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74、73

　　我回到我的房间。
　　出门是为了去救艾格尼斯，虽然现在两手空空的回来，但艾格尼斯确实是救成了。虽然不仅救成了艾格尼斯，还和塞勒尼一系的吸血鬼有了深入交流，但真是……毫无收获，两手空空……
　　我趴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夜幕，轻轻叹气。接下来该想想我自己的正事了。我得准备好下一次见到艾罗亲王时我该表现的态度，该说出的话。要是他老人家迟迟不再把我招过去。我得想一个办法不经意间让她见到我，而且还要抓住机会重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是的，争宠。就算意识到她是个和亲王一样暴虐的亲王，我还是得争她的宠。因为她赢面更大，因为现在我已经落在了她手里，因为——
　　我震撼地看着窗户外面渐渐出现的东西——首先是一双漂亮的长靴，然后是典雅的军礼服裤子，接着是一条珠光宝气的腰带，再其后是绣着繁复花纹的礼服外套，最后是——艾罗亲王——
　　她似乎没想到我正好就趴在窗边，秀美的脸上浮过一丝讶然。不过她没有走，继续让自己缓缓下沉，到一个和我平视的位置才停下。
　　此刻，窗户里面比窗户外面亮，我震撼的表情清楚地映在窗户上，叠在她的脸前。她对我笑起来。
　　我连忙打开窗户。
　　风一下子灌进来，呼呼地吹过我的耳畔。万能的主啊！她没有用任何形式的力量让自己攀附在任何东西上——她正在飞！
　　“没见过像我这样飞的血族？”她问。
　　我点头。我知道一些长老可以飞，但没见他们飞过。他们要么飞行的时间有限制，要么飞行的高度有限制，显得这种能力有点鸡肋，他们不爱用。或者像罗谢斯那样，可以变成某种会飞的东西，更习惯用这种方式飞而不是作为人来飞。我头一次见到像艾罗亲王这样，好像没有任何时间或者空间的限制，作为人直接摆脱大地的束缚，自由地漂浮在高空。
　　她向我伸出手。
　　第一时间我思考：她是否是装成消气了，其实还是没消气，我握住她的手后会被她从高处扔下去？
　　如果是亲王，应该是这种发展。如果是亲王，就算我不上当，他也要把我硬拽过去。
　　可这是艾罗亲王。
　　我握住她的手，踏上窗台，踏出窗台。我搂着她的脖子，她搂着我的腰。她是我唯一的支点，但也是个足够稳固，可以依靠的支点。她带着我上升，很快升得高过了房顶，高过了庄园最高的塔楼的尖顶，高过了周围的一切。我们高过了云层。在我们脚下，人类聚居地的灯火看起来就像是另一片星光，和我们头顶的星星一样遥远。
　　“可怜的小公主，”她对我说，“你那个羸弱的长亲是亲王里唯一不会飞的，而其他那些完全继承了这项天赋的夜之子民大多数也不在了，以至于你一个亲王子嗣，居然没见识过这样的飞行。”
　　原来亲王们以及很多古老的亲王子嗣都会飞吗？！这样的话，那种人类的神话传说说的都是吸血鬼的说法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了。
　　在这片高空上徜徉了一会儿，艾罗亲王问我：“我走了之后，那两个小家伙情况还好吧？”
　　“她们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殿下……”
　　她轻笑几声。我能感觉出，她觉得我在糊弄她——艾格尼斯和塞勒尼公爵才没反省呢！不过她也并不关心她俩。
　　她关心的是我。她不想让我对她有隔阂。
　　“我也不是总这么没耐心，”她解释起自己来，“只不过她们两个的故事……恰好是我格外反感的那一类。那个叫艾格尼斯的……哼。她失去了她优越的地位后，可以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事恳求她回心转意，但一旦她真的回心转意，让她能重新用爱情夺回统治她的威权，她就会立刻故态复萌，像以前那样蔑视她，侮辱她，践踏她。”
　　我觉得未必一定会如此，艾格尼斯还那么年轻。她不是她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位成年日久的诗人，或者我的那位活了数十个世纪的长亲。她也不像他们，深居高位处境安逸，外部的环境不要求他们做出改变。他们自己内在的心灵也不愿意做出改变。纵然也有人性的惯性形成的阻力，但她也有扭转的推力和动力。
　　但我不想打断艾罗亲王提出自己的异议。一位亲王正屈尊向我坦白她自己的看法呢！我保持安静，想听完她的见解。
　　“至于那个叫科罗伊的……”她果然继续说了下去，“呵，和你那个长亲一样，空有一张美好的脸，缺乏一颗高贵的心。发现所爱之人美好假象下丑陋的真面目后，想要逃离，逃离的办法却是投向另一个美好的假象。没法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永远需要有一个支撑她的恋人。和你比起来，她真是太软弱了。这样软弱的人不配成为血族，更不配做血族的公爵。”
　　我还是觉得她说的不对。艾格尼斯对迪米充满嫉妒，她的评价怎么能当真？那个叫迪米的人未必很坏，科罗洛和他在一起，更不能说是她软弱。人和互相欣赏的人相爱什么时候成为一件值得鄙视的事了？
　　但我还是不想说出自己的异议，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不想打断她，而是我不敢。我怕叫她觉得我和科罗洛没区别。
　　而且本来……我和科罗洛就没有区别。我也在离开亲王后又和别人爱过，第一个，我差点死他手里；第二个，艾森，完全是孩子气的瞎胡闹。只是因为整个世界都不知道我后两段的爱情，艾罗亲王才有了这样的误解：我和她们不一样。
　　“科罗伊公爵继承了罗谢斯的所有力量，”我从另一个角度为科罗洛说话，“给她一些时间，即便她的品格令您不满意，她会在战场上令您满意的。”
　　“不用这么紧张，小可爱。我说了看在你的份上放过她们了。”她告诉我。可没一会，我又听见她老人家用让我肝颤的厌倦语气继续说道：
　　“世界上的女人总是这样。像被驯服的牲畜，离开了套索，获得了自由，却觉得这自由的感觉让她们不舒服，一定要重新再钻进另一个套索里。想要的不是自由，而是更让她们舒服点的奴役。”
　　“……也许她们只是过于惶恐不安，害怕自由是一种陷阱。也许给她们一些契机，让她们明白自己占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她们就会一扫您所不希望看到的疲态，焕发出您所希望看到的蓬勃的生机呢，殿下。”
　　我感觉到她在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