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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鹿鸣八 ...

  •   柳翊说:“学生还有一事。”
      花谨放下茶杯,怡然说道:“何事?”
      柳翊起身,施礼说:“先生学究天人,胸有丘壑,不同流俗,怀瑾握瑜,学生钦慕已久,今日斗胆自荐,求拜先生为师。”
      花谨抬手,示意柳翊起来,眼中有些疑惑:“我只是一介寻常画师,何以当得起学究天人一词。”
      柳翊说:“学生心中,过之无不及。”
      花谨说:“你可要想清楚,科举一途可不会考画画此艺。若是拜我为师,书院其他硕师即使有意收你为徒,怕是不会再开口了。”
      这是实话,虽然说读书人无常师,但是像这样收为弟子,一般不会改换门庭。即使再拜其他大儒为师,也不会是在书院的了。
      柳翊心说:“学生熟虑而言。”
      花谨说:“你读书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一位老师的作用。就像是董先生,拜入门下便是一只脚踏入翰林院了。”
      柳翊说:“学生对丹青一途长有兴趣,愿拜先生为师。”
      花谨说:“你若如此坚定,我自然欣喜收你为徒。”
      柳翊立马翻一个杯子,倒一杯茶,双膝及地,双手奉上:“学生愿拜先生为师。”
      花谨收了平素无为恣意的神情,罕见地正色危言:“好。”
      说着接下了柳翊的拜师茶,一饮而尽。柳翊一拜:“弟子拜见师父。”
      花谨一把拉住柳翊的小臂,把他拉起来,说道:“如今你我已是师徒,无须如此拘束与生分。”
      柳翊从袖袋里拿出一方锦盒:“此为学生拜师礼,还望师父不要嫌弃,学生今日未带束脩,下次定会补上。”
      花谨拿过盒子,也并未看其中为何物说:“此物我收了,束脩便不必了。还有我并无什么规矩,只要不为非作歹即可。
      平时也不需行礼,我亦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至于称呼,任称花先生吧,称老师亦可。至于回赠之礼,这满屋画卷,你取走一张,便算是回赠之礼了。”
      柳翊随手在绢缸抽一卷画,说道:“拜谢老师。”
      花谨眉头上挑,说:“淋涔气运冲济,将来必定登科及第,平步青云。”
      两人接着聊了几个时辰,柳翊才带着两幅画回了书院。
      柳翊悄悄推开宅舍的门,回到床铺之上。秦纶问了一句柳翊去了哪,柳翊举了两幅画。秦纶点头,没有再过问。
      后面柳翊登科及第,进入官场,才开始真正认识自己拜的这个老师。他的这位老师,十三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九中会试,进士及第,过朝考,入翰林院,点庶吉士。
      当时他的先生劝他好好准备三年,再去考会试,只是花谨一意孤行,主考官看其年纪实在太小,最终在拟榜的时候黜落了花瑾之名。
      世人同样不知道的是,当时殿试评卷之时,首辅周敬孚本欲点其为状元,只是当时见他年纪实在太小,便压了压他的名次,落到二甲七名。同年,二十七岁的沈宽进士及第。三十四岁的李林补任翰林院检讨。
      太康帝一心玄修,几不视朝,好青词,尊黄老,称无为而治。上有所好,下比兴焉。朝野上下皆写青词奉迎圣好。
      或是少年狂妄,或是花瑾偏要不同凡俗。刚入朝廷的花瑾,便欲上书直谏太康帝,劝谏皇帝放弃玄修,重整朝政。所幸被李林补拦了下来,当场撕毁了谏表。两人从此在翰林院以好友相称,度过了六年,时有帮扶。
      李林补不善写青词,太康帝玄修要求廷臣上表青词,多次是花瑾为其代写。李林补才华不及花瑾,每次替皇帝草拟诏书,花瑾相帮良多。
      太康十六年,少康帝不顾廷臣反对,一意孤行决定举办罗天大醮。此事虽然引起了朝臣不满,但是在周敬孚的镇压之下,杀鸡儆猴,反对之声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但是几月后,少康帝决议废除孔子的王号,降低祭祀规格,同时加封老庄,并欲大兴土木,为其建庙祭祀。朝野震动,天下愤然。当时花瑾任翰林院的侍讲,李林补任吏部郎中。花瑾找来李林补,决定上奏弹劾周敬孚,并且反对太康帝此举。
      此封奏疏呈到御前,陛下震怒。还没来的下旨抓捕花瑾,另一封奏疏也呈到了御前,其中内容刚好与花瑾相悖,全文上下,皆是顺周敬孚与太康帝之意。这封奏疏的上奏者,正是那日与花瑾商议上疏的李林补。
      次日,花瑾贬为松江府推官。而李林补一飞冲天,升詹事府少詹事。一年后,花瑾因事辞官。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李林补升任吏部侍郎。
      宦海沉浮,又有谁还会记得当时十九岁高中的花学士,只是依稀记得曾经有个神童,名曰花舒徐。十有九登科,至于现在何处,谁也不会在乎了。
      柳翊拜师花谨,并未出多久便传遍了整个书院。那次回笠水镇路上,秦纶问了柳翊缘由,柳翊只是说自己对画画欣然,便拜了花学生为师。
      秦纶少见地劝了柳翊,科考取士才是正途。柳翊说知道,不会放弃科考,秦纶便没有再继续劝说。至于其他同学,只是私底下议论,并未有举动。
      黄金源对柳翊此举不敢相信,偷偷和柳翊说,以他才华与年纪,随意投到书院一位先生门下都不成问题,为何选了花先生。
