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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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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县城的风景十分优美,两旁绿荫草木茂盛,多的是蔷薇和桃花,鲜嫩的花骨朵闪耀着灿烂的粉红色,,一路上芬芳四溢,桃子的香味隐隐包含在清风之中,让人闻之精神振奋。
必姚换上了一身俏丽的粉衫,刘海还是厚厚地盖着,脸上荡漾着惬意之色,嫩颊扑红,看上去就是个鲜嫩的少女。
她跟前是依旧一身月白色长衫,面带轻笑的吕臻。
路经之处,不少农家少女对吕臻表意扑羞,吕臻却不胜其烦,看来是经历得太多,习惯了。
一路上,他们两个一直佯装成兄妹,倒是得了不少方便。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必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桃枝问道。
“苏州钱庄。”吕臻望着远处缓缓道。
“钱庄?你缺钱啊。”必姚手一挥,露出皓白的手腕,转头问道。
“不。我们去捉鬼。”吕臻轻笑道。
“捉鬼?”必姚差点当场扑倒,“捉鬼?你是天师?”
“不能这么说吧。”吕臻摆手苦笑,他实在是不喜欢“天师”这个土里土气的称呼。
“好。那么吕天师,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捉鬼’么?”
“当然。哥哥必然要和妹妹一起的啊。”吕臻温声道。
“可是我不想,况且我们并非兄妹。”必姚没好气道。
“那我们,”吕臻的语气登时变得暧昧,“做夫妻可好?”
“不要!老夫少妻的事情我不干。”必姚斩钉截铁。
吕臻的自尊心深深地被打击了:“你说,老夫少妻?”
:“对啊。”
“呵呵。”最近某男的笑点越来越低了。
两人打闹着走了一路,终于到了钱庄门口。
苏州钱庄据说规模很大,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光是那牌匾上“苏州钱庄”四个大字就是用真金铂踱上的,而且笔锋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手笔。
这钱庄门口站着的不是一脸谄媚的恭客小厮,而是满目肃然的剽悍型保镖。
吕臻优雅地踏过钱庄高高的门槛,必姚紧紧跟着。
钱庄里面的场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绝不为过,虽然人多,但倒是有序,只是这声儿太大,挺闹心的。
见吕臻进来,一个身穿青衫的小厮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他俯身道:“请问是吕公子么?”这一声倒是不卑不亢。
吕臻淡淡道:“是。”
青衫小厮手一摊,道:“请。”
必姚乖乖地一直未作声,那模样活像是吕臻的丫鬟。
小厮领着他们到了钱庄后院,这后院应当是钱庄老板的生活院儿,装潢得相当华丽,朱漆色很是刺眼。
他们进了堂里,小厮请他们就坐,说是要进去通报一声。
必姚再也按耐不住道:“登徒子,你为什么要为钱庄捉鬼?”
吕臻显然对“登徒子”这个难听的名号很反感,淡淡回道:“做买卖。”
“买卖?”必姚不解。
“不错。捉鬼换我想要的东西。”吕臻自顾自说着。
“哦。”
见他兴致不高,必姚也不再自讨没趣,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候着。
半晌过后,青衫小厮复回到前厅,毕恭毕敬地站在主位侧边候着。必姚这才看清楚了这小厮的模样,心下倒是惊艳了一番,这男子虽然没有吕臻那绝代风华,倒也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翩翩少年的样还带点倔强之气。
随后走上一男子,相貌儒秀俊雅,只是眼神深不见底,城府极深的样子。他一身名贵灰色丝袍,走路姿势极其有度,想必是个大人物。
莫非他就是那个钱庄掌柜?
必姚正猜想着,吕臻已经起身作揖道:“桐兄,别来无恙啊。”淡淡一笑,流光四溢。
“臻弟倒是愈见风姿卓越了。”被称为桐兄的男子同样回以淡笑。
必姚赶忙起身微微俯身请礼,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她好像看见那桐兄用余光扫了自己一眼。
吕臻负手扶起必姚:“姚姚,在桐兄面前无需行此大礼。”
“嗯。”虽然疑惑,但必姚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等一下,那登徒子刚才唤她姚姚?必姚抬头,就听到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响起:“桐兄,这是我的爱妻,必姚。”
“你!”必姚脸涨得通红,刚想出声辩解,吕臻却用手在她腰部一刺,叫她说不出话来。
那登徒子竟然点她的穴!
