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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它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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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宿雨向林思源微笑。
等了几秒,林思源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宿雨也无话可说,便上楼回1201。陈月月带孩子不知去哪儿玩了。宿雨难得独处,便掩好门,仔细回忆昨日到今天的所有事情。
她和元宝被白光带来A大,是第二十三个法学一班的学生。家属和孩子应是附属而来,看起来更像随机选中。
他们只能待在A大校园里,出门则会丧命。校园里生活物资不缺,像陷入循环,又像有东西暗中补充。
只有曲晓玮和她能听到“它”的声音,曲晓玮选择自尽,是经历了难以承受的痛苦。而今宿雨不仅听见声音,还近距离感受到它的存在。
控制他们的东西,就像是以气息存在的某种生命体。
它具有意识,且强大得超乎人类认知。
宿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她能感受到?她有何特殊?
“妈妈!”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呼唤。
元宝推开门,跑进来抱住宿雨的大腿。他头上出了汗,小脸蛋红扑扑的。
宿雨抱住他,含笑问,“玩得开心吗?妈妈给你擦擦汗。”
元宝仰着小脸,“开心~妈妈,但我想回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宿雨无言以对。
她看过诸多小说、电影,甚至想象过许多次如果爆发末日危机要如何应对,却对眼下的情形没有一点点把握。大人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是孩子......
他们什么都不懂,不该遭受这种命运。
宿雨鼻头一酸。
“妈妈,在操场,我看到一个白白的,是什么呀?”
宿雨大惊,忙抱起元宝问,“白白的?”
“嗯,还会动。”
“是什么样子呀?妈妈没见过呢。”
“比爸爸还高,白白的……它会飞。我问月月阿姨,可她看不见……”
宿雨愣住,汗从毛孔里涌出,觉得冷,又变热。
“可能是个小怪兽,没事儿的,下回看到了一定要叫妈妈,妈妈也想看看。””
宿雨强迫自己冷静。
元宝玩累了,乖乖趴在她的肩头。
“砰!”
突然的巨响使得宿雨一震,忙搂紧元宝。
对面宿舍门开了,吴晔冲出来问,“什么动静?”
宿雨心中冒出不详的预感。
更多人跑出来。
宿雨忽想到长眠在磬月广场的曲晓玮,怕吓到元宝,就没跟上去。
她到阳台上,鼓足勇气,把视线投向东南方的教学北楼C座,曲晓玮掉下来的地方。
回忆在脑海里翻滚,上课、自习、路过……从A座到C座,每层楼每个阶梯,宿雨熟稔于心。
她或许会去教学楼走走,寻找当年的记忆。但曲晓玮并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绝不会主动跑过去。
“它”引诱了她。
宿雨凝视着教学楼喃喃低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很强大,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
元宝吓得跑到阳台上,大声问,“妈妈,谁在叫呀?”
宿雨一动不动。
“妈妈?妈妈,我害怕!”
元宝拽着宿雨的手使劲摇晃,一连喊了十几声“妈妈”,都得不到回应。他扁扁小嘴,终于忍不住哭了。
“妈妈!”
宿雨大梦初醒般,弯腰抱起儿子元宝,嘴里默念,“你不能疯,宿雨你不能疯……”
“宿雨?”
江涛推门而入,看到宿雨不禁怔住。
“你怎么了?”他快步上前,想要从宿雨怀中接过元宝。
宿雨把元宝递过去,“元宝乖,让叔叔抱抱。”
江涛抱着元宝坐在凳子上,拿了支毛茸茸的笔给他玩。
宿雨在房内快速走动,双手无措地抱在胸前。
江涛望着她惊魂不定的模样十分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宿雨?”
“江涛,我只敢对你说……我好像看到它了!刚才我盯着教学楼,隐隐约约觉得那里有东西,它跟我隔空对话,它说别怕,别怕……”
宿雨用力拍打额头,想要让混沌的脑袋变清醒。
“它只会说这一句!江涛,我的脑袋里有一些想法,可是抓不到头绪……我需要思考,需要时间……”
江涛把元宝放在凳子上坐好,叫他自己先画画玩。好在元宝很乖,拿起笔就开始画。
江涛拉住宿雨,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别慌,这是好事儿,起码咱们知道它是真实存在的,它想要和你沟通。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多年前,宿雨和他一起上晚自习,遇到不明白的高数题,他耐心为她解答。
宿雨凝视着他的眼睛,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她咬咬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没有崩溃,江涛,我很清醒……我说的话别人可能不信,但你不一样,我觉得你会信的。其实它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它说,宿雨,来。”
江涛茶褐色的瞳孔紧缩,手指捏住宿雨的胳膊。他太用力了,以至于宿雨吃痛皱眉。
他忙松手,眉毛拧在一起,问她,“宿雨,告诉我,你会去吗?”
