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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淋涔三 ...

  •   柳翊先回了家,提着几副药,抱着一捆棉衣。自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穿过棉袍了。
      邻里见柳翊回来,也热情的关心几句,要柳翊去自己家吃饭。柳翊谢绝了那些好意,回到了自己家中。推开门,家里冷清得厉害。这屋子里,连作伴的老鼠都没有。
      屋里的陈设极为简单,过了前面的庭院,一间房子,房子里一坐一床一油灯,还留了些书,破笔残卷。院子旁边还有两间小房子,很小,一厨房一茅房。
      柳翊自己生火,稍稍弄了些东西填肚子。想了想又跑到镇子尾,找到昨天的巷子。
      柳翊想,自己现在确实无力偿还恩情,不过这一声诚恳谢谢还是能给得起的。
      这四周安静得很,都是人家的后院,所以没有什么人来往。柳翊走到门前,向前敲了敲了门,便又退下台阶,生怕冲撞了人。
      不多时,门边开出了一扇,一人走了出来。柳翊还记得这个姐姐叫阿芷。白芷有些惊讶,正要说话,便听到了柳翊对着院子深深施了一礼,大声说:“那日多谢小姐相救,救命之恩,铭感五内,它日必定衔草结环,以报大恩。”
      白芷一下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神才说:“小公子不必如此,我家小姐相帮举手之劳罢了,并不图报,小公子快快回去吧。”
      柳翊拱手说:“在下亦自知自身现在一无所有,今日来此,只为当面道一声谢,以表心诚。”
      白芷正想回绝,院子里传了边苏酥的声音说:“公子的诚心,我收到了。公子不必在意那些东西,今日登门道谢,便足够偿还了。天寒地冻,公子还是回去吧。”
      柳翊听到这里,也不再强求,又对着正面郑重地做一礼,才转身回去。
      第二天大早,柳翊便去了私塾。他不会放弃入学的,虽然要遭受那些人的侮辱欺凌。一旬本来有两日的休沐的时间,他本来是打算去书馆做抄书的活赚一点银钱,现在被耽误了,这一旬要更加难过。
      这个私塾是笠水镇周围几镇最大的私塾,也算远近闻名,便是隔壁镇子也有不少的人把小孩送到这个私塾蒙学。
      他是在这个私塾蒙的学,有位周夫子是他父亲的同窗,免了他的束脩,让他能继续入学。
      周夫子虽与他父亲是同窗,不过年纪比他父亲大不少,后面这么些年也没有再考上举人,便歇了入仕的念头,回了乡入了私塾当夫子。但周夫子家中也并不宽裕。
      柳翊很感谢夫子,要不是他,自己早就走投无路了。
      柳翊先是去了斋舍,自己舍友也都没有来,他这个斋舍是最偏僻的一间,四个舍友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读书下去。
      本来有四人的斋舍,现在就剩下两人了。之前两个人都已经有十六了,今年的院试还是没有考上,家里实在难以供着他们继续读书,两人便回家去了。
      剩下的那个人叫秦纶,年纪与他一般无二,倒算不上很穷苦,算家道中落的,如今父亲重病缠身,母亲照料着父亲,全家人赚的银钱几乎都买药去了。
      不过他比柳翊好得多了,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族里还是有族人为官的,时常接济,还能过得去。
      柳翊整理着东西,斋舍的门被推开,就看见秦纶拿着包裹进来。柳翊沉默寡言,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不愿意多说话了。
      秦纶也是话少的人。两人做了一年的同窗,说的话也没几句,要说关系有多熟也没有,不过秦纶已经是柳翊在这个私塾最熟识的同窗了。
      两人之间话少,但也互有相帮。秦纶看着柳翊:“昨日抄书你没有去。”
      柳翊整理东西的手一停说:“是。”
      秦纶没有继续往下问为什么,只是说:“有困难,便开口,不必客气。”
      柳翊转过头去:“尚能自足。”
      柳翊与秦纶整理好了东西,便拿着东西要去上课了。他和秦纶都是甲班的学生。冤家路窄,柳翊与秦纶准备回斋舍的路上,又遇见了那几人。
      这几人都是镇上乡绅的子弟,平时便嚣张跋扈惯了。那天为首孙林,他父亲的族兄便是如今的苏州府的同知。虽然是远亲,的确也是沾亲带故,时有提携。
      私塾夫子也知他的所作所为,不过由于碍于他家的权势,没有多言,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一次策试,柳翊拿了甲等。张夫子柳翊大加褒奖,而说他的文章鄙俚浅陋,满纸空言。他便一直怀恨在心,便有那日的事端。
      这个时候又遇到了柳翊,又要无事生非。
      “呦,这不是瘟神吗?换衣服了,在哪捡的旧衣裳。”孙林趾高气扬地指着柳翊。
      周围几个拥趸,跟着指指点点地羞辱。柳翊置若罔闻,与秦纶只顾自地走向斋舍。
