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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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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你要活下去,要连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你.....我,只能陪你到这了......”
当江声从晕厥中醒来时,已经是一日后的凌晨了。周遭没有任何光亮和丝毫声响,可以说是漆黑一片,静得吓人。
她挣扎着几近脱力的躯体,泪眼朦胧地睁开双眼,双手撑着床沿,缓缓从温暖的床铺中坐起身,半倚着靠在床头,任由一阵又一阵的耳鸣声在脑中回荡。
江声把凌乱的长发撩起,动了动有些发抖的身体,咽了口唾沫,看向窗外没有月光照耀的黑夜,只觉得浑身酸痛、疲惫不堪,尤其是腰腹部以下和双腿之间,有如撕裂般疼痛万分。
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强忍着不适,爬下了床,在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后,四处寻找着什么。终于,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茶几上,找到了自己被不知什么人摆放得十分整齐的个人物品。
江声随手翻动着这些东西,发现贵重物品一件不少,就连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都被极为规整地放在提包里。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桌面,拿起了一旁的手机,解开锁屏,在确认手机内的重要文件没有被破坏和翻阅过的痕迹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要查看一下此时的日期和时间。
现在是12月18日凌晨4点,距离她从昏厥到苏醒,已经过了整整26个小时。
此刻,江声的脑中不断闪回着一些凌乱的片段,可除了这些片段外,她并不能想起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一家名为“Burning Flame”的酒吧被人强迫喝完一杯离开过视线的威士忌后就不省人事,昏迷许久直到现在。
她不愿让自己沉浸在那些回忆里,于是转身打开屋内所有的光源,一瘸一拐地摸索进了浴室,在暖灯的包裹下,动作有些僵硬地褪下全身的衣物。
江声背过身去,侧着脖颈,对着面前的全身镜,来回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只见她的后背和大腿外侧布满了青紫色的瘀伤和抓痕,腰腹部和双颈处充斥着一片片突兀的红印。可以这么说,她几乎是“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江声看着镜中骇人的景象,眼中并没有闪过什么情绪,脸色依旧如往日般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不用猜,江声都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她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和时间去走报警后的流程,当务之急的,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筛查,避免自己感染上脏病或者是怀孕。
想到这里,江声迅速穿上衣衫,却发现裙摆处被泼洒上的酒渍竟已被洗净,与此同时,她惊觉自己的衣物和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柔和的香味,而这香味十分陌生,显然不属于自己。
可江声已无暇再去顾及更多,只觉事情变得愈发的凶险,于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将所有东西收拾完备后,立即打车离开酒店。
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刻,几个富丽堂皇的灯牌大字“瑞城酒店”赫然映入了江声的眼帘。她的眼神并未多做停留,只是简单地向司机报了手机尾号,合上车窗后便不再言语。
一进家门,江声忙不迭地将手机里的文件和照片全部拷贝到硬盘里,随后将手机格式化,什么都没保存。
待一切处理好后,天光已大亮,现在是早上8:28。
江声顾不得休息,立刻疾驰往市疾控中心,做了全面而细致的筛查,幸运的是,检查结果出来后一切正常,她暂时没有感染上任何病毒,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开了各种预防药和阻断药,以及购买了左炔诺孕酮片。
她只给了自己一天时间,去处理完了这次“意外”。
那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未给江声的心中蒙上任何阴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声和往常一样,三点一线地过着极为简单的生活。直到电脑的邮件收信箱闪起光亮的那一刻,她伪装出的片刻宁静便就此打破,而她的人生轨迹,也将彻底的更改。
她颤抖着双手点开了那封名为“录用通知”的邮件,在心中一字一句地默念着上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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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通知书
尊敬的江声女士:
您好!
感谢您的耐心等待,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经过凌瑞集团各项严格的招聘考核,您的表现优异,现决定录用您为正式员工。
请您于12月25日前,点击邮件下方链接了解录用通知书和相关聘用条例,确认并接受Offer。
如有任何疑问,请联系招聘HR。
期待您的加入!
凌瑞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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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江声久违地感受到了除悲痛和愤怒外的情绪——欣喜。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确认了Offer,并与凌瑞集团的招聘HR取得联系,敲定入职的时间和地点。
也是在这一刻,江声才发现她的脸颊早已爬满滚烫的泪水。她嘶吼着、崩溃着、痛哭着,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最在乎的人的名字。
江声明白,那个人再也不会笑吟吟地回答自己了,她的骸骨早已被孤独地埋葬在地底深处,冰冷的雨水会穿透泥土,将她的棺木打湿,而江声的未来,也已覆盖上永远的潮湿。
.............
