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鹿鸣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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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翊站在人群中，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神色各异。有慌张，有疑惑，有担心，甚至有幸灾乐祸。
“柳翊，此物你作何解释？”大堂之上坐着郑县令，旁边站着几人，注视着站在下面的柳翊。
而大堂外面的考场，数百生员瞩目而视。柳翊义正词严，昂首挺立，清瘦之身于芳兰秀竹，凌霜傲雪，说：“学生不知，但学生未曾舞弊。此为栽赃陷害，望大人明察。”
柳翊虽表现得丝毫不惧，但是双手紧握，牙齿紧咬。他知道，他不能有丝毫慌乱，不然一旦定罪，自己便永无出头之日了。柳翊心中来不及愤恨，他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证明自己无罪。
柳翊心中无力，他好像找不到能帮自己一把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证清白。而郑县令显然没有这么多的耐心，小抄是在柳翊案下找到的，结果便很显然了。
至于真相如何，这位郑县令并无所谓。柳翊看了郑县令旁边的那人，柳翊认识，乃是县教谕乐陵，也是刚才唯一替他说了话的人。不然此时早已传遍笠泽，盖棺定论了。
柳翊对郑县令一礼，说：“学生有办法自证清白。”
郑县令吁一口气，让他去做。柳翊站到大堂前，面对着庭院里数百名考生，大声说道：“诸位惶惶冷视，可知翊之今日，彼之明日。
余今年十之有六，二岁父殁，八岁母辞。早失怙恃，茕茕孑立。乡邻怜翊伶仃，援手以施。天君由之幸悯，赋有此华。昔蒙国恩，得列科举正道。讵料多舛，横遭狐佞之陷。试场变罗刹，民身入罠槛。伏自思量，行无愧怍。由遭暗嫉，潜设阱机。今汝缄默以对余冤，它难罹身众将何咎？
知我者，荣其霁月高赞；不知我者，尚有朋侪之称。学途坎坷，众生相扶。秉昭明德，攘除奸凶。诸君文博，将登宫门，立命万民，当公以诚。乾坤正气，六合杂然。状如白练，濯而不缁。今之豺狼匿众者，犹如皂墨混于水也。若皆坐观上壁，终必染其祸。
县尊治吴江，明断万机，罔不毕宜。每有讼陈，无不亲览；每有冤情，无不亲断。是以万民之中，皆感恩德，讴歌不绝于耳。伏望县尊洞察秋毫，继民公道。
夫为恶之徒，行若豺狼，心如蛇蝎。天道如斯，善恶之报，响随声应。种恶因于先，安得不受其果于善后焉？今日所为之事，人神之所共疾。天理昭昭，犹日月之行，毫厘不爽。而其害人者，必得天诛。”①
柳翊一番话，哀感天地，振聋发聩。许多人都应和道：“而其害人者，必得天诛。”
这里面不乏贫苦出身的学子，听到柳翊的陈述，深有体会，感同身受。纷纷出来为柳翊求情，并请求严查。郑知县没有想到柳翊这一招，只能应下说必要严查严惩。
不过院里数百个人，如何能找得到凶手。柳翊一直在思索回忆谁可能是罪魁祸首。不出意外，凶手与柳翊应该是同一列的，因为是依次退场，能悄无声息把小抄丢到柳翊案台旁边的，同一列的可能性最大，其次便是旁边两列的人。
柳翊转身对郑知县说，请求对比字迹。郑县令也应允了，就从柳翊这一排开始。但是一排过去了，并没有人字迹与之一样。柳翊双拳紧握，心里了然，十之八九不是这里人写的，或者不是右手写的。
柳翊在一旁看着写字的人，心中焦急，时间不够，今日若不能揪出元凶，等这些人出去，便再也不可能彻底洗干净了。
柳翊思绪在脑中盘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柳翊与乐教谕说，拜托他去找花先生，告知他此事。然后请求花先生去书院学斋丙丑号舍，己号床榻，榻下有幅画，请他取来，先生柳翊感激不尽。
乐凌点点头，他亦同情柳翊，不过他无能为力。之前姬观主说这幅画能帮到他，柳翊立马想到，那幅画乃是郑县令送的，或许真有帮助。
这样的事，如果最后没有结果，那便只能是柳翊之罪。谁也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柳翊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如今就是要查案的时间，凶手就在人中，只要有心查办，总能查出马脚。一路对比过去，并没有发现字迹相同的人。
柳翊看着，心里对几人有了怀疑，但是他不能说，因为这个时候认定凶手，对了还好，不对的话，柳翊是心虚胡乱攀咬，倒时便再也洗不脱了。
时间慢慢流逝，郑知县也渐渐不耐烦，众人也有些骚动。一直到四百人笔迹对比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发现与这份小抄字迹一样的人。
柳翊断定，这份小抄出自里面一人之手，不会是外面携带进来的，一是考前检查严格，二是小抄上的题目，正是今日之题。若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那么有人提前知道了题目，而这几乎不可能。
郑县令看着便十分不耐烦了，对柳翊说：“若是四百人中无一与之相符。那本官只能叛你舞弊了。”
