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覆雪探新芽》有竹影扶

12、淋涔十一

　　柳翊看着那人，倒没有心中不屑，只是觉得滑稽。无非就是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好兆头，让人来夸夸恭贺恭贺他罢了。
　　旁边一群人一边拊掌，一边笑着说：“这位同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这木头上天怎么看都不像好事啊。”
　　这人泼了一盆冷水，这院试数千人考，只取六等一百人，说得好听各位同学，不好听对方都是敌手。
　　那人脸上瞬间凝固，声音冷了下来，说道：“那这位同学为大家说说我这梦究竟是何意。”
　　众人都看戏，又起哄道：“究竟是何意，你且说个明白。”
　　这样不紧不慢，也不在意那人的恼怒，转而看想了柳翊，说道：“诸位都不明白？这个小公子明白否。 ”
　　柳翊在脑中思索，自己何时与此人认识了。
　　秦纶也说：“你何时认识这人了？”
　　柳翊摇了摇头，说：“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说到我了。”
　　众人都看向柳翊，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位年纪这么小的考生，不过也不奇怪，这个年纪的考生大有人在，考上的才稀罕。
　　“这位小同学何不为我等答疑解惑解惑一番。”有人看着柳翊说。
　　柳翊站起拱手，说道：“在下愚钝，不会解梦，也不知这位大哥所说的意思。”
　　柳翊这样一说，那人便十分得意起来，说道：“我见公子气度非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你能解出大家疑惑，原来是在下想多了。在下冒昧，还小公子见谅。”
　　说的是花言巧语，好听至极，不过听不出一丝抱歉之意。柳翊一身粗布麻衣，已经洗得发白了。这件衣服是他父亲这个年纪穿的。说他气度不凡，谁人都听得出是赤裸裸的嘲笑。
　　众人纷纷笑了出来，不过柳翊并不放在心上。秦纶看着柳翊，并未出声。
　　秦纶在想如是自己被这般羞辱，忍气吞声做得到，柳翊这般置若罔闻自问是做不到地。自己终究是差了柳翊一份。
　　那人享受尽了众人的目光，说：“这木上天，不就是末字或者未字吗？不论是一个未还是末，可都不是好兆头。公子还是早点回去，明年再来吧。”
　　这一解释，众人哈哈大笑，确实啊，这木上天不就是末字和未字嘛。
　　那人本想一番恭贺，结果弄巧成拙，但又不能发作。这梦是自己说出来的，也是他要解的。
　　这人怒气冲冲地看着说话这人，不过只是恼羞成怒，不敢动手。突然有人吐了一句，这可以是末、未，也可以是禾啊，这禾可是个好兆头，生机勃勃，茁壮成长，而且这禾不更贴切，同学莫要生气。
　　众人也纷纷说，毕竟玩笑事也不要闹得太大。确实这禾更贴切，如今这天不就是斜着的吗。
　　这人看他吃了瘪，心中暗喜。又说道：“公子说他做了一个梦，昨晚我也做了一个梦。哪位同学愿意为我解上一解。”
　　众人呼道：“你先说说，我等才知何解。”
　　这人说：“昨天夜里，我梦到了一只鸡，展翅高飞，一举飞到了天上就成了大鹏，遨游四海。诸位说说这个梦是何解。”
　　众人思索良久，才吐出说：“足下这是好兆头啊，这是要一飞冲天，鹏程万里啊，恭喜恭喜。”
　　这人虽这样说，却听不出几分真心实意。众人也随声附和，什么恭喜恭喜。柳翊和秦纶本来走到楼上了，半路上听着这番话。哼笑了一声了房间。
　　下面一片看上去其乐融融，不是说祝贺中榜的话，就是在论谁人能不能考上。突然楼上飘下来一张纸，有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字——野味。
　　这个人看着这幅字，疑问地念了几遍，旁边的人也纷纷凑过来看，也不懂什么意思。众人就琢磨着念了几遍也没琢磨出个什么，还以为是谁随手写的扔的纸而已，正准备丢了。
　　突然，之前那个说自己做了一个木头上天的梦的那人，大笑出来，前俯后仰。众人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感到十分的惊诧，问道：“这位朋友，你看到这张纸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那个人看着当时说梦到野鸡化鹏的那人笑，说：“刚才这位仁兄，不是说要为他解一解梦，我等没有解出来，这天上就落下了答案。”
　　有些人默念着野味野味，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出来。还有些人不甚得解，就有人解释道：“这野味，这鸡不就是野味，这大鹏不也是野味，这野味不就是也未吗？之前这兄台说哪位朋友做梦中了一个未字或末字，不是个好兆头，如今也落下个也未，怕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咯。”
