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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琴 ...

  •   第二日一早,桐浅就遣人将那蝉清的腹地,也就是那口阴寒的枯井给填埋掉了。

      必姚这时再见这男子,倒看他是神清气爽,眉宇间那份郁结之气也消散了。清锐的眼神衬得他更加俊秀。

      日光半露,此时正是清晨,必姚随吕臻同桐浅到了苏州有名的水景庄程畿山庄。

      三人素装打扮,让必姚一袭男装,其明目皓齿,俊逸非凡,看起来倒很难辨认。

      “桐兄何时也嗜好这个了?”吕臻玉笛一挥,淡笑间眉目生辉。

      桐浅温文一笑,道:“怎么,臻弟觉得我这掉进钱眼里的人就不能有点俗乐么?”

      “自然不是,”吕臻笑意不减,“只是这烟花之地未免俗过了。”

      “烟花之地?”必姚不解,“不是说来欣赏山水的吗?怎么变成烟花之地了?”

      桐浅温声道:“这程畿山庄,可不只是游山玩水的地方。可臻弟将它说成是烟花之地也未免侮辱了那胡琴女子。”

      “不错。这里的确有卖弄风情的女人,不过只一位,而且天资绝色,卖唱不卖身的。”吕臻漫不经心道。

      “她唱歌很好听么?”必姚眉眼一抬,露出可人的秋水剪瞳。

      “不。琴技比歌声好百倍。”桐浅好笑地看着眼前兴奋十足的女子。

      “那我们快点去吧。”必姚微微一笑,晶莹的贝齿映射着灿烂的笑裔,风韵无边。

      看到这美丽无边的笑容,桐浅禁不住心跳漏了一拍,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必姚全无察觉,顺势挽着桐浅的手臂喜气洋洋地走向前去。

      不经意闻到身边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梅香,桐浅竟然一时间忘了挣脱。吕臻不动声色地拉过必姚,轻轻分开了他们两个,淡淡道:“一路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那女子也不简单。”

      “她叫什么名字?”必姚抬头瞪大眼睛问道。

      桐浅轻笑道:“她叫袁襄,这女子可不一般啊,可是臻弟的老相好啊。”说完眼神暧昧地瞟向一旁笑得轻松的吕臻。

      “老相好?”必姚疑惑道。

      “呵呵,桐兄,你知道我对她无意的。”吕臻淡淡睨了必姚一眼道。

      桐浅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夫人别见怪,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必姚见他们两个人眉目间别有深意,不由气恼道:“才没有!桐大哥,你不要听那登徒子的,我才不是他的夫人!”

      必姚以为桐浅会惊讶,却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早看出来了。”

      “啊?!”

      “有哪对夫妻那样‘相敬如宾’的?”桐浅故意加重相敬如宾四个字,眼里带着明快的笑意。

      吕臻不知何故重哼了一声,俊目里犹带不满之色。

      必姚不争气地红了脸,脸上带着被人揭短的不快神情。

      桐浅整整脸色道:“臻弟,你若去了,袁姑娘怕是会抓住你不放呢。”

      吕臻淡然一笑,露出一颗晶莹发亮的可爱虎牙,白嫩的双颊微微灿然:“我逃了那么多次,还不能再逃一次吗?”

      望着吕臻脸上绝美的笑裔和少有的狡黠之色,必姚有那么一刻地晃神。她轻摇脑袋,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是啊,这样的男人,如果我是那个袁襄姑娘,也会抓住他不放的。必姚呆愣两秒,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桐浅神色一直焕发,他冲着旁边两人浅浅一笑:“别光顾着聊些有的没的,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一会儿,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到了这程畿山庄。

      程畿山庄地处苏州南山之巅,由于南山海拔并不非常高,在这颠顶也可以享受到极为宜人的气候。鸟语花香,金色的迎春花朵朵点缀在绿丛中,粉扑扑的桃花,香嫩的草汁味,一排美丽无边的春色,衬在柔和的阳光下,仿若又一层淡淡的水汽笼罩着,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山庄就屹立在这春景之中,丹色的胭脂漆,配上蓝绿的瓦砾,与其古朴的建筑风格相得益彰。山庄门前人来人往,行路的都是一些公子哥和千金小姐,其衣着华贵,又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他们三人面貌出众,气质非凡,加上衣色淡雅,极其引人注目。不少莺莺燕燕驻足凝望,更有甚者抛来橄榄枝作为信物。

      必姚煞有介事地看着满怀橄榄枝条的吕臻道:“想不到登徒子也蛮受欢迎的么。”

      吕臻双手一摊,枝条飞落,苦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桐浅但笑不语,依旧自顾自走着。

      三人进了山庄,看到里面的景象,必姚可真是目瞪口呆。

      这还是一座山庄么?看来是皇家林园吧。

      金漆琉璃瓦,繁冗的花草,错杂而不凌乱,品种极为罕见珍惜,却独独少了任何林园都会具备的假山。

      空中飘来阵阵胭脂香味和花香、果香,叫人好不陶醉!