      孙林一下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自是不爽利,便愈发看柳翊不顺眼。孙林带着几人一下便围了上去,拦住柳翊与秦纶两人。
      “我原以为你这衣服是捡的,现在看你这眼神躲闪的样子。你这衣服是偷来的吧,怎么急着走,怕被我们发现是吧。”孙林说。他自幼偷偷摸摸惯了,便觉得别人也是如此。
      柳翊看着孙林,说:“这衣服是一位先生赠我的,我没偷。”
      若是在别的方面,任他们如何羞辱自己,柳翊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涉及自己的声誉,柳翊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他污蔑。
      孙林见柳翊被激起了,并没有心满意足,更加得寸进尺,继续说:“哪家先生?你说清楚,我看你就是偷的。”
      “我没有。”柳翊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顶嘴,你们几个,去把他衣服扒了。偷来的东西,你不配穿,看我不要你原形毕露。”
      说着几个人就围了上去。柳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周围有不少的人看着,也没有一个人上来帮柳翊一把。
      柳翊抱着衣服,靠在墙上:“我没有偷。”
      这时秦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柳翊根本不是这一群人的对手,只能死死地护住衣服,却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偷。”
      柳翊刚被推倒在地上,后面便有人喊了起来:“刘夫子来了,刘夫子来了。”
      那几人看着孙林,有些怕起来,他们是听孙林的,不过他们也怕夫子。
      “你们在做什么。”刘夫子从人群中穿过来,就看到柳翊人围着欺负。
      秦纶把柳翊扶起,他知道孙林觉得不会随意善罢甘休,便溜了去请夫子了。
      孙林虽然没有像那几人对夫子心存恐惧,但也有几分胆怯,也不敢太过嚣张。
      孙林指着柳翊说:“刘夫子,柳翊偷东西。我们几人只是在教训一个偷东西的贼而已。”
      夫子看了柳翊一眼,他看到几人便知道是个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这孙林仗势欺人,惹是生非。
      柳翊还是坚定地回答:“我不是贼,我没有偷。”
      刘夫子面色铁青,冷声道:“孙林,你说他偷东西,他偷什么东西了。”
      孙林立马跳出来说:“他身上的衣服是偷的,他偷了衣服。谁不知道,柳翊爹娘都死了,他哪买得起……”
      刘夫子听到这,厉声呵斥道:“孙林,圣人书里教了你说这些羞辱同窗之言。你说他偷了东西,那你可有证据。”
      孙林根本就没有证据,只是看着柳翊心怀怨恨,横生事端罢了。被夫子这一呵斥,一下子无话可说了,语无伦次了起来:“他……就是偷的…要不然他……不敢说……哪里来的。”
      柳翊背挺直,依旧是不卑不亢,对刘夫子施礼,说:“这衣服乃是城西那边医馆的老先生赠与我的,若不相信,去医馆一问便知。”
      刘夫子看着柳翊,带有疑问道:“医馆,你为何去医馆?”
      柳翊没有说话。
      孙林这时才有点怕起来,毕竟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若是证据确凿地传到夫子耳中,让他退了学,他爹怕是要剥了他一层皮。
      柳翊没有抖出来,他无依无靠,即使真的弄得孙林被私塾赶出去,自己也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柳翊并没有解释夫子的问题,只是重复说:“学生没有偷,学生所说句句属实。”
      刘夫子看到这,几乎全然明白,不过柳翊选择隐而不语,自己也没必要追问到底。
      这时又有一位夫子走了过来,便是助柳翊入学那位周夫子。刘夫子与周夫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周夫子长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忽然语气锋利了起来,对孙林说道:“孙林,柳翊已经说明其衣袍得之坦然,你还有话要说吗?或者与几位夫子同去那医馆,一辩柳翊与你言之真伪。
      若是柳翊并未说谎,你便是恶意揣度、栽赃陷害同窗,实乃心术不正。蠹众木折,隙大墙坏,若是留你如此心性的学生,终有一天本学将被你等之人祸乱变得乌烟瘴气,所以本学怕是留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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