　　众人一听，就都明白了，像是找到共同语言，纷纷劝说这人明年年后再来。
　　一场闹剧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除来那位灰溜溜走的梦到大鹏之人，谁也没有去想这纸是谁丢下来的。
　　不过即使这人有些找，却也找不出什么结果，整个客栈几十人，来来往往都是读书人，如何找得出一张纸的主人。
　　而柳翊在房间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并未太在意。秦纶是一笑了，他也没有想到野味这个解法，看到柳翊写出两字，便立即领会了。两人也没有就这件事说些什么，而是转了一个话题。
　　秦纶说：“柳淋涔，今日也看到孙林了吧。”
　　柳翊停下手中的笔说：“看见了。”
　　今日考院门口好多马车，柳翊就看到了孙林谄媚地跟着一个人后面，上了同一辆马车。考院门口高门子弟与布衣百姓泾渭分明，柳翊在人口中间，看着一辆辆马车远去。
　　秦纶提到这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他就是随口一问，对于孙林，他的看法与柳翊是一样的，并非自视甚高，孙林五经都背不明白，考上童生都不是意料之外了，而是意料之中，十之八九是做了手脚。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今日便是放榜日了。前几日的六艺考试，柳翊这个从未骑马的人，竟然考得还不错。
　　不少从未接触骑马的学子，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射科还有人一失为中的学子。柳翊好像在此道上天赋异禀，上马便能行，弯弓搭箭便能中靶。
　　岁试放榜在润州府衙门口，本次一共录生员百人，分为六等，一二等为廪生。数千童生围在帮下，熙熙攘攘。
　　卯时放榜，应该放榜三日，所以柳翊和秦纶都没有去急着去看榜。这个时候的人太多了，他们俩这身板，不要到时候榜没有看到，还被挤得一身伤回来。
　　胡廪生和张廪生的岁考放榜三天前就公布了。胡廪生还是在一二等，还是有廪生的身份。
　　张廪生就悲惨了，滑到了四等，廪生的身份也没有了。这几天都没有见两人，今日他们放榜才再次出现。
　　“柳翊，秦纶，你两者是，看完榜回来了？结果如何？”胡廪生有些疑问，刚才府衙门前人山人海，大早就有人蹲守在那里了。
　　他们俩怎么会这么快就看完回来了。柳翊回答道：“还没有去看榜。榜单已出，早看晚看不会有区别了，何必争这一点时间与他们挤作一团。”
　　胡廪生笑了笑，他的心情颇为舒畅：“的确如此。不过盼了这么些天，心情急切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看着平淡，不过内心也是焦急如斯，昨晚这十人都说说闹闹，不知道几时睡着。今天大早又一窝蜂地去看榜。
　　柳翊心里虽然也想早点知道结果，不过他能压抑住自己的内心，目前去看榜不是明智之举。秦纶大早就见柳翊醒来，就拉着他去看榜。柳翊没有动摇，秦纶也按捺躁动的心，等人少些再去看榜。
　　楼下突然喊起来，“严公子，严士安公子，你上榜了，乃是三等十名，恭喜恭喜。”
　　这人是看榜的差人，每到放榜的时候，就会出现替人看榜的差人，雇主只需在客栈或家中静候消息就可。
　　楼上房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看着及冠之龄，身上一身锦绣。也难怪，住的也是上房。周围的人纷纷出来，看看这位这人是谁。
　　这时在客栈的童生还有一些，要不就是早早看完了的，还有就是想柳翊一样晚些时候再去看的。
　　周围的人纷纷称恭道喜，不过有人失魂落魄，暗自神伤，有人喜气洋洋，心情愉悦。这个严公子哈哈大笑，春风得意，大呼：“同喜同喜。”
　　这遣人去看榜便还有这个好处，若是中了便可以大肆宣传，让众人皆知本人上了榜，中了生员。算是花钱享受众人的追捧，也羡慕的眼光。
　　不少人听到这消息，也按捺不住，挤着看榜去了。柳翊坐在房里，听着这些声响，他心里也有些慌乱，之前他有把握认为自己能上榜，不过被刚才这一冲击，心里乱了。
　　秦纶看着柳翊，笑了笑：“柳翊，你不看榜，但也得吃些东西吧。”
　　柳翊昨晚便没有吃东西，一直想着放榜之事，现在被这么一说，真觉得十分饥饿。
　　柳翊和秦纶一起出来门，客栈里纷纷攘攘，都是在说放榜之事的，不过唉声叹气者多，得意洋洋者少。
　　柳翊和秦纶出了客栈，径直向西走去，来到了一个包子铺。这个包子铺也是柳翊在这苏州府唯三走过之地。
　　包子铺大娘也姓吴，不过与吴婶婶体态清瘦不同，这位吴大娘体态丰腴。这些时日，柳翊和秦纶便日日来此吃饭，吴大娘也记住了这两个面容清秀的小郎。
　　客栈的饭食与这里的包子相比，实在太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