明白反抗只是徒劳,必姚放弃了挣扎,在一边不甘心地瞪着笑得开怀异常的男子。
吕臻又含笑看着她道:“姚姚,这是我桐兄,桐浅。他是这苏州钱庄的大掌柜。”
必姚翻翻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桐浅浅笑一下,清秀的眉目微微一挑,仔细端详了必姚一会儿,缓缓道:“臻弟的品味果然不低。只是,臻弟你成婚怎么不通知为兄我呢?”必姚抬眼看去,见他脸上带笑,眼底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吕臻道:“呵呵,桐兄真会说笑,我成婚时你正在京城任官,哪里有这个时间来呢。”
“是么,这样看来倒是为兄的过错啊。”桐浅轻松一笑,随即绕开话题,直接无视掉在一旁已经四肢僵硬处于水深火热的必姚,“这次,还要劳烦臻弟呢。”
“桐兄不必客气。”吕臻一边回应桐浅,一边牵着不能动的必姚到了座位上,脸上带着不明快的笑意。
“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桐浅依旧笑得和煦。
“我知道的。”吕臻用修长莹润的手指轻抚一下茶杯,随即端起来,轻咀了几口,神情惬意至极。
桐浅温声道:“臻弟,知道游魂怎么除么?”
吕臻一顿,又粲然一笑道:“请桐兄明讲。”
桐浅灰袖一挥,用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说:“这个游魂,是我曾经的爱人。”
爱人?必姚感到疑惑,这人怎么叫人除去自己的爱人呢?
“她在跟我成婚当天出了意外,因为死得不甘心,为了继续跟我在一起她成了游魂,现在夜夜纠缠我。”桐浅继续道。
吕臻好久没有说话,一直低头细细品茶,半晌,他突然抬头一笑,露出两颗晶莹的小虎牙:“今晚我会去看看。”
桐浅闻言也是眉眼舒展了些,站起来作揖道:“多谢了。臻弟,今晚你和弟妹就睡在西厢房吧,有什么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就可以了。”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刚才的青衫小厮立马上前道:“公子和夫人请随瞳之来。”
听到这个称呼,必姚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她听见一旁的吕臻不怀好意地轻笑了一声,不禁火冒三丈。
吕臻极其自然地牵起必姚的手,还用温柔到可以说是造作的眼神深情望着她,一路上,必姚瞪他瞪得眼睛都酸疼了。
绕过一个林园,两人跟随小厮走了好一段路。
钱庄内居的林木景色倒是比城外显现出更加浓重的春色,柳条将舒未舒,花朵尽放,桃红柳绿,比那压枝低的繁茂景色也只低了一级而已。
这时候在途经路边灌木丛中出现一口枯井,断了水流的枯井一眼望下去竟然黑漆漆的什么一看不到,不同一般的枯井一眼就可以看到布满灰尘和树叶的底部。
一旁的柳绿之色正浓,缀了些花果的香味,应当叫人迷醉才是,不知道为什么,必姚却感到有一股瑟瑟的寒意正贴自己的后背,冰冷难受至极。
吕臻问那小厮瞳之道:“这是什么时候造的呢?”
瞳之恭敬回道:“就在姑爷成婚前几天。”
“那怎么会断流的呢。”
“这是一件怪事,就在姑爷成婚过后,一口好好的井就变成了枯井。”
“是么。”吕臻用手轻抚玉笛,低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半晌,他淡淡道:“我们走吧。”
必姚感到疑惑,这口井有什么问题么。
而后到了西厢房,瞳之微微垂首道:“请二位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奴才便是。”说着,他退出屋内,关闭了前门。
等到瞳之的脚步声渐远,吕臻会心一笑,轻巧地在必姚已经僵硬的腰部又是一刺,解开了必姚的穴。
必姚软软地瘫倒在凳子上,一脸疲惫。
吕臻见她如此,道:“今晚你还是不要去了。”
“哼,是谁把我害成这样子的,还有,我干嘛听你的啊。”必姚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长长地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呵呵,你这样子还能去?”吕臻掩口轻笑。
“怎么不能去了?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恢复精神了。”必姚犟道。
“那也可以。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吕臻眼里依旧充满戏谑的笑意。
“哼,谁要后悔。”必姚别过头去,心里想着那人刚才称呼她为爱妻的事,不禁脸上一热。
“好,那你先到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就在外面。”吕臻淡然一笑,走出了内室。
必姚本来很想睡觉,刚才和那登徒子一闹,竟然一片清明,毫无困意了。
她闭眼养了一会儿神,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子鬼魅般的身影一晃而过,心下一惊,睁眼时,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匆匆走出内室,她看到吕臻安静地坐在桌边独自对弈,面目祥和专注,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嬉笑之情。
“登徒子,我休息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必姚急切道。
“不急,我们晚上才出发。”吕臻轻执白棋缓缓道。
“晚上?”
“不错,游魂在有太阳的时间是不会出来的。”吕臻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真是天师?”必姚问道。
“非也,非也。我只不过在各个方面都小有涉猎而已,而且,我个人不喜欢‘天师’这个称谓,”吕臻一顿,转过头来,“不,是很不喜欢。”
“那么吕天师,你有把握除掉那女鬼么?”必姚故意还唤他天师,她清楚地看见吕臻白皙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突兀的青筋,心里不由大快。
“没有。”吕臻说得风淡云轻。
“啊!?”必姚险些扑到,他没有把握还这么坦然自若?
