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胥国那些事》想种一棵树

22、落花时节又逢君（4）

　　也的确由燕瑶光所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都在一起行动，有时为了方便他们会扮作夫妻、兄妹、乞丐，二人的感情也在这些经历中不断升温。
　　李逸周从其中一个人口中得知他师父在被截杀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重伤之后还不断运功才会导致血脉逆转，在李逸周的逼问下，那人说出雇佣他们的人是灵峰宗的首座，百里奇。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灵峰宗。
　　灵峰宗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不好直接闯入，最终李逸周决定按照江湖规矩，问剑灵峰宗。
　　从下山到现在两年的时间，李逸周未尝一败，等这件事了结之后他再去挑战良才榜第一的赋禹清，到时候他就是年轻一辈的第一，问知剑名扬天下指日可待，不枉师父拿出千年桃木给他做剑胚。
　　“你要问剑灵峰宗？”燕瑶光问道，李逸周此时正在擦拭剑刃，看得出来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当然了，我下山前是发过誓的，一定要为师父报仇。”李逸周面不改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百里奇找来的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那十三个人多数都是贩夫走卒，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如果不是雇他们的人想要灭口，谁会花重金找杀手杀他们呢。
　　燕瑶光沉默了，她当时骗了李逸周，她们做杀手的规矩就是绝不透露雇主的信息。
　　“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李逸周将剑插回剑鞘。
　　“你是不是要回听雨楼了。”
　　“按理说应该回去了，但是…”
　　“留下来吧。”李逸周打断她的话“我们一起。”
　　燕瑶光眼波流转对上李逸周深邃的双眸，眼圈微微一红。
　　“我走不出听雨楼。”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李逸周收起问知“等到你可以离开那天。”
　　“希望会有那一天，不过我想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灵峰宗。”
　　“谢谢你。”
　　“徐长生座下弟子李逸周，问剑灵峰宗百里奇！”李逸周剑指灵峰宗牌匾。
　　灵峰宗看门的人立刻进去禀报，很快就有人出来了，为首的穿了一身紫袍看起来三十多岁。
　　“谁是百里奇？”李逸周将他们挨个打量了一遍。
　　“二位少侠先进来吧。”紫袍说道。
　　“别了吧，我只找百里奇。”李逸周拒绝道。
　　“我灵峰宗这么大的门派来人问剑，总不能连门都不让人进吧。”紫袍继续说道“这要传出去岂不让别人笑话。”
　　李逸周看了一眼身旁的燕瑶光，燕瑶光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进去后紫袍立刻让下人上茶。
　　“茶就不必了，还是请百里首座出来吧。”
　　紫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
　　“师兄前几日练功时不小心伤了手臂，现在还拿不起剑呢。”
　　“这样啊。”李逸周懊恼道“百里前辈受了伤我作为晚辈岂有不探望之理，还请先生替我引路。”
　　李逸周立刻站起来好像特别着急，恨不得下一秒就踏进百里奇房里。
　　“我理解你，只是大夫说了师兄应该静养。”
　　“问剑也不让问，探望也不让探，这偌大的灵峰宗难道是在诓我。”李逸周说完用手把脸挡住，好像特别委屈。
　　“怎会如此？”紫袍被李逸周这番举动给惊着了。
　　“不如二位先在灵峰宗住下，等师兄好一些我再带二位探望。”
　　李逸周万万没想到灵峰宗这样的门派为了掩护百里奇竟然不惜撒谎，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在门前大喊问剑了，过几日想必还会编出其他理由，什么云游闭关，到时候是肯定找不见人的，眼下也就只有住下这一个办法了，至少住在这里他们有什么行动他也好察觉。
　　李逸周刚要开口答应，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声。
　　“师伯，师父说了你不能去。”三四个弟子拦在一个中年人前面，那个中年人不顾他们的阻拦硬是往屋里走。
　　“师兄！”紫袍一改刚才和善的样子，腾地一下站起来，死死地盯住正在纠缠的几人。
　　“师弟，我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了，有什么好拦的呢。”
　　紫袍听他这么说便知道再拦也没有用了，深吸一口长气，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脸上再也露不出一丝笑容。
　　“我就是百里奇。”百里奇坐到李逸周对面
　　“我师父是你杀的？”李逸周也不再是刚才那副无赖样。
　　“我只是废去他半身修为而已。”百里奇不以为然。
　　李逸周怒极反笑，脸色愈发阴沉，问知剑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夺鞘而出。
　　“你放屁！”李逸周强压怒火“你废去他半身修为，然后又派人在回玄霄派的路上截杀他，害得他血脉逆转，最后不治而死。”
　　闻言紫袍一脸不可置信，他知道师兄在英雄宴上给徐长生下毒，也听说徐长生仙逝，可他实在是无法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因为清楚师兄和徐长生有旧怨，所以当时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没想到他二人的恩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算来徐长生的死他也有份。
　　“怎么，你不知道？”李逸周讽刺一笑“他做的还不止这些。”
　　“堂堂灵峰宗首座在那群人完成了他的指示后，又雇佣江湖杀手，要杀那群人灭口，偌大的江湖门派啊，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
　　李逸周说完百里奇仰天大笑，瞒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不用再瞒了，他解脱了。
