包裹赤血剑的吗？
十三、十四、十五……
那人越来越近了。
到第十六层时，苏渐的指尖几乎可以碰到那人的衣摆。
就是这时！
苏渐摘下帷帽，向黑影甩去。
这一下正中黑影的右肩，他的脚步顿时不稳了，无法再爬上第十七层。
苏渐没料到这人轻功绝伦，内力却似是很弱，接着使出的一掌便只用了三成功力。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掌竟扑了空。
那滑不溜手的黑影堪堪躲过了这一掌，却重心不稳地整个人跌落下去。坠落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道房檐，然后整个人滚落在明月楼向外伸出的赏月看台上。
看到苏渐追来，黑影随即匍匐在地，纳头便拜：“女侠饶命！”
他抬起头，竟是无名客栈的陈小二！
这人颤颤巍巍地取下背后的包裹，将其双手托在掌中：“这赤血剑赠还女侠，只求女侠饶我一命！我愿为女侠当牛做马！”
苏渐也被惊得愣住了片刻，谁能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客栈里的明不见经传的店小二，竟有着如此绝世的轻功？又手捧着这样一把绝世的宝剑？
还有……风陵剑派那两人，是他杀的吗？
这人内力不深，簌玉的死应该和他无关，但那唤明的死，如果他趁着夜色攻其不备将其杀死倒也并非不可能……
苏渐接过赤血剑，但陈小二身上的谜团始终不能让她放下心来。
她抽出赤血剑，将它架在陈小二脖子上：“跟我走，带你——和这把剑，去找天一盟的褚凌霄公断。”
中原武林正派大体上分为五大派，以铸剑闻名的风陵剑派，居于江南水乡、掌管漕运的逍遥阁，世代修习刀法、以内力浑厚方正闻世的寒衣派，隐于高山、善于制药的沐芳山庄，然后便是这杂学百家的天一盟了。
天一盟地处雁城以南、明月镇以北的洛城，天一盟的盟主褚凌霄近年武功大成，如今已是中原武林最有威望之人，若是为赤血剑找一名主人，很难有人比褚凌霄更合适。
至于这陈小二，苏渐心想，既然这武林有人愿做判官，就一并带去让沈凌霄处置也罢。
陈小二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条泥鳅一样瘫软了下来，直勾勾地躺在了地上，雨水漫过了他的衣裳。
“女侠，我、我实在快累死了……让我先躺会儿……”
他抚着胸口，急促的呼吸声不似作伪。
“告诉我你的真名。”
“江湖中人，哪有什么真名不真名的……不过很多人叫我孟酒，孔孟的孟，喝酒的酒。”
苏渐点点头：“我姓苏。”
雨声渐渐小了，月色落在赤血剑上，泛起幽亮的光。苏渐用布包裹起剑，叫上孟酒：“走吧。”
“二位留步！”一道女声将两人拦下。
苏渐转过头，迎着月色，她看到了一张极美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