用母亲的话来说,江声的身世很不光彩。可用江声的话来说,她的身世如何,从来由不得自己决定。
在江声的记忆里,母亲自她记事到长大成人,总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江声即便再年幼,也能感受到母亲无时不刻都处在无尽的痛苦和巨大的阴霾之中。以至于在后来某日,也就是江声成年那天,母亲选择用极其决绝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她都感觉毫不意外。
也许死亡,对母亲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江声是这么觉得的。母亲那悲惨的境遇和阴郁的性格,除了死亡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不过,不管是哪样的结果,都是母亲的选择,江声都予以尊重。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连串错误。
江声的父亲,是恒兴制药的董事长柳云生,而她的母亲,则是柳云生家中的家教江圆。
彼时的柳云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妻子温柔贤淑、女儿聪明伶俐,其一手创办的恒兴制药更是在整个医药市场上都占有极大份额。柳家借此敛收了大量财富,他也成为了举国闻名的企业家,为无数人景仰和膜拜。
而当年的江圆因家中贫困、父母卧病,读大学时便利用课余时间四处打零工补贴家用。江圆毕业后不久,几经辗转和他人介绍,来到了柳家做起柳云生女儿柳烟烟的家教。
与其说是家教,倒不如说是柳烟烟的全职保姆,不仅得住家照顾小孩的日常起居,还得课后教习学前知识。可那时柳烟烟才三岁,正是贪玩任性的年纪,哪听得进去多少知识,又哪里会服人管。
柳烟烟凭借着撒泼打诨的性子,再加上柳家长辈的娇惯,早已气跑了不知多少家教,以至于不少教育机构都难以委派符合条件的人员去往柳家赴任。
而江圆,便在这种情况下被招进了柳家。
江圆大学读的是学前教育专业,理论知识深厚、实践经验丰富,再加上她温柔善良的性格和姣好的长相,竟然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得到柳烟烟及其家人的认可,成了柳家的全职家教。
柳家的女主人,也就是柳云生的妻子,对江圆各方面的表现都十分满意,在了解江圆的家庭情况后,主动给她涨了工资,甚至到了逢年过节,还会包上一个厚厚的红包给江圆作为额外奖金。
因此,江圆对柳夫人十分感激,不仅极为细致地照顾着柳烟烟,还会专门询问柳夫人的喜好,特意做一些符合柳夫人口味的菜肴。
江圆原本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没想到的是,只是一晚、一个错误,就将她推进了无尽深渊。
那天,柳夫人因公出差,而许久都未归家的柳云生竟然在某个深夜喝得烂醉,被司机扶着进了家门。江圆本不想和柳云生有过多接触,以免遭人闲话,但其他保姆和管家早已入睡,现在把他们喊起来也实属不合适。
于是,江圆只好上前搀扶着柳云生,将他带进了卧房,让他侧卧在床上,随后准备转身去厨房煮些醒酒汤。
可还未等江圆走出房门,柳云生便如同猛然苏醒般坐起身来,将她拦住,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反锁了房门,把江圆推到在了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那一晚,江圆不停地尖叫着、嘶吼着,她那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久久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刺耳又绝望。
只可惜的是,没有人会发现她的求救,也更不会有人对她施以援手。
江圆的泪水逐渐模糊双眼,洇湿头发,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力量消耗殆尽,于是再也喊不出声、再也挣扎不了,只能全身僵硬地任由柳云生做着任何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江圆只感觉周遭静若无物、一片空白,耳畔再也没有喘息声、尖叫声,更没有碰撞声、呜咽声,除了恐惧以外,她再不能感知任何事物。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江圆的脸庞上,照耀出她毫无血色的模样,就像是破碎的瓷娃娃,正在任人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江圆才发现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而柳云生早已停下了动作,正坐在床沿抽着烟,若无其事地对江圆说了一句:
“你出去吧。”
江圆这才从惊恐万分中回过神来,奋力驱使着僵硬的四肢,伸出手拽起被撕破的衣物,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自己的房间,随后反锁房门,躲在角落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