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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淋涔四 ...

  •   孙林听到这,才开始怕了。之前小打小闹,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愈发猖狂,越来越肆无忌惮。以为夫子不敢拿自己怎样,以至于胆子大到殴打同窗。
      今天当众污蔑柳翊,就想满足自己内心的作恶得来的快活,他都没想过夫子敢把自己除名。
      孙林之前做的坏事,在他脑子里盘旋,越想越觉得今天要被除名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虽然是欺负柳翊解气了,但是他更怕他爹。
      刘夫子靠近了周夫子轻声说:“是不是有些过于重了,若是赶走孙林怕是又要惹上一堆麻烦。”
      周夫子没有多说,示意了刘夫子我自有分寸。四周有十多个学生,加上两位夫子,看着孙林几人。
      孙林此时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一边想着他爹对他说的话,又想自己做的事,越想越觉得害怕,怕真的要被除名。
      他虽然看起来年纪比柳翊大,实际还小柳翊几个月,平时确实嚣张,真出事了也怕得要死。
      那四个人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又不敢说话,也不敢直视夫子。
      孙林被吓得语无伦次,心里想着,今日惩戒也好,责骂也罢,也不能被除名。
      “不用了……学生……知错,学生……”孙林牙齿绊舌头,囫囵也不知道后面说了什么,只是听出前面倒是认错了。
      周夫子看着孙林,有对刘夫子说:“刘夫子,你认为如何。”
      刘夫子看着周夫子的示意,心领神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人言,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周夫子要不……”
      孙林听到这话,立即说道:“学生知错,学生悔改。”
      那四人也跟着说:“学生悔改。”
      周夫子看着孙林几人,长吁短叹:“今日你错于污蔑同窗,所中伤乃柳翊,如柳翊愿宽恕于你,我与刘夫子便信你将知错能改。”
      孙林这时哪还管得了对抗翊的嫉恨,今天先留下来再说:“我……”
      正当孙林几人刚开口,柳翊便打断了他们说:“我不愿再去医馆叨扰老先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既然他们已有悔改之心,学生自然接受。”
      不过柳翊始终脊背挺直,握着拳头。孙林松口气,都快不记得之前还对抗翊恨之入骨,全是劫后余生的想法。
      周夫子看着孙林几人,目光如炬,表情严肃:“柳翊虽然宽恕于你们,但是惩戒不能免去。便罚你们抄写《论语》一遍。若是你们再犯如此恶劣错误,无论如何,本学也要将你除名。”
      孙林已经被震得心惊胆战,刚才柳翊说话的时候拉了拉衣袖,又着重读了医馆两字,如果再拉出来他旬休是殴打同窗的事,他怕是今天必要被除名。
      他在心里谢天谢地柳翊不要讲出来,都忘了当初打人是如何嚣张。
      几位夫子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孙林仗势欺人了,不过闹得也不大,一般就是孙林带头羞辱人。之前也说过骂过,拦不住他。
      要是捏这些事说要把孙林赶去出,他爹肯定向着孙林,觉得是私塾瞧不上他。这次孙林动手打了人,一是在不阻拦不知道孙林会怎样无法无天,二是这事能吓得住他。
      其实周夫子并没有打算真要把孙林赶出去,虽然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接纳孙林这样顽劣的学生。但是孙家的确在这个县里有些权势,不然他们也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如果这次闹到众人皆知,让孙林爹挂不住面子。怕是他爹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私塾惹上麻烦不说,孤苦伶仃,众亲皆殁的柳翊只会更难。
      孙林对于柳翊,虽然和之前一样瞧不起他。但是柳翊也不放在心上,任他如何说得东西南北,柳翊是充耳不闻。
      孙林几次讥讽柳翊,柳翊都置若罔闻。导致孙林觉得自己在徒费力气,好多次恨得牙痒痒,但又不敢再闹事。
      毕竟上一次给他的威慑,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做坏事。
      有一次气得急了,指着柳翊骂道:“你是不是痴傻,听不懂我在骂你。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番……”
      说着便给洋洋得意地掰开那样污言秽语如注书解经一样的解释。等到说完回过神来,发现柳翊早就不见了。
      然后后面传来一句话,声音低沉冷峻,压着怒火般:“日日读圣人书,学圣人言,你就只是全然学会了这些污言秽语。”
      孙林回过头一看,张夫子就站在他后面看着他,脸色铁青,面色凝重得如要结冰,说话都是咬着牙缓慢地丢出字来。
      张夫子是私墅的三位夫子之一,所授的便是成绩最差,品性尤劣的丁班。张夫子也最为严苛,讲学时都带着戒尺。
      孙林被吓得杵在原地,浑身都颤起来。这些夫子平时最听不得这些话,张夫子尤其甚之。平时他们如何顽劣,到了张夫子面前便也收敛得安安分分。
      周围围着一群人,都是在看热闹的。被张夫子一训斥,也作鸟兽散。柳翊也不知道后面的事,独自在斋舍里面写字读书。
      秦纶推门进来,柳翊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秦纶说:“孙林被罚了,你知道?”
