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覆雪探新芽》有竹影扶

13、淋涔十二

　　“欸，柳哥儿，秦哥儿，你两人结果如何。”吴大娘招呼着两人。
　　柳翊说：“我俩尚未去看榜，结果如何也未知。”
　　秦纶和江遇找个位置坐下。秦纶说：“吴大娘，上四个包子。”
　　吴大娘说：“好嘞，你俩稍等一会儿。”
　　秦纶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许多穿的都是书生模样，大多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才是常态啊，数千人考，只录取六等百人，如何不使人垂头丧气。
　　不过柳翊并没有被这股失意之气感染，权当视而不见，眼神只有坚定。秦纶本来有些紧张，对于街头失意也有些伤感，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会如此吗？
　　看了柳翊一眼，心中叹服道，自己年纪长于柳翊，却还不如他心性坚定，看着别人便不安了起来。
　　这样一自责，反倒豁达开来，考试一过十日，早就尘埃落定，现在神伤又能如何，何况目前是否上榜尚未可知。
　　吴大娘端上两个碗，一个碗里放了两个大包子。柳翊有些疑惑，“这包子今日怎么这般大。”
　　吴大娘说：“今日放榜之日，你俩等下一看，必定榜上有名。吃饱添些喜气，就当是大娘的道贺了。”
　　柳翊顿了一下，说道：“多谢……多谢大娘。”
　　这包子一个有碗大了，差不多抵平素两个大有多，以前柳翊最多两个包子也就饱了。
　　今日这两个大包子，不是客气，而是真不一定得下。秦纶也没有拒绝，拿起包子啃了起来。
　　两人吃饱后，确实心情好了许多。柳翊和秦纶各递上四枚铜板给吴大娘。吴大娘连忙推回去，说：“收回去收回去，今日这顿算大娘请的。就当沾沾两位相公郎的喜气。日后我儿那小子也能一举高中。”
　　两人坚决推迟，如何也不肯受。吴大娘看两人态度坚决，推了几回也就收下了。吴大娘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贫苦人家的学子，心中怜悯，想着帮一帮也是行善积德。
　　柳翊秦纶不是第一个，每年这个时候有些人，吴大娘也都会帮助一番。“两位等等，两位今日看了榜，便要回去了吧。”
　　吴大娘问。江遇点头，他们今日看了榜，下午申时便要赶回去，因为他们若是上榜了，便要赶回当地县学注册身份入学。
　　柳翊回答道：“今日便要回去了。”
　　吴大娘拿出两个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两人，说：“莫要再推迟了。这两个饼，不值钱，米碎碎烙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顶饱，你们那路上吃。就当大娘为两位秀才郎送行了。”
　　柳翊还想推迟，不过秦纶接下了，看着吴大娘态度坚决，柳翊也没有再拒绝了。然后和秦纶郑重地对大娘施礼，才离去的。
　　这个时候也快要到午时了，烈日当空。虽然没有六七月那样酷暑，却也让人避之不及。柳翊和秦纶就打算这个时候去看榜，这时候人应该不多了。
　　两人向路人打听府衙如何走，越走近便看到越多的书生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府衙在大街边上，面前一片开阔之地。
　　府门旁边一张大榜，面前还有围着几十上百人。柳翊看着一位不惑之年的人路过，痛哭流涕。
　　这样的人不少，有的人就趴在府门旁边墙摇头晃脑，唉声叹气。柳翊看着这番情景，神色如常，走向榜去。秦纶也是神色不变，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两人内心是如何，谁也不知。
　　两人挤到榜下，本来耳边充斥着落魄叹气声。突然全部听不见了。反而是清风入耳声，吹散了柳翊心中的慌张。
　　一张大榜上，就在第一列第二，赫然便是柳翊的名字。猛然间，四周嘈杂的声音再次入耳，伴随的是柳翊的笑容满面。
　　柳翊尽力告诉自己把自己的情绪藏好，活得顺畅些。不过再如何柳翊也就十四岁的小郎君，这样心中愉悦怎么也压不下了。
　　秦纶拍了拍柳翊：“你上榜了，恭喜恭喜。”
　　柳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同喜同喜。”
　　柳翊往下一扫，一等第七便是秦纶。两人在一众唉声叹气之间，便显得尤为耀眼。一群人纷纷看向两人，有人说到，疑问却又是肯定地说了出来：“两位小兄弟这是上榜了。”
　　柳翊拱手：“不才，侥幸得学道大人青睐。”
　　一群人纷纷道喜，虽然自己没有上榜，不过大家同为读书人，不至于气量小到泼这样的冷水。一群人纷纷感叹与两人的年纪之轻，这个年纪考上秀才，当得上一句天资聪慧了。
　　那人拱手：“两位年纪少年才俊，将来必有大作为。”