　　“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当年我视他为至交好友，与他推心置腹，可他呢，狂妄之极甚至不知天地为何物，就是因为他这份狂妄以为能改变一切，才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父母妻子，还有我那不满两岁的儿子，我百里家几十口人全部葬身火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我恨不得他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年我苟活于世为的就是亲手杀了他，没想到那件事后他竟然龟缩到了山上，再也没下来过，我等啊等终于灵峰宗要举办英雄宴了，这样的机会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原本想着我邀请他若他不来那就算了吧，可是他竟然真的来了，那这就是他的命！”百里奇在说到命时语气突然重了几分。
　　“他就是因为在请柬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才会来的啊。”李逸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师父没有看见请柬上百里奇三个字，他是一定不会下山的。
　　徐长生在时总是会看着那棵银杏树发呆，他也猜到了师父有心事，可他作为弟子也不好直接问，没想到那庄心事竟会如此惨烈，难怪师父再三嘱咐他不要报仇。
　　“今日我百里奇退出灵峰宗，往后是死是活与灵峰宗再也没有关系。”说完跪下朝远处连磕三个响头。
　　“师兄，你要做什么？”紫袍被他吓了一跳。
　　“走吧，我与你了结。”百里奇好像没听见紫袍的话一般，对李逸周说完便朝门外走，李逸周犹豫了，如果事实真如百里奇所言，那他也是一个可怜人，师父已逝过去的事无法考证，他打着为师父报仇的旗号而来，可事到如今谁又该死，谁又是他的仇人呢。
　　百里奇看出了他的犹豫和迟疑。
　　“走啊，你不是来问剑吗，按照江湖规矩我是不能拒绝的。”百里奇说完再也没有回头，直接走到了院子里，李逸周见状也只能出去。
　　很快灵峰宗的所有人都闻讯该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里奇拔出佩剑一个箭步上前，打的李逸周措手不及，只能用剑鞘抵挡，不成想剑鞘竟直接被剑气震个粉碎，这一剑若是没有挡住李逸周必死无疑。
　　燕瑶光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双手已经提前握住了刀柄，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李逸周离开。
　　“小子，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百里奇后退一步，李逸周见他出手这般狠辣便也不再迟疑，握紧了手中之剑。
　　百里奇再一剑挥出竟有气吞山河之势，李逸周不禁感叹，这样的剑术距离剑仙恐怕只差一步，李逸周立刻挥剑抵挡却还是被剑气逼得连退七步，甚至还有些站不稳。
　　“想不到我还能遇见这样的对手。”李逸周朗声道。
　　燕瑶光在下面看的揪心，纵使他再天纵奇才也不会是百里奇的对手，他们之间可是差出了几十年，反观李逸周他脸上竟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百里奇没有接话，而是挽了一朵剑花，再一看一朵剑花变成了成百上千朵，一齐向李逸周飞去，再次出剑抵挡，可这次竟然抵挡不住，直接重重地摔到了身后的石头灯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李逸周顺手一擦，然后看着手上的血竟然笑了。
　　李逸周左手捏了一个道家指诀，嘴里还念了几句道家口诀，随后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问知剑上，长剑仿佛突然觉醒一般周身闪着红光，剑气暴涨，而后剑气汇聚变成了上百把问知剑。
　　“无量剑阵。”紫袍喃喃道。
　　李逸周闭眼继续念口诀，长剑的嗡鸣声响彻云霄。
　　“出！”李逸周睁开双眼暴呵一声，上百把剑一齐向百里奇飞去。
　　“师兄，出剑啊！”紫袍嘶吼道。
　　百里奇竟然收剑了，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面容安详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一剑用尽了李逸周全部的力气，百里奇不出剑必死无疑。
　　紫袍拔出佩剑想拦下这一击，却被强大的剑气逼退，李逸周立刻收剑却还是来不及了
　　百里奇被剑气贯穿，喷出数道鲜血，以剑低地才勉强没有倒下，李逸周快步冲了过来。
　　“你…”李逸周根本不想杀他，他只是想让他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
　　“但凡切磋都是点到为止，你为何想要取我师伯性命？”不少弟子为百里奇鸣不平，李逸周想要开口辩解。
　　“与他无关，是我一心求死。”百里奇开口道，百里奇以为这一剑他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关头李逸周收了力气。
　　“师兄你何苦啊？”紫袍也看出来了，李逸周没有杀心，只要百里奇出剑他最多也只是受点伤，可谁能想到他一心求死竟然连挡都不挡。
　　“我和长生我们是兄弟啊！”百里奇痛苦不已。
　　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他看见徐长生还和当年一样叫着他百里，可一醒来心中的愧疚却提醒他徐长生已经死了，还是他亲手杀死的。
　　百里家出事的时候百里奇尚在外地，徐长生无法看着兄弟家中出事却置之不理，所以他出手想要帮助百里一家躲过此劫，没想到这一出手反而害了他们，百里奇赶回家时看见的是满院子的尸体，他的父母妻子无一幸免，徐长生泪流满面向他道歉，但他还是无法原谅，就是在那一日百里奇经历了亲人离世兄弟反目。
　　“我是大错特错啊，长生原本可以安稳地过完这一生，都是因为我，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我还是迁怒于他，我后悔啊！”百里奇字字泣血“我这双手占满了长生的血，我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呢，能死在你的剑下也算我死得其所，余下的便等我到地下亲自跪在他面前忏悔吧。”
　　在场之人除了燕瑶光外无不掩面哭泣，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外人又怎么能说得准呢。
　　“我…”李逸周见此情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能杀你，对不起，我真的不…”
　　世间事并非只有对错，这江湖也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如今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他报仇了。
　　“我不该为难你。”百里奇伸手摸了摸李逸周的脸“你走吧。”
　　李逸周看了紫袍一眼，紫袍也默许他下山，随后李逸周朝百里奇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下山了。
　　在路上他与赶来的大夫擦肩而过，百里奇应该及时得到医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