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67、66

　　没过太久，我得到了答案：还活着，但是……
　　“艾格尼斯正在侍奉塞勒尼公爵。科罗伊大人喜欢她的血，不愿有一刻放她回来。这是我为您挑选的替补，和艾格尼斯一样芬芳甜美。我本人也非常乐意为您献出我的血，辛西娅公主。”
　　……虽然没死可听着真不妙啊！
　　我思考：我该拿什么借口去拜访新塞勒尼公爵？到了后我又该拿什么借口把艾格尼斯捞出来？
　　见我不说话，好像是误以为我很执着于吸艾格尼斯的血，这位女仆——虽然有点遗憾我不想吸他们的血——便殷切地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我听说科罗伊大人很乐意和前去拜访她的别的尊贵的血族分享艾格尼斯的血，如果您真的非常喜欢艾格尼斯，那不妨现在去拜访一下科罗伊公爵？她一定很乐意让您在她那里品尝艾格尼斯的血。我可以为您带路。”
　　“……好，那你带路吧。”我对她说。
　　很快，我被领到了一扇门前，那应该是罗谢斯之前住的地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种呆板又堆砌的装潢风格，让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艺术鉴赏力的家伙都没法恭维主人的品位。在那张用昂贵的材料做成，非常奢靡却没有奢靡出一点美感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她们穿着简单却也典雅的绸缎睡裙，被这没品的背景一衬，清丽脱俗得就像是从仙境来的精灵。
　　如果不是我之前见过她俩，我乍一看一定分不出她俩谁是血族公爵而谁是人类血奴。她俩的衣着并没有谁明显更奢华，肤色也没有谁明显更苍白。以吸血鬼世界普遍的观念来判断，这位塞勒尼公爵好像和这个血奴没啥仇怨，相反，确实挺喜欢她，满意她的血的味道，乐意在索取她的鲜血的同时让她得到和自己同等的物质奉养。
　　可是我一出现，艾格尼斯就用她浅蓝色的眼睛直直朝我望过来，虽然没做什么太大的表情，但眼神里祈援的意味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在被她虐待，她想逃离她。
　　领路的女仆没有和我一起进来，自行走开了。我关上门，问候这位新塞勒尼公爵，介绍我自己并说明我的来意：我对艾格尼斯的血念念不忘，想再来一口。听了我的话，这位科罗伊公爵十分高兴地同意了。要是我不知道艾格尼斯和她似乎有过节，我可能真的会信了这位新的血族公爵只是乐于分享她喜欢的珍馐而已。
　　我坐到艾格尼斯近旁。我还记得之前和她聊这个塞勒尼公爵时，她是那么恐惧。现在，她的表情里看不出有什么恐惧，而是一种淡淡的绝望。这绝望藏在一层恬静的微笑之下，要是没有望着她的眼睛，留意到她微肿的眼皮和淡淡的乌青，大概真的什么都体察不到。
　　而且就算体察到——哪个拜访新塞勒尼公爵的吸血鬼想来管这事呢？
　　艾格尼斯主动解开袖口的口子，撩起袖子，露出了她的手臂，芬芳的血味扑鼻而来。我看到一圈又一圈绷带，白纱氤氲着红色。她的大半条小臂已经无处下嘴了。除了那些有麻痹痛觉的黑暗天赋的吸血鬼，我们吸血鬼咬人还是挺疼的。被这么频繁地吸血，即便每次只吸一点血让她不至于濒死，也还是很难受吧？
　　我真不忍心下嘴。
　　我转头对这位新塞勒尼公爵说：“艾格尼斯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没有上次闻起来那样健康甜美。要不然放她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年轻的吸血鬼闻言，对我甜美地一笑，告诉我：“太对不起了，辛西娅公主。这段时间我的确索取她索取得太厉害了，让她现在不合您的口味，我非常遗憾。不过请您别担心，我现在让她住在这里，给了她最好的生活。让她再回到血奴们拥挤的宿舍里，吃那些只比真的牲口饲料好了一点点的劣等的食物，对她的恢复才有坏处呢！”然后她转向她占有的血奴，“好了艾格尼斯，既然现在辛西娅公主不想享用你的血，那你就去床上安静地躺着吧。”接着，她再度转向我，“辛西娅公主，其实我前几天还去过您那里，想要正式和您认识一下。但您当时还在殿下那里，我没能见上您。没想到今天您主动来拜访我——我真的非常荣幸！在得到了永生之后，我从我亲爱的兄长那里又听了一些您的事迹，和我那悖逆殿下的长亲故意贬低您的叙事里所描绘的形象相比，您是多么高贵、多么英勇、多么强大！如果我当初被命令的是扮演真正的您而不是我那长亲写就的故事里的您，请相信我辛西娅公主，我一定不会是那样的反应。我一定会为自己能短暂地在舞台上成为您而自豪不已，视死如归——艾格尼斯！你在磨蹭什么？”
　　慢慢踱步到一扇门边，正回头又来张望我的艾格尼斯闻言，浑身一抖。她再也维持不下去那笑容的假面，对着我悲泣起来。
　　年轻的吸血鬼冷笑起来。冰晶在她周身凝结，缓慢地飞向艾格尼斯。对我这样的吸血鬼来说，这太小儿科了，但对艾格尼斯来说，这是在威胁她的生命。
　　“请您别这样吓唬她，”我开口说，“血奴们不禁吓的，吓死了多没意思。”
　　塞勒尼公爵那双和我一点也不相似的灰眼睛转回向我。她在思量什么。
　　几秒钟后，她对我说：“这个下贱的血奴，因为曾认识被转化之前的我，所以总觉我不配现在高贵的身份，不管我对她有多好，只要别人过来，她总要摆出一副强颜欢笑，实际受了委屈的可怜样。您不要可怜她，信了她的邪。”
　　……擦，我暴露了，她看出我是想来从她手里捞艾格尼斯了……不过本来我的长项也不是这个……我的长项是直接暴力明抢咳咳咳……
　　但我可不能和新塞勒尼公爵打起来。
　　“也许您误会她了呢？”我试图规劝她，“您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吸她的血，不许她离开您的房间，肯定会让她很有压力。哪怕您过去和她是熟人，现在您是高贵的血族，而她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她面对您难免会有恐惧。她是畏惧您，而不是蔑视您。现在放她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科罗伊公爵。然后我们让这段小插曲过去，我和您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