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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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
吃完晚饭，秦仕文去书房加班办公，难得有时间回家的秦樾则陪着妈妈一起追剧。
这些年，家里陆陆续续又添了一些东西，角落的绿植才刚浇过水，扫地机器人钻进窗帘下藏着，新换的空调呼噜呼噜转，柔软的猫窝在等它的主人回来。
秦樾低头看手机，置顶的联系人一直没有发来消息，最近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
他无意识地打开了购票软件，动作熟练到仿佛做了上百次。
突然冒出了一条温馨提示：
［您搜索的云港—冬市机场，当前无直飞方案，为您提供航天联运方案。］
什么？
等他把上面的字看清楚后才恍然——
哦，不是林城到云港。怪不得没有票，原来查询的地点错了，输成了她朋友的目的地。
清除历史那一排，分别是林城—云港机场、林城—云港、林城—云港市。
秦樾回过神，关闭了软件，注意力重新放在节目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治愈系的国产剧，深受好评。
主人公一家用晚餐，男主人看起来很宽厚温和，女主人笑容温婉，他们的孩子活泼可爱，画面温馨又和谐，连配乐都是轻快的。
秦樾不知怎么的，突然喊道：“妈。”
“怎么了？”周女士侧过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把音量调小。
“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
秦樾垂眸看着茶几上的纹理，一圈一圈有规律地环绕着，低声问：“如果我喜欢的人，她家里不是很好怎么办？”
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毫无准备的周女士一愣：“不好是指？”
秦樾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他停顿了片刻，最后抬眼与母亲对视，他缓缓道：“……我喜欢的人，她父亲很不好，经常酗酒，还总是对她妈妈动手，她已经很久不和她父亲联系了，她现在跟家里关系一般，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她一直不敢承认喜欢我，怕拖累我，明明她很乐观积极善良，明明她一直有努力在生活，明明她一点也不差的……”
——
秦樾清楚记得那一年的冬天，距离过年不到十天，许亦娇的父母又发生争执，她因为担心父母，匆匆从外省赶回来，转车换乘折腾到凌晨才到家，然而面对的却是一片狼藉，屋里玻璃瓷碗碎了一地，家具没有一样好的，深色的铁门凹陷一块，甚至不需要钥匙都能进去。
四分五裂的又何止是漆黑的显示屏呢？
空气中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没有人敢低头细看地上刺目的痕迹。
许亦娇脸上的狼狈掩饰不住，勉强对他笑了一下，眼眸含着水雾，自嘲似的低语：“……看到了吧，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逃不开。”
比起伤心，更多的是无力。
她认命了。
暴戾的父亲，软弱的母亲，以及无能的自己。
“许亦娇……”秦樾心里一片酸涩，攥紧她的手腕，“这不是你的错……”
许亦娇的脸苍白得可怕，她慢慢掰开秦樾的手指，摇了摇头，低声道：“不重要了，我都不要了。”
“这些，”她喃喃重复道：“我都不要了。”
说着最绝情的话，眼泪却掉了下来。
顿时，秦樾愣住了，心口骤然一痛，一股慌张瞬间涌上心头：“许亦娇……”
从那之后，许亦娇除了在金钱上，几乎不跟家人来往，她把能伤害到自己的人，都通通拒之门外。
包括他。
……
周女士何等玲珑心思，虽然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但她还是直言道：“你是怕我和你爸爸阻拦你们在一起吗？”
“不会的，”秦樾缓缓摇头，“你们不会这样做的。”
自从高中那一次爆发之后，他的父母，也许不支持他的选择，却不会阻止他的决定。
周女士反问：“那你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秦樾露出茫然的神情，对啊，他想说什么？
他只记得他喜欢许亦娇，想带许亦娇回家介绍给父母，然后呢？许亦娇会愿意吗？
秦樾被问住了，多年未敞开的心扉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知儿莫若母，周春梅握住儿子的手，略有些安抚的意味，轻叹道：“好了，妈妈知道了，以后我和你爸爸肯定会像爱你一样对她好的，既然她是你认定的爱人，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把她当家人？是一家人就肯定要好好过日子的。”
秦樾微微一怔：“妈……”
周春梅说：“家人和你的爱人，从来不是对立面。”
