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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她念得极轻,然而风还是将声音吹到了谢长韫耳边。谢长韫终于侧过身,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

      赵识辛瞬间从回忆中抽身,她觉得那目光,锐利地好像一把寒刀,透过她的皮相看到内里。

      她无端心口发慌,背上不自觉一层冷汗,连忙抱着妹妹俯首跪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觉得谢长韫容貌未变,周身的气度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隐隐透着些阴暗疯狂,甚是诡异!

      好在谢长韫并不甚在意她,瞧了一眼后,就径直迈着步子,走到康嬷嬷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康嬷嬷和王兴,骤然而至的压迫感,逼得在场人皆是惴惴不安,王兴本就胆小,此刻更是怕得身体抖如筛糠。

      康嬷嬷尚能安稳,她反应极快,一招先发制人,急急地去拉谢长韫的衣角,奋力泼赵识辛的脏水:“谢阿郎,老奴绝不是有意惊扰大人。是这贱婢玩忽职守,致使万佛阁走水,还意图逃跑。老奴这才带着王防阁,想把人抓回来处置!”

      “是吗,”谢长韫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他向后退了半步,避开康嬷嬷的手,唤了一声,“鹤觞!鹤醴!”

      黑影飞快从谢长韫身后跃出,两个长相别无二致的黑衣少年飞快擒住康嬷嬷和王兴。动作竟是一模一样,仿佛镜子照出的两面。

      康嬷嬷大惊失色:“阿郎你这是做什么!”

      谢长韫拢了拢披风,手掌滑过披风之上晕染长密的狐毛,动作一如之前那般轻柔。

      他微微仰颈,如窗台之鹤:“听闻母亲染了风寒,府里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她可睡得安稳?走吧,我们看看母亲去。”

      说完,他一挥披风,大踏步踏过门槛,直朝内院走去。鹤觞鹤醴两少年押着康嬷嬷和王兴紧随其后。

      赵识辛方才松口气,有谢长韫带来的护卫上前,强行拉走安儿。她来不及安慰哭得撕心裂肺的安儿,就被带着往府内去。

      早春的天亮得晚些,雾蒙蒙的天地好歹算是清透了。国公府里头的奴婢家仆起来了些,瞧见谢长韫,皆是面露惶恐。

      谢长韫走得急,从正门过百花影壁,穿中庭,绕过中堂,再进垂花门,经过庭园中央宽敞开阔的莲花池。

      一路上檐下廊中,老老少少一众奴仆们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途经万佛阁,赵识辛匆匆瞥了眼,原是万分气派的万佛阁,烧得就剩个底座,基本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谢长韫却似是毫不在意,他一路脚步不停,直奔最里头女眷居住的寝屋而去。

      拱形的一道月亮门进去,屋子的装饰同外面大不相同。院里种了参天的菩提,曲径通幽。

      中央摆着类似寺庙的四足大香炉,一侧的架子密密地插着红色的香烛。清幽的檀香味充斥鼻腔,这里不像是女子居住的内宅,倒像是与世隔绝的佛寺。

      赵识辛一进去,闻得那股檀香,仿佛一根线在脑中穿过,原本心中想不通的事情,豁然开朗起来。

      屋里亮着灯,显然是醒着。谢长韫对着大门行了一礼,端的是谦卑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

      “母亲,儿子来给您晨昏定省了!”

      可他礼数分明充足,道明来意后,却不待里头人回应,直接便要往屋里闯。

      门口的两个丫头想拦:“阿郎,主人昨夜偶感风寒,现下时辰还早,恐怕还未……”

      “放肆!”鹤觞鹤醴齐声呵斥,两个小丫鬟登时吓得同时跪下,不敢再发一言。

      有护卫上前将门踹开,谢长韫神色淡然,带着一大帮子人,就这么大喇喇地闯了进去。

      一进屋便能看见个挂满经幡的佛龛,佛龛前的供桌上摆着瓜果贡品,香炉里头燃了三炷香,正袅袅冒着烟。

      一个衣着雍容的妇人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一边转着手里的佛珠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母亲不是染了风寒,精神倒还不错,”谢长韫挨着炭火,褪下肩上的披风,立刻有人接了去,他仰头望着那尊无悲无喜的佛像,“外头如此热闹,母亲却还能沉得住气,有心思在这里求神拜佛。”

      妇人咳了两声,不为所动:“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心净便了无凡尘,我已许久不管俗世,自不会被这些杂事侵扰。”

      赵识辛眼皮微微抽搐,再一次被恶心到了。这王倩还是一如从前,端着那全京城最痴迷佛学的“佛夫人”架子,谁又能想到她表面与世无争的菩萨模样,背地里却是腌臜事做尽的妖魔。