“我知道我不能去,可这是唯一的机会。”
上学时,江涛是法学院四大男神之一。
他帅气又聪明,成绩一直领先,又是篮球健将、游泳运动员。偏性子最傲,只对游戏感兴趣,对女生青睐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有在不得不履行副班长义务时,才会和女生说上几句。
但两个女生例外,曲晓玮和宿雨。
曲晓玮开学不久就追他,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时终于追到手,结果只谈了两个多月恋爱,大二还没开学就分了。
曲晓玮从此恨他,直至毕业在即,江涛主动联系她,两人才在微信里和解。
而宿雨却和江涛一直是朋友,一同上晚自习,他打球时会请她帮忙拿外套,假期偶尔在微信里聊几句。他们从不提感情,最亲密的举止就是共用一副耳机听歌。
后来,他谈了一个外地的女朋友,两人的友情冷下去,却不曾断。
在宿雨心里,他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里那么多人,他和陈月月,是她最信任的人。
宿雨重复一遍,“我想要去。”
江涛长久地望着她。时隔多年,她已结婚生子,执拗劲头却没变。
“好,在合适的时间我陪你去。你答应我,不会擅自行动。”
宿雨同意。
“妈妈。”元宝唤她。
“妈妈,就是这样的,我跟你说的怪兽……”
宿雨过去拿起笔记本,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长方形,长远大于宽。
“像海绵宝宝呢,瘦版的海绵宝宝!宝贝画的很好。”
江涛脸色凝重,宿雨偷偷向他使个眼色,他会意,温和笑了,抚摸元宝的脑袋说,“真像海绵宝宝,元宝你真厉害。”
“他好可爱,长得像你,不像你老公。”
宿雨轻轻应了声。
江涛唇畔笑容渐淡,“你进入白雾的时候,我在想……”
他的话音被门外的叫声打断。
赵青扯着大嗓门喊话,“男生都来,女生和孩子别来!”
江涛欲言又止,宿雨推他,“快去吧。”
他出去了。
直到六点晚饭时间,也不见男人们回来。
对面吴晔房里聚了七八个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她们说话,宿雨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个人死了。
章彤的老婆从德馨楼北楼一跃而下,脑浆都摔出来了。
宿雨震惊之余只觉无力,感觉他们就像一只只蚂蚁,掉入封闭的玻璃瓶,无论如何也爬不出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9点30分。
A大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
孩童已沉睡,大人聚集在二、三楼楼梯交界处,有人席地而坐,有人靠墙站立,空气中弥漫着颓败的气息,死气沉沉。
李哲抱拳站立,一脸的肃穆。
“我猜大家都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很不幸,咱们又失去了一个同伴。我们已经把她埋在了磬月广场,和曲晓玮同学作伴。”
“想想之前失踪的那些人,咱们并不是唯一不幸的人。无论咱们面对什么困难,哪怕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我也希望大家好好活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希望!”
李哲越说越激昂,但一个个身影不为所动,脸上神色木然。
李哲缓缓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投向宿雨旁的女同学身上。
“吴琼,下午就你和章彤的老婆一起,是最后见她的人,也是目击者。现在请你向大家说说事情的详细经过。这对咱们很重要,你一定要全部说出来。”
宿雨吃惊转头。
吴琼紧抿薄薄的双唇,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紧握的拳头暴露出她的紧张。
大学时,吴琼和章彤是一对,两人处了得有四年,但她毕业就回了东北,而章彤留在A城娶妻生子。
宿雨不明白,多年不见,她和章彤的老婆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仅仅是她感到疑惑,怀疑、困惑、惊惶、沉重……在场之人的不同眼神全部汇聚在吴琼瘦小的身躯上,等她开口。
宿雨觉得此情此景犹如审判大会,已把吴琼放在被审判席,不禁生出不忍。
她挽住她的胳膊轻声说,“没事的,吴琼,你先捋一捋,捋顺了再慢慢说。”
吴琼的身体一僵,立刻哭了出来,“我没害她!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抬起脸,眼泪汪汪说,“她产生幻觉了,她要推我下去,我好不容易才挣开......”
她脱下长袖防晒服,伸出双臂,胳膊上布满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