“大宝，”周春梅望着儿子，目光温柔，她轻声说：“不用担心，爸爸妈妈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同样也会爱你爱的人，如果将来你们在一起了，她会拥有双倍的爱，她未来的家也会很幸福的。”
“……”秦樾仿佛又看见女生通红的眸，眼睛酸涩不已，他压下喉间的哽咽，哑声道：“妈妈，谢谢你们爱我。”
谢谢他们爱屋及乌。
谢谢有人和他一样爱许亦娇。
周春梅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傻孩子，一家人客气什么呢？别害怕，千帆已过，康庄大道，而路呢就在脚下，跨过了苦难，她将涅槃重生，会迎来自己的灿烂辉煌，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妈妈相信你们一定能走得很远。”
——
秦樾几乎不和家人讨论感情状态，所以这次主动坦露心声，周春梅诧异极了，不过说了两句，儿子又沉默了，半点消息也问不出。
仿佛签了什么保密协议一样。
见状，周春梅暗暗琢磨，儿子说的TA，和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偏旁？
秦樾不知道妈妈已经偏离了主题，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冰凉的水让他渐渐恢复理智，镜子里的脸不再像上学时那么稚嫩了。
眉眼间的青涩褪去，不笑时看上去有些严肃，连续熬夜加班而留下的黑眼圈，显得有些疲惫，岁月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工作原因，他需要随时接收消息，哪怕是休息时间，所以手机震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立刻打开了手机。
发现不是关于工作，他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只是那么一秒，心又悬了起来——
【陆呈临】：兄弟，我把知道的跟许亦娇说了。
附带一张截图。
屏幕上有水，他点了几下才点开那张截图。
……
确实是她啊。
秦樾僵硬在原地，他怔怔的想。
原来，这已经是第九年了。
喜欢许亦娇的第九年。
——
临哥。
跟中学时期一样的称呼，陆呈临有片刻晃神，顿了顿，才笑着说：“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现在是在家吧？”
“嗯，在家守着二亩三分地，不像你们在外面潇洒。”
“我们天天加班，哪里潇洒？你好歹还有地，像我们回家只能吃土……”
寒暄，是成年人的体面，一来一往，逐渐拉近了距离。
陆呈临觉得手上有些空，他摸出了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燃起的火焰轻微晃了晃，今夜的风很大。
烟雾弥漫，猩红的一点，宛如冬夜里仅存的温情。
陆呈临吐了一口烟圈，缓缓开口：“你问秦樾，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电话那边瞬间安静了，他接着说：“不过我把知道都跟你说，你听着就好了。”
陆呈临说：“高三吧，有次因为一道数学题，他和杨楠打赌，他坚定的说你会写，要知道虽然我跟你关系好，却也没有十足把握你能解出来。”
“他的态度让我有点奇怪，我当时就想，为什么秦樾会这么相信你。直到高三下学期，借了他手机玩，在他输入法上看到你的名字，以及跟在你名字前面的‘喜欢’，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喜欢啊。”
因为喜欢，所以盲目。
所以那天晚上，本该是他去接许亦娇的，车钥匙都拿了，又因为秦樾的喜欢，出门前给对方发了个消息。
不能保证这个举动是否合适，他也不知道毕业这么久了秦樾还喜不喜欢。
他想超过三分钟就自己去，结果，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三十秒？十五秒？他忘了，只记得秦樾不带犹豫的问了时间和联系方式。
风声从听筒传来，连同许亦娇的声音：“……毕业的时候你都没跟我说过。”
虽然这不是指责，不过陆呈临也拒绝背锅，立即道：“你忘了吗？你当时跟我说你喜欢高航宇，都这样了，我总不能告诉你秦樾喜欢你，让你背负情债吧。”
“……”许亦娇没有忘，和高航宇来回纠缠的那两年，她一直清楚记得陆呈临的告诫。
——你喜欢高航宇啊。
——嗯。
——你喜欢他的话会很辛苦，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掩耳盗铃。
“那道题——”
视线开始模糊了，许亦娇握着手机，颤声问：“我……我当时解出来了吗？”
“解出来了，”陆呈临说：“不过那道题有两个答案，你只算出了无解。”
“……你还记得另一个答案是什么吗？”
“还真记得，X无解和X等于2。”
“……”
最终以许亦娇的“谢谢”为止，陆呈临掐灭了烟，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的城市，热闹又寂寥。
谢什么呢。
他们这群人，总要有一对成吧？
对吧。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