“谁能够保证待会儿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有趣的事情发生呢?”吕臻轻声道。
“说得也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桐浅要我们除去他的爱人呢?”
“很简单,这个已经变成游魂的女人已经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利益,只有麻烦,”吕臻的眼神淡到看过去似乎没有焦距,“那女人,既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金钱运,天天纠缠在钱庄,倒有可能因着这鬼魅之气坏了钱庄的生意。”
“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爱人啊!”必姚显得有些激动。
吕臻淡淡道:“你不用这么激动。对桐浅这个人而言,世界上没有爱情,只有钱。他没有把那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人当作自己的爱人。”
“钱,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必姚不自觉轻轻呓语道。
吕臻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久,各怀心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神就到了子夜。窗外一片黑漆漆的,连灯光都没有,冷冷的月光铺设在内居小道上,叫人心生寒意。
必姚紧跟在吕臻后面,她见吕臻脚步轻飘飘的,好像腾空一样,不禁生起羡慕之情,练武之人的便处想来很多吧。
两人走至东厢房,也就是桐浅住的地方。院内装潢极其富丽,却少林木,必要感觉到这里寒气很重。
吕臻转过头轻声道:“那游魂已经在了,小心行事。”
“嗯。”
月光已经有些惨白,吕臻也不敲门,就推门入室。
屋内的景象叫必姚目瞪口呆:桐浅一身白色裘衣,脸色铁青,还隐忍着什么地紧捏着拳头,嘴唇紧闭,额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目光所对之处,是一名女子。要说这是游魂,必姚还真不敢相信。那女子美若天仙,身形曼妙,一双杏瞳楚楚可怜斥满凄怨,一身白衣倒是和月光相衬。只是她身形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一看就明了。
见吕臻和必姚进来,那女子的面目就在顷刻间变得狠厉,原本清新亮丽的面孔变得丑陋不堪,皮肉就像死猪皮一样耷拉下来,毛孔也被放大了一百多倍,眼睛突兀地像两个铜铃,眼角还带着血丝。
吕臻快速推开身后的必姚,女鬼就在这时箭一般地冲向吕臻,眼里带着嗜血的残忍。
“如令!”吕臻轻呼一声,手里不知何时就多了道黄色的鬼符,他长臂一挥,鬼符就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女鬼。
那女鬼一惊,想要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鬼符附在了她的额上,她的人身渐渐化为数个小魂,四处逃窜。
不一会儿,那些小魂就逃尽了。吕臻呼了一口气,轻呼一声“收!”,那鬼符又回到他的手中,一下又变成虚无。
“现在安全了。”吕臻转过头安慰还心有余悸的必姚。
“嗯。”必姚强作镇定,用手轻抚心口,缓缓走向桐浅旁边。
桐浅看似已经恢复过来,目光又变得淡定清明。他站起身来,对着吕臻道:“这次多亏臻弟解救,不然,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用。”吕臻温声道。
“刚才那女子就是你的未婚妻么?”必姚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她是我的未婚妻蝉清。”桐浅的眼睛又变得深不见底。
吕臻轻轻走近,抬头望了望屋顶,道:“她还没有被除掉。但刚才她的三魂六魄已伤了元气,怕也是过不了今晚了。”
“她在哪里?”必姚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在林园后面那口枯井里躲着。”吕臻低头道。
姚看向桐浅,却没发现他表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感觉这个男子眼中甚至漫起了薄薄的忧伤。
“今天我们经过枯井时,我就感觉到那股鬼气了。看到里面的情状,听了小厮的话,我就敢肯定了。”吕臻又缓缓说道。
“是么。臻弟果然是能人。”桐浅眼里流露出一种不明的情绪。
“桐兄过奖了。对了,桐兄今天也一定很疲惫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吕臻看了一眼必姚,转身离去了。必姚听话地上前跟着。
出了东厢房,吕臻突然转身道:“你看出来了吧。”
必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道:“嗯。他其实也不是无情。”
“不错。他和蝉清曾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他仕途不顺的时候,也是蝉清在一边勉励他,帮助他。”吕臻停下脚步对着月亮淡淡道,银白的光辉为他增添了几分风华。
必姚看着他,生出一种错觉,她觉得这男子的眉目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两人各想各的,沉默了半晌,过了好久,吕臻又笑着看着必姚说:“我们回房就寝吧,夫人,为夫实在累得很啊。”
必姚见他如此,登时七窍生烟,这个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狡黠一笑,伸手挽住吕臻的手臂:“好啊,我们就寝。”
吕臻会心一笑,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走回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