      柳翊懂黄金源意思。不说远了,就比如秦纶拜入董先生门下。当今朝廷工部侍郎范鹤林,董先生门生,位居是六部显要之职,堂堂正正正三品大员,之后秦纶入朝为官,自然会顺畅不少。
      柳翊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谢过。后面黄金源又说花先生也很厉害,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柳翊不愿自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到柳翊身上了。刚过腊八,柳翊刚告辞花先生,正往书院走去。结果刚出城不远,就看到有几人围了上来。柳翊脸色不善,心里并不想惹上这个麻烦。柳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上来这人,这人正是郑安。
      郑安上一次被姬皇煊教训之后,在书院偃旗息鼓了一阵。不过没过多久,又开始犯事了,不过比之前,不知收敛了多少。
      郑安瞧着柳翊说:“书院那么多先生你不拜,你偏偏要拜花谨为师,你是故意和我作对是吧。”
      柳翊说:“我无意与足下作对,花先生学识渊博,在下心中钦慕,便拜花先生为师。”
      郑安极其嚣张,“你与花谨扯上关系,就是与我作对。”
      柳翊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便没有再说话。郑安看着柳翊,像是突然生出戏耍的心思。
      郑安说:“我一向不无端生事,我给你个机会,主动断绝和花谨的师生关系,我便放过你,不然……”
      柳翊脸上铁青,他不知道郑安究竟是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在柳翊耳中,这件事便是没得谈了。叛出师门,那他的科举路便到头了。
      柳翊沉声说:“请让开。”
      郑安听到柳翊这句话,瞬间恼怒,恶狠狠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给我上,不要打死就行。”
      柳翊眼闪过微芒。
      清风徐来,这个时候的风吹在人身上竟然并没有多冷。柳翊站在书院门口,听到书院刚刚响起的钟声。柳翊安然无恙地回了书院,至于郑安,柳翊满不在乎他现在在哪里大发雷霆。
      柳翊没有动郑安,但是他手下几个下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身份护着他了。柳翊以一敌四,在郑安难以置信的眼中把几人打得落花流水。
      虽然柳翊身上挂了点彩,但是对比郑安几人,这点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丢给郑安一句:“你也配直呼花先生名讳。”便扬长而去。
      仔细来说,郑安今日的结果还是拜山上那位姬道长所赐。那日姬皇煊问柳翊可想习武,柳翊没有立即回答,下一次柳翊上山,刚到道观门口,便见姬观主站在门后,然后扔给柳翊一把木剑。
      柳翊连忙接住,结果这把木剑出乎意料地重,柳翊被压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柳翊没有说话,姬皇煊没有问。
      姬皇煊对柳翊说:“跟上。”
      柳翊心中震惊不已,他今日的确是表明愿姬皇煊学武的。那日过后,他权衡了一会,便决定向姬皇煊学些武功,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今后若是再遇到六年前那事,也可有利自保。
      强身健体是必要的,乡试九天,每次都有身体羸弱的学子丧命考场,而那些因为不适而发挥失常的更是大有人在。院试三天,柳翊便有些受不了,就怕到时候真的挺不住,十余年寒窗苦读功亏一篑。
      柳翊跟着姬皇煊来到了道观后院,这里颇为空旷,而柳翊便跟着姬皇煊在此地习武,近月余,柳翊能有时间便上山习武。很玄妙,从开始提不动十余斤的木剑,短短月余,便可以在手中舞动游刃有余。
      柳翊对付那几人时,柳翊只是凭着身体感觉做出回应。这是柳翊第一次与人动手,但出乎意料地大获全胜。
      那日之后,郑安便针对柳翊,只是由于是在书院,除了叫嚣和言语上的辱骂,也不敢太过。
      “你怎么惹上他了?”黄金源悄悄地问。
      还没等柳翊说话,黄金源继续说:“也是,郑安他一贯喜欢无事生非。”
      柳翊说:“我也不知。”
      黄金源疑惑地说:“得亏你拜了花先生为师,不然郑安怕是做得更绝。”
      柳翊心中疑惑,照郑安说,是因为花先生他才找的自己麻烦,黄金源说得截然相反。
      柳翊问:“花先生和郑安有什么关系吗?”
      黄金源说:“花先生和郑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花先生曾经做了一件事,与郑安他爹有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很少有人说。我与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柳翊点点头。黄金源是很容易相信人的人,而柳翊长得就是很容易让人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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