      “好一个心净无凡尘。”谢长韫的笑也透出了一丝鄙夷,他摆摆手,鹤觞鹤醴揪着康嬷嬷和王兴扔到王倩脚边。

      “姨母,姨母,救我!”王兴一沾地就急切地往王倩那里爬,被康嬷嬷眼疾手快地生生按住。

      王倩这才掀了眼皮,皱眉瞥了眼王兴和康嬷嬷,抬头仰望谢长韫,眼中闪过恶毒:“寰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韫弯唇轻笑,拾起供桌上的一串苦褐菩提佛珠,指尖轻捻:“母亲的人不懂事,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尽孝道,替母亲教训教训才是。”

      王倩半边脸气得不自主地抽搐:“倘若下人做错了事,那该罚便罚,可康嬷嬷是自我陪嫁便跟来的,算得府里的老人。王兴虽是我二妹夫家里的妾室所生,但毕竟唤我一声姨母,是我王家的人。你要罚他们,也该顾及我的面子。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大忌,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谢长韫面无表情地盯着王倩,手上的珠串突然断裂,每一粒珠子哗啦啦在地上弹跳,像深秋暗夜窗外的雨打芭蕉。他低头轻笑,那笑意带着几分瘆人:“他们做了何事,犯了何错,母亲难道不知?”

      赵识辛眉头微挑,看向谢长韫的眼神带了探究,莫非这府里发生的一切,谢长韫都知道?

      王倩被谢长韫盯得心绪不宁,干脆闭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康嬷嬷眼见情势不对,急忙伏在地上:“阿郎,是老奴僭越,老奴发现这万佛阁走水的罪魁祸首欲偷逃出府,这才越过主子私自前去抓捕。都是老奴的错,请大人责罚老奴!”

      这康嬷嬷不愧是只老狐狸,这番话明面上是认错,实则是将赵识辛的罪名坐实,还巧妙地撇清了王倩同这件事的关联。

      “哦,原来是这样啊。”谢长韫似是了然的点头,眼睛的余光却瞄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赵识辛。

      赵识辛对这眼神何等熟悉,带了点期待,似是在等着什么好戏开场。赵识辛一瞬便明白了,他今日这番,大约就是冲着王倩他们来的。得,既然他想看戏,那她便如他的愿,演给他看。

      “阿郎,奴婢冤枉,”赵识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干嚎,“事实并非如此。万佛阁走水,并不是奴婢失职,而是有人蓄意放火,想要加害于我!”

      康嬷嬷没料到赵识辛当真揭穿,立时大声呵斥:“小贱蹄子胡说什么!”

      “让她说!”遭到谢长韫的训斥,康嬷嬷才颇为不甘地闭了嘴。

      赵识辛做出一副凄惶的样子,嗫嚅道:“奴婢……奴婢夜里在万佛阁,意外撞见……撞见私通的丑事。那两人本想杀我灭口,老天庇佑让我逃过一劫,可他们二人非但不收敛,还把我骗去万佛阁,放了把火,意图令我葬身火海!”

      “简直一派……”这次,康嬷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鹤觞塞住了嘴。

      谢长韫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冷眼睨着面色愈发苍白的王倩:“府内有人暗通款曲,可不是件小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欺瞒于我,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赵识辛以头抢地,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她瞧了眼一旁的王兴,紧接着抛出一个炸雷:“当夜我看得分明,那私通中的一人,是王防阁!”

      王兴瞪大了双眼,如同遭雷劈了似的,瘫倒在地,指着赵识辛:“你你你……你不是失忆了吗!”

      他这话一出,赵识辛当即明白,自己猜的果然没错。那天要杀她的那个蒙面男子,他用的银针暗器,和杀了平儿的暗器如出一辙。而赵识辛与蒙面男子交手时,她看出,此人身形也是同王兴相仿。

      她之前就有疑虑,为什么这王兴回回见到她,总是反应极大,如同见了鬼一样。直到想通这一切,她才明白,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又怎么会怕鬼敲门呢。

      “我……她……不是……”王兴被这赵识辛猝不及防的这一棒打得六神无主,恰在此时,王倩喊了一声:“王兴!”

      王兴对上王倩的眼,一时之间好像有了主意:“对对,阿郎,是这女子她……她勾引我!我没答应她,她恼羞成怒就放火说要跟我同归于尽。大人,您别信她,她现在是在诬陷我啊大人!”

      “王防阁大约是糊涂了,与你私通的女子,可不是我,”赵识辛不等谢长韫说话就冷冷地开口,她抬起手,缓缓指向跪在蒲团上的女人:“是你的姨母,当今的国公府夫人,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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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感谢各位小可爱点开本文,作者属于慢热型,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建议多养一段时间。承蒙不弃,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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