柳翊心中不忿，没有说话。正当还有几十人尚未验字的时候，乐教谕带着画来了。柳翊对郑县令稽首，说：“郑县尊，学生有所猜测。”
郑县令瞟了柳翊一眼，说道：“你且说。”
柳翊说：“此处人多，学生惧怕不敢言，斗胆请县尊大人移步。”
郑县令一副不解，又看了看乐凌。起身往后院走去，柳翊跟上。
到了后院，郑县令说：“此处无人，你可直言。”
柳翊拿出画，缓缓展开，试探地问：“县尊大人可认识此幅画。”
结果郑县令看到这幅画，脸色倏然变了。柳翊心中暗道有效。郑县令说：“此画怎会在你手中。”
这确实是他赠与姬皇煊的那一幅画，上面还有他的私印。柳翊说：“此画乃是上方观观主交与学生的，说请学生老师花先生一辨真伪。”
郑县令有些紧张，说：“此画乃是我从民间藏家高价收来的，怎会有假。”
柳翊低头，缓声说道：“学生也是说，怎会有假。”
说着看了郑县令一眼。郑县令像是在琢磨，突然猛然瞪着眼睛看着柳翊。刚才柳翊说什么——他也觉得是，怎会有假。
这岂不是在说，有人认为此画是伪作，这人只有是花谨了。此画如今出现在这，是哪位意有所指吗？
郑县令说：“此事凶手，尚待查明。不过本官相信，你是真才实学。”
柳翊立即空首，说道：“多谢大人明察。”
郑县令走在前面，而柳翊站在后面，松了口气。平复了颤动的心，松了手，闭了闭眼，才走出去。
门外的有些生员已经没有耐心，纷纷议论，他们虽然同情柳翊，但是这如何查得出，总不能把众人一直拘在县学吧。
郑县令来到众人面前，咳了一声，平静了周遭。郑县令厉声正色说道：“本次季考，有心怀不轨者，在其中作祟。
柳学子品学兼优，铄懿渊积，桃李春风，怎会作弊，其中必有人包藏祸心，戕害他人。
本官今日必要严查，还柳学子一个公道，平众人之愤怨，清吴江之学风。今日若不查出，本官与诸人皆不出县学。”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而柳翊便在观察着他所怀疑的人的神情。做贼心虚，没有人能真的藏得天衣无缝。果不其然，郑县令说完，之后就看着这个人神色慌张。
这人姓贾，名柳翊不知，只是听人称他贾二。柳翊并未与其有什么交集，但是这人和郑安亲近，常常跟在郑安身后。
之前柳翊便看着这人往人群里躲，生怕别人看见了。写字的时候又颤颤危危，不敢直视众人。
郑县令说完一番话后，又发现根本不知从何查起。扫了众人，只是说了一句，自己站出认错，本官便从宽处理，否则被查出来，必将严惩不贷。但是谁会主动站出来，众人一筹莫展，郑县令看向柳翊。
柳翊站出来慢慢望人群中走去。周围人都像是见了洪水猛兽，自觉避开，避免牵扯己身。突然柳翊走到院中，对着贾姓学子在的人群中喊去。
柳翊怒目而视，像压抑怒火一般说：“在下与足下无冤无仇，足下缘何要置我于死地。”
众人大惊，纷纷躲开，生怕柳翊说到自己身上。边说边看，疑惑是谁。
在众人躲开的时候，那位姓贾的人大喊：“你血口喷人。”
这一喊不要紧，柳翊几乎就能断定就是他做的了。本来众人还在找柳翊说的人是谁，这一喊，立即就把众人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了。
这人这才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说道：“看我如何，不是我。”可惜说得没有一点底气。
郑县令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柳翊。
乐教谕像是了然，说道：“这位学子，报上名来。”
这人硬着头皮走向前来，稽首说：“学生姓贾，名善化，字仲泰。”
众人还不知所以，为何人就被抓了出去，纷纷议论。
乐教谕说：“你刚才为何说大呼血口喷人。”
贾善化说：“学生清白，刚才听这位柳同案攀咬的话，一时激恼，便嚷了出来。”乐教谕看着柳翊，示意他说。
柳翊稽首，说道：“贾同窗好生机谨，不过你怎知我是在对你说。”
说到这，众人一顿。柳翊接着说下去：“我朝着人群说去，众人皆是避开说不是自己，为何你一人说我是在血口喷人。”
说到这，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如果自己没有做此事，面对柳翊对着人群中的质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反驳，而是想到应该不是在说自己而躲开。郑县令也了然，看着贾善化，喝道：“贾生，你作何解释。”
贾善化被一声喝给惊住了，一下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贾善化说：“学生以为柳翊看着自己，害怕牵扯其中，一时慌乱，便脱口而出。”
众人看着，扑朔迷离，乐凌也不知如何再审下去，说：“你若现在从实招来，尚能得宽大处理。”
不过这人虽然浑身颤抖，依旧说自己冤枉。
柳翊说：“你以为这份小抄字迹找不到主人吗？”
柳翊说：“此份小抄仍旧是出自你手。只是并非右手，而是左手。”
贾善化连忙说道：“刚才不已经验过字迹，你这是在赤裸裸地诬陷。你自己作弊被逮，反过来污蔑他人。”
柳翊看着他说道：“你可敢再写一遍。”这人已经是大汗涔涔，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鹿鸣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