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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鹿鸣九 ...

  •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当时花先生来到书院的时候,郑安他爹请了花先生画了一幅画。有次郑安他爹在小笠泽歆水楼阁举办了一次春日宴,当时邀请了许多人,吴江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书院好些先生都在。
      宴会途中,郑县令觉得此情此景,不输滕王阁宴会,必将青史留名。这可不是我杜撰的,这可是郑县令亲口说的。
      便提议要将此幅盛景留下,这个留下盛景的事,自然就交到花先生手里去了。花先生自然照办了。足足画了一个时辰有余。而花先生不愧为丹青圣手,短短一个时辰,便把当时盛景搬到了画上,亭台楼阁跃然纸上,其中人物栩栩如生。
      郑安当时一看,颇为满意,细细一看,众人都是露出仪容,却发现中间有一人是背过身去的。郑县令一看,这人竟是自己,当场脸色就沉了下去,质问花先生。
      当时花先生说什么县尊大人仪表庄重,容貌威仪,若是正脸相视,便会破了此画的意,什么夺宴席欢乐之气。反正云云曰曰说了许多,最后郑县令欣然接受了。
      后面有一次润州知府办宴席,郑县令把画拿出来炫耀,结果润州同知说了一句,你也知自己没脸见人啊。这时候,郑知县才知道被人耍了。不过不知道花先生施了什么办法,竟然让郑县令没有追究下去。”
      黄金源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声情并茂。柳翊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黄金源得意地说:“这两次宴席我都去了,我爹带着我去的。”
      柳翊一时不想说话,感叹了一句,“黄兄记性挺好。这么久还记得这么清楚。”
      黄金源笑着说:“说得多了,就记住了。”
      柳翊脑中想起黄金源说的你不要与他人说这句话,一时凝噎。黄金源凑了过来,说:“这些许多人都知道,和你说些别人不知道的。这件事和郑安就有关系了。你可知道郑安本来与谢家小娘子定了亲。”
      柳翊并不知道认识谢小娘子,确实是同案口中听说过的。听他们说,谢小娘子长得玉容花貌,且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柳翊见过一眼,在上次文会上,许多人追捧,不过柳翊觉得不过尔尔,不及她万一。黄金源说:“但是这件亲事却黄了,原因还与花先生有关。”
      柳翊心中想,估摸着是这是结的仇。“去年春日二三月,各家夫人协作各家小娘子去歆水河畔踏青。这谢小娘子也在其中。
      结果事就出在这,谢小娘子失足落水了,这春水寒,虽缓亦在流,便带着谢小娘子离岸愈远。众人在岸上急得……手舞足蹈。”
      柳翊说:“你用错了。”
      黄金源:“别管这些。他们急死,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水救人。后面你可知是谁救上来的。”
      柳翊正想说花先生。
      黄金源就说:“没错,正是花先生。当时花先生恰巧在河岸写生作画。”
      柳翊猜到了后面的故事。黄金源说:“后面你该知晓,不过缘由你可不知。这谢小娘子不厚道,看不上郑安,便借此机会说花先生救命之恩,此生非花先生不嫁,由此拒了郑家的亲事。”
      柳翊说:“难怪上一次文会,花先生闭门不出。不对,你怎知得如此清楚,该不会这次春游你又去了?”
      黄金源说:“呸呸呸,我可清白。我没有去,我阿姊去了,其中事她与我说的。后面还有后续。郑安钦慕谢小娘子许久,结果出来这档子事,向来肆无忌惮惯了的他,跑在书院找花先生的茬。
      你不知道,书院正门的泮池,去年郑安在里面洗了个澡。听他们说是花先生给郑安丢下去的,还撂下一句话,让着泮池的圣贤水好好洗洗你这污秽不堪一身。
      后面你可知,郑县令领着郑安当众向花先生赔罪。后面郑安对才花先生有了忌惮。”
      柳翊听了这些,又想到花先生所说的,便心中有了疑问。让郑县令对一位白衣花先生恭敬至此,书院先生名头显然不够。
      柳翊并未多想,没有结果便懒得想了。这些天郑安一直找柳翊的麻烦,不过除了口头上的讥讽谩骂,别的也没有什么办法。柳翊不招惹他,听之任之。慢慢地,郑安消停了些。
      年节将至,书院放了一月的假。笠水镇家家开始扫尘去污,准备辞旧迎新。这时柳翊,正在家中画画,这次画的不是景,而是年画。
      这些年,柳翊一人待着加重,年与寻常无二。今年喜庆,自然要变一变了。前几日吴婶婶来看望柳翊,就看到柳翊正在写对联画年画,便讨要了几副,柳翊满口答应。
      结果吴婶婶一吆喝,周围街坊都来讨要,他们自然不会白拿,纷纷出钱买下。就这几天,柳翊在家中画画写字边赚了一两银子余。
      不过今天画的不是买的,而是要送的。除夕这天,冷,路上青石板打了霜,没有下雪。柳翊裹着衣服,便向西城走去。路上到处可以看到叫卖吆喝声,还有路上小孩在嬉戏欢闹。这边偏僻,渐渐人身远去。柳翊看着熟悉的院墙,院里的树攀出墙来,依旧青葱。
      今日除夕,明日大年。也是少康二年。
      柳翊敲了敲门。一会,白芷支开门。
      白芷说:“柳公子安。”
      门内传来欢喜的声音,“阿翊,你来了。”苏酥站在门后。
      柳翊说:“阿酥,这些赠你,我亲手画的,不要嫌弃。”
      苏酥笑着问,“这是什么。”
      柳翊说:“年画?”