　　“是啊，大鹏展翅，金榜题名啊！”
　　众人也纷纷夸奖两人，但更多像是对自己前程的憧憬照射到柳翊两人身上了。当然也不竟然全是祝贺的，人群中就有那日就有在客栈讥讽柳翊的人，如今看着柳翊考上，心里落寞有添了几分。
　　柳翊和秦纶走出人群，相视一笑，又互相道贺：“恭喜恭喜。 ”
　　两人一路上都是按着笑意的，这个年纪中生员，还是廪生，如何不春风得意。秦纶说：“孙林没有上榜。”
　　这句话只是称述，也没有沾上两人上榜开心的意味。柳翊也看了榜单，出了一位与他们一起来的同窗，姓刘名驰，考上了增生，便没有看见一个认识的人名了。这一次算是柳翊那个私塾考上最多的最好的一次了。
　　以往每三年十几二十人考，最多也就上榜两位就是出乎意料了。一般也就一人的样子，并且也就在后三等之中，更别说同时出现两位廪生，一位增生了。上一次他们私塾出现廪生，也就是为他们作保的胡廪生了。
　　两人一路走回客栈，客栈还是如同之前般吵吵闹闹，不过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欢闹的气氛。柳翊一进门，便听到有人争吵。
　　两人也没有围观，直接上了楼。下面吵闹声传来，柳翊只是瞥了一眼，然后推门进了房间。他们一行人都在房间里面。
　　见柳翊秦纶两人进来，都愣住了，然后又挤出一个笑容，纷纷拱手道贺。胡廪生也在此，看着两人进来，他也知道两人的成绩了先是道贺一番。
　　柳翊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缄口不言。坐回去这些天席地而睡的地方。
　　最后还是胡廪生开的口：“你等也不要气馁，你们这才第一次考，日后还有机会，回去再日日苦读两年，倒是自然水到渠成。我当时也是考了两次院试才中了一次增生，乡试落榜，第二年岁试才中的廪生。”
　　这些人说不灰心丧气是不可能的，不说焚膏继晷，悬梁刺股，也是很用功在寒窗苦读，来时都信心满满，自认至少能上个附生，如今可是当头一棒。
　　柳翊秦纶坐在角落，还是一言未发。窗户就在旁边，外面阳光明媚，屋内却不是这般模样。胡廪生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就是说今日下午申时便会吴江。
　　一路上，江遇也把欣喜之情压到了心底，现在他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外面的风吹过柳翊的脸，他远方山影浮现，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院子里的那人，本来按下的欣喜又浮了出来，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
　　就想把自己分愉悦分享给她，虽然柳翊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高兴。
　　楼下声音越吵越大，有人叹气，有人便出去看了。柳翊坐在房内，他并没有关注，而是看着窗外远方风景。
　　楼下一人大声嚷嚷道，正是那天说自己做了一个梦到木头上天的那人，那人说：“我着木头上天中了一个末字，你这野味可是中了一个未字啊。”
　　这人哈哈大笑，在一众唉声叹气之间尤为扎眼。不过别人也没有说些什么，被他说的那人直接上楼进了房。
　　造化属实弄人，那日梦到木头上天的这人正好榜末名，而说梦到大鹏展翅的那人却榜上无名。
　　众人哄闹，不过却没能笑得出来了，因为在座众人，有几人上榜，自己没有上榜，哪还有心思嘲笑别人。
　　那些落榜的学子，大多放榜当日便回去了。柳翊几人也送众人出城，毕竟同窗一场。
　　从笠水镇到苏州府有百里余路，行船两三天也就到了。像他们这样的穷学生，选择走路地更多，一路上要不就借宿路边百姓家中，或者直接露宿野外。
　　吴江县数百童生走在路上。时而又说又笑，没有中，日子依旧要过。不少人伤感一会，似乎就便看开了。其中大多数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考了，也不是第一次落榜了。
　　有些人还打趣同学道：“你这考试可比你夫人生孩子还要难，你觉不觉得？”众人表示赞同，都说这考试比夫人生孩子还难。那人一路大笑不止，摇头晃脑。
　　有些人感叹，看着他们笑，
　　直到有人解释道：“你被骂了都不知道，还在一旁赞许。他说考试比你夫人生孩子还要难，言外之意是，你夫人生孩子需要腹中有孩子，而你腹中空空，如何考得出。”
　　而上榜的学子，则还需进行一次覆试，主要是核对考生笔迹，防止冒名顶替。覆试之日，会取该生县试、府试考试的原卷钉在一起发回给考生。
　　覆试第二天，新录取生员身着襕衫，由府州县学教官带领向提学官行师生礼谢恩，于文庙内参拜，然后各回本籍。之后，新录取的生员等候发红案，各府州县将生员迎送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