      “为什么没有假山石呢?”必姚问道。

      桐浅微微转头,道:“这庄子的主人,据说是个高人,他以为那假山石并非真山石,而且表面有些俗味儿,因此未叫人建造。”

      “再说这儿已有一座真山,何必画蛇添足?”一旁的吕臻接道。

      “哦。是这样。”必姚轻轻应道,注意力已经被两旁的珍惜花种吸引。

      蓝色的玫朵,黑白相映的承兰,橙色的郁金香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吕臻在那郁金香前稍有停顿,开口道:“这里竟然有了郁金香。”

      “郁金香是什么花?”必姚抬头问道。

      吕臻没有看她,道:“是从外籍来的宝贵品种。”

      桐浅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山庄的主人可真是不一般啊。”

      三人走至花草背后,看到一条澄澈的河流徜徉在阳光下,映射着灿烂的金光。河上停着华丽的琴舫,琴舫上已经是挤满了人。

      “那就是袁姑娘的地方。她一年才表演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桐浅微笑着道。

      听他这么说,必姚更加得兴奋,她拉起两个男子的袖子就往前走去。而桐浅似乎已经习惯这女子的大胆不再有所诧异,吕臻更是见怪不怪了。

      踏至舫上,必姚见到很多一表人才、相貌不凡的公子哥,这其中竟也坐着不少千金小姐。看来这女子的琴声真是境界很高啊。

      三人缓缓就坐,桐浅和吕臻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容,而必姚则探出了个脑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活像一头小鹿。

      舫子中间最前端的部分,挂着纱帐,里面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还可以看得见丹唇和墨瞳,让热心神荡漾。

      这是袁襄吧。

      必姚假作无意瞥了吕臻一眼,却看见他的眼神极淡极淡,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样子。

      纱帐外水灵灵的小丫头俯身低头和袁襄耳语了什么,随即站起来轻呼:“大家安静。我家姑娘说,今日谁能做一首诗赞美春光得她心意的,不仅可以听到我家姑娘献曲一首,我家姑娘还会将自己宝贵的绿尾胡琴赐予他。”

      话音一落,众人交头接耳起来。必姚不解地看向桐浅问道:“怎么了,这绿尾胡琴是什么东西?”

      桐浅似乎对她的频频发问极有耐心,他温声道:“绿尾胡琴是天朝乐师杨宣较呕心沥血之作,听说那音色,可以流进人的心里。”

      “不错。天朝时,直到现在,它都是人人觊觎的宝贝。”吕臻轻扣玉笛,淡淡道。

      “袁襄姑娘是他的嫡传弟子。”桐浅看向吕臻。

      吕臻没有看他,自顾自看舫外的美丽风景。

      桐浅浅笑一声,转过头去。

      众多文人雅士开始冥思苦想,已经有不少人挥笔洒墨。

      只可惜文采平平,那意蕴更是肤浅,不值一提。

      桐浅温文一笑,对着吕臻道:“臻弟不来一首?”

      吕臻报以浅笑一枚,让人如沐春风:“不了。”

      “那么,必姚姑娘呢?”桐浅又转头问必姚。

      必姚第一次笑得没有露出牙齿,淡淡的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忧伤从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晕染开来,仿若自嘲一般,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的小姐,苏僢,也是那般爱诗,那般爱琴,如今却消亡了。她多想再听听那潺潺的琴声,多想再听听那美丽的梦中的女子用醇厚的嗓音吟诵诗句。可惜,不再,不再。

      桐浅惊诧地望着必姚,他从没见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必姚浅浅一笑,美目中点点忧伤沁人肺腑。

      吕臻深深望着她,眼里复杂得让人看不清楚。

      必姚轻轻执起毛笔,缓缓蘸上墨汁,白色的羊毫被晕染成了浓重的夜幕色。

      她淡然一笑,挥笔写下寥寥几句,眼里浓浓的忧伤依旧化不开。

      那水灵灵的小丫头收起纸张,多看了吕臻几眼,眼里竟然有几分恨意。

      吕臻当做没看到一样,依旧淡笑着品茶。

      “那丫头是连理吧,臻弟,”桐浅道,“看来她对你很不满么。”

      “呵呵,那又有何妨?”吕臻漫不经心道。

      “她为什么对登徒子不满?”必姚淡淡问道,情绪不高。

      桐浅笑道:“她可是对袁襄姑娘很忠诚的,当然不会喜欢一次又一次伤她家姑娘心的人。”

      “呃。”必姚干笑了几声,浑身不自在。

      那丫头不久走出来,道:“我家姑娘请曹公子进去坐坐。”

      必姚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跟自家小姐学了点小功夫,让她可以一睹美人芳容,听到天籁之音。

      她轻轻起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随连理走入纱帐。

      纱帐内的女子,真是惊为天人,见过倾城倾国的,没见过如此倾世的美人。肤如凝脂,臻首臻脑,美目盼兮,素手纤纤,一投足一举手都风情万种。

      一身青绿色轻纱,衬得其身形丰妙有致。

      姣好的眉目,柳叶黛眉,目光中秋水粼粼,似乎薄烟笼罩,扶柳之姿,柔弱万分,叫人好不心动!

      那女子微微一笑,天地为之失色:“我该称呼你公子,还是小姐?”

      必姚身体一震,只得呆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那女子面目淡然,但是微微发抖的玉指显示出了她的紧张。

      必姚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淡笑道:“我只是吕公子的丫鬟,姑娘无须担心。”

      望着对方纯净美好的笑容,袁襄突然觉得自己成了邪恶的巫婆,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是么。”也对,这女子即使长得美丽,也只是个孩子的模样,我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

      “那么袁姑娘,请问我的诗?”必姚微笑着问。

      袁襄回过神来,她玉指勾起桌边的薄薄的纸张,道:“姑娘写得好,好在与众不同。”

      必姚侧目倾听,这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琉璃玉章清,谭茗貂婵梦。

      春似花招徕,泪染伊憔悴。”

      袁襄将诗句念得很响,纱帐外一片唏嘘。

      “自古以来,文人们称颂春天,情感主线都是围绕一个‘喜’字,这篇却让人感极而悲矣,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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