      柳翊脸上浮上一层惊讶,转而又消失了:“并不知道。”
      秦纶也没有在意柳翊与我无关的态度,只是陈述说:“张夫子听见了孙林骂人的话,怒不可遏,挞了他五十下,要他读《礼记》十遍。如今在思过苑里读书,没有读完不许吃饭。”
      柳翊写着的笔停一下,然后继续写字,又闷声说了一句:“多谢告知。不过他受罚与否 ,我不在乎。”
      秦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也写起字来。
      清风吹白日,江流月不流。光阴似逆旅,再见几沙鸥。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一天天溜走。今年冬学结束了,柳翊也该回去了。孙林那次被张夫子教训之后,也渐渐不再找柳翊的麻烦了。
      回到家中,冷清得很,柳翊已经不是第一年一人待在家中了,现在也有些习惯。
      突然有人敲门,门外有声音传来:“小柳。是你回来了?”
      柳翊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谁。是他隔壁的婶子。之前他爹尚在的时候,被称作大柳,他便叫小柳。
      如今也没有人这样叫了,就是隔壁的吴婶一直这样叫着。
      “是我,婶婶。”柳翊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妇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头发已经开始发白。其实这位吴婶婶过了今年也才四十,只是劳累过重,看起来老了十岁。
      这个吴婶婶对柳翊帮得颇多,许多时候能帮衬就帮衬。当时柳翊的娘去世的时候,如不是吴婶婶帮忙,柳翊都不知该如何。
      那一段时间柳翊便是住在这位吴婶婶家。
      “吃了没有,来,今屋吃饭。”吴婶婶对柳翊说,一边去牵他的手。
      柳翊没有拒绝,更多是不知道如何拒绝,说:“好,多谢婶婶。”语气罕见地带着情绪。
      “和婶婶客气什么,小柳你也是受苦了。”
      柳翊在吴婶婶吃了一顿饭,他已经很少这样和这样一桌人坐在一起吃饭过了。吴婶婶家中有五口人,一位奶奶,加上吴婶婶丈夫,大儿子,小儿子。
      大儿子已经有十九了,没能读书。小儿子今年才七岁,正准备要送进私塾蒙学了。
      吴婶婶一家人也都认识柳翊,对柳翊也是热情。直到傍晚,吴婶婶拉着柳翊说了一番话,柳翊才回去。
      本来说是他就歇在这里算了,不过柳翊拒绝了。吴婶婶一家人五口人,本身便是挤着三张床,如果他留宿便更加挤迫。
      吴婶婶对他够好了,柳翊不会贪心不足,对他的好,他一点点也都记在心里。
      到了第二天,柳翊考虑的就是如何赚钱的问题了。他现在没有生计,不可能就依靠邻里的接济。
      柳翊一直有抄书的活计,因为当初他爹中举的时候之前,也曾在这个书肆抄书过。后来柳翊的爹二十四岁中举之后,他这个书肆也跟着扬名。
      一时许多学子来他这个书肆买书,县里的学生都有。柳翊也认识当时书肆的掌柜,五十来岁,不过如今已经去世了,现在接手的是当时掌柜的儿子。
      那时柳翊才九岁不到,对于生计实在无能为力,便找到了当时他爹抄书的松韵书肆。
      柳翊当时去叩门,伙计还以为是附近玩闹的小子,正要赶他走。恰好当时书肆老掌柜看到了,问了一句。
      才知道这孩子乃是当时柳举人的儿子,而柳举人在六年前便离世了。老掌柜顿了一会,唉声叹气,不知是在感叹柳翊的悲惨遭遇,还是对柳翊父亲英年早逝的惋惜,感叹天意难测,世事无常。
      当时老掌柜便说:“你爹以前在我这里抄书,后来得中举人,如今你如今也来找找抄书的活计,罢了罢了,你写几字让我看看,如是过得去,我便留下你了。”
      江遇感激不尽,连连向老掌柜鞠躬三个。柳翊还记得当时手都是在颤抖着,所幸几字后冷静了下来,写出来一幅工工整整的字。
      老掌柜拿着字,赞叹道:“不错,果然青出于蓝,今后你便留下来吧。”
      老掌柜虽然不是什么读书人,但是也是和书打了一辈子交道。看得出来柳翊年纪虽然尚浅,但是比书肆里的其他抄书匠差不了多少。
      或许是源于他爹的一脉相承,虽然不说有多绝妙,但也看得出风骨气势。今后柳翊便靠着抄书,一边入学,一边维持生计,这一抄便是两年。
      这些年来,柳翊基本没有添置过其他东西,几乎没有见过肉腥。抄书赚来的钱全洒到笔墨纸砚里去了。剩下一些便留了下来,为他之后科考做准备。
      以往的节假,柳翊便更是发奋抄书。字也是越写越好,小小年纪,已经颇具风骨。
      他买不起书,很多时候也就是借书读,书肆的掌柜也大方,准许他抄录,不过纸墨要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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