      说着苏酥便把画展开了。苏酥看着画中之人,怒目圆睁,持刀舞剑,痴痴说:“他们是谁?”
      柳翊说:“神荼,郁垒。《河图括地象》:‘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垒,并执苇索,饲不祥之鬼、禽奇之属。’①之后即使你一人便不要怕了。”
      苏酥点头说:“阿翊,你能不能帮我贴上去。”
      柳翊点头,他来前便备了小罐浆糊。
      柳翊把对联与门神贴上去,柳翊便与苏酥说起了学院里发生的趣事。这件事还与黄金源有关。
      书院有个老夫子,已有花甲之龄,姓徐,名氿,是个老学究,平素都是在崇文阁中注书修典。
      书院有位夫子家中有事,便使这位夫子来代讲几日。而在此期间有一次随堂考,这位老夫子坐在案踏上打起了瞌睡。一直睡到学子交卷才被叫醒,夫子醒来,尴尬十分,便说:“本夫子与会周公去了。”
      第二日,这位夫子蹒跚走进学堂,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如山僧念经一般,滔滔不绝。便是柳翊都听着发困。黄金源就直接呼呼大睡起来,这睡觉不要紧,黄金源竟然还起了鼾声。
      徐夫子睁开褶皱的眼皮,看着台下昏昏欲睡的众人。首先便注意到了黄金源,提着戒尺便朝黄金源走去。
      可惜黄金源睡得太死,柳翊唤也唤不醒。黄金源踏踏实实挨了夫子一鞭,猛地惊醒,看着徐夫子近在眼前,差点没有从凳子上跌下去。
      徐夫子沉着声音,说:“你在作甚。”
      黄金源许是刚醒头脑混沌,脱口而出,“禀夫子,学生与会周公去了。”
      徐夫子是没有想到黄金源竟然还敢开口,怒意更深说:“那好,你与我说周公与你说了什么?”
      黄金源胆大包天,语出惊人,说道:“周公说昨日他未见夫子。”
      徐夫子被黄金源一句噎得语无伦次,又气恼得胡子乱颤。
      众人是发笑了,黄金源可惨了,被夫子笞尻十下,抄礼记一遍。
      苏酥在一旁笑得如花一般,在冬日中洋溢。柳翊看着,一时都不觉得冷了。苏酥说:“你这同窗是位趣人。”
      柳翊看着他笑,嘴角也上扬,说:“是啊。还有……”
      两人就坐在门槛上,无话不谈。苏酥说柳翊的是最近看的一本话本,名为《风荷举》,其中一个乐人片段——采莲女智斗劣纨绔。
      年节过得很快,家家户户,喜气祥乐。洪老先生死了,湮没在年节当中。洪大夫无后,后事都是医馆的弟子办的。
      柳翊送了三两的帛金,还有周围街坊四邻帮着办,最后也走得不算落魄。柳翊看着洪大夫下的葬,上天垂怜,哭了几滴泪。
      这些年,柳翊时常去看望洪大夫,过年还去拜访了一番,柳翊一直感激洪大夫的赠衣之恩。洪大夫曾经与柳翊说过,他有两个儿子,大儿进了卒伍,再没了消息,小儿征了徭役,死在了路上。
      柳翊神伤了几日,突然发现,这年节确实欢喜,却像是在掩盖平日里的苦,而洪大夫去世,便掀开了一角。
      时间似药,总掩过一些事。明日便是正月十八,春学便开始了。不过春学之前,柳翊诸人要前往县学参加春季考。
      春季考主考官是郑县令,这时被称为提调官,这一次考试主要是检验县里的生员的课业情况。同时,也要将考试等第名次以及优劣各二三卷,送于学院道官审阅。
      所以季考说重要也重要,若是考得好,提前便能入学道大人的眼。考试亦时间不久,一日而已。笠泽县一共有接近四百个生员,还包括监生贡生等。
      二十日卯时,季考开考,一直到申时结束。不过今日出事了,过了酉时,却没有一个人出县学。而县学里的考场,确实风檐寸晷,不过这紧张气氛不是考试带来的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鹿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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