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春》暖子哎呀呀

3、第二章

　　好像枯燥的生活，突然间就有了盼头。

　　我静静坐在后台，等待化妆师姐姐来给我搽粉。

　　“小柳老师，我来赴约啦。”现在是北京时间12点整，距离我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他可真是准时。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卫衣，下身是基础款的运动裤，昨天带的那条项链明晃晃的坠在外面，他微微弯下腰来跟我讲话，头发被扎成一个小揪，一扫昨天的压迫，又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我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喜，但又觉得不够矜持，被我强行压了下去，有一种从来没经历过的感觉。

　　是被人在乎和重视的滋味。

　　“李牧风！你真的来了！”说罢，我又有些懊悔，还是藏不住激动，师傅教的礼节这时全抛于脑后了。

　　“答应了当然要来，我不会食言。”他有些愠怒，我好像触到他的逆鳞了。

　　他说，在他八岁那年，他们一家三口去西藏旅游，遇到了□□分子，但他母亲执意要等他父亲耽误了几分钟，来不及逃跑，在□□分子的乱枪中倒下了，再也没能起来。而被耽误的那几分钟，只因他父亲多喝了一小壶青稞酒。

　　我听后很震惊，我与他不过相识短短两天，他却愿意主动撕开血淋淋的伤口给我看，我发誓一定以后好好对他。带他去吃全江南的最好吃的桃花酥。

　　李牧风坐在戏台最近的中央圆桌上，他很认真的看着我，但眼神又有些许懵懂，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戏到高潮时为我鼓掌叫好两声，我知道的，他不懂戏，西北的汉子也不会爱咿呀的吴侬软语，他只是逗我开心罢了，在台上想的出神，水袖差点没收住，酿出个舞台悲剧。真是的，干嘛动不动想起他啊，他喜不喜欢关我屁事。

　　下了戏，他固执着拉着我的水袖，不让我去卸妆，说这样好看要多留一会儿，然后没去堂厅，直接拉着我在后台聊天，先是说了他对歌曲创作的想法，又给我听了编曲师给的初版demo，又吧拉吧拉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专业名词。我听到他突然问我:“小柳老师，我们算是朋友吗？还是仅仅是合作伙伴？”

　　我寻着这不是差不多嘛，但我还是说:“当然啦。”其实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学校里的同学与我没有共同话题，回到了柳园就是不停的练功，李牧风算是我活了二十年来第一个朋友，我又听见他问我。

　　“阿是，你想出去吗？”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我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他有些害羞的挠挠头:“在我们那边，朋友和家人一样，都是最亲近的人，自然不能叫的那么生分，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我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我喜欢，你想怎么叫都行。”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待到百年西去，又有谁会记得。尴尬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他就在化妆间干坐着，等我卸完妆。

　　突然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复了他问我的问题，苦笑着说:“想又有什么用？我就是这柳园中的金丝雀，我的人生只剩唱戏了。”

　　他很认真的对我说:“你才二十岁，不要轻易说未来，你该做你自己，阿是，一定要出去看看。”

　　我笑着向他应了声好，只是我在想，此生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天，他又来了。

　　他没有进来，只是倚在柳园的门口流里流气的对我说:“门外春色正好，小姐何不共赏？”

　　“你别闹了，快进来吧。”

　　“阿是，我带你向柳叔告了价，许你当我一天小弟，为我们的新歌采风。”

　　他是怎么说服师傅那个老顽固的！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就已经推我去里屋换衣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祟，总觉得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好，有泥土新鲜的味道，有花蕊初绽的清香，有街上小贩卖的特色小吃味道弥漫在风中。我突然感叹到:“春天真好。”

　　他说:“嗯，以后带你看遍五湖四海的春天。”

　　回来之后，李牧风半夜三点打电话吵醒我的美梦，真想沿着网线冲过去打他。

　　“阿是，采风真的很有用！我写出词了，只是前面昆曲的片段还需你填上。”

　　我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答应了他，表情混沌的脑子却异常清醒，文思泉涌提笔就写，成品李牧风很是满意。

　　一大早李牧风就带我去了录音棚，两天后，新歌发布名字叫《我见青山》

　　“落笔铁腕怀银钩
　　青山赋我一阙愁
　　我见青山多妩媚
　　徒添一风流
　　……
　　我站在制高点睥睨
　　随便他们褒贬评语
　　不去和他们说什么道理
　　　反正我志在烟霞让你一样着迷
　　…… ”

　　新歌的反响很好，李牧风的人气更高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关注昆曲，柳园基本上每天都座无虚席。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在发展。

　　但李牧风除了请我去参加一次庆功宴，便再也没来找过我，一贯不爱用社交软件的我却习惯上微博多关注他，他是真的很忙，我们没见面的一个多星期里，他飞去全国各地参加各种活动，光鲜亮丽，也忙的脚不沾地。

　　和李牧风接触的一个多星期就像是我的一场大梦，他是柳梦梅，我是杜丽娘，一晌贪欢大梦初醒，他毫不犹豫抽身离去，我无法自拔沉溺其中。

　　这该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