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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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幕布拉开，一队舞者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台，随着管弦乐活泼的旋律跳开场舞。我就在舞台的最中间，被带符咒的锁链绑在一把铁质的椅子上。椅子上有许多像树枝一样伸展出来的烛台，上面放着点燃的蜡烛，不止把我整个人照得清清楚楚，还让火带来的热度不断烤着这把金属制的椅子。现在这把椅子的温度已经相当灼人，虽然比不上圣水滋味酸爽，但也真是难受啊！
而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一枚同样刻着咒文的铁块卡着我的喉咙。
我面前的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艾罗的吸血鬼和他们豢养的人类血奴。二层最中间的贵宾席上，更是我的老熟人——元老院的长老们，这十几个老怪物中有一半比亲王年纪还大，另一半和亲王也就差了一两百岁。我看见有几把椅子是空的，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有事缺席——希望是死了吧！他们有一说一全是神经病！
塞勒尼公爵罗谢斯坐在一个相对中间的位置。此刻，他换上了一件比出使森林时要浮夸得多的礼服，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荷叶褶臃肿地堆在他身上。我得说，亲王虽然有时候会穿不那么像男装的衣服，但他的品味可比罗谢斯长老要好得多得多得多。
开场舞跳完，乐队停止演奏，舞者们鱼贯下台，罗谢斯长老得意地站起来，对在场的观众们说：“各位，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这位尊贵的受审者——大名鼎鼎的背叛者公主，辛西娅殿下！”
哗啦啦啦——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年轻的孩子还从未见过她，甚至有些从未听说过她——不怪你们，她可是从我们之间消失了七百年，整整七百年的岁月啊！如果她没有犯下当初的那桩大罪，在今天这个时刻，凭她的资历与力量，我们更愿意邀请她坐在这里，而不是坐在那里。”
呸你就扯吧，你们才不会接纳亲王的任何一个子嗣加入你们！
“我听见有人在问：她曾杀过哪些下贱的牲畜，又曾让哪些高贵的夜之子民化为了灰烬？呵呵，不用再关心这样的问题。当夜晚结束，黎明的太阳从东方升起，让它的光芒穿过天井，洒到我的罪人的身躯上时——她就会像她曾夺去过的所有性命一样，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我听见还有人在问：那么她所犯的究竟是何等不能宽恕的罪孽，触犯了哪一条不容违反的戒律？呵呵，不要心急，年轻的孩子们，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今夜由我来亲自担任讲述者，为我们这位身份尊贵的罪人讲述她可悲的一生——”
压抑的提琴声，一个女孩被推上舞台。她是一个人类，有一头和我一样黑色的长卷发，看起来比我略微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不超过二十岁。她有跳舞的人都有的苗条的身材和有力的四肢，但她现在没有心情跳舞。她恐惧地张望观众，张望我。眼泪淌满她漂亮的面颊。
“那时候，我们的公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是一个芬芳美丽的人类少女——”
一行戴面具披着黑色斗篷的吸血鬼从另一侧上台。她望着他们接近，抓住她的手臂；她不断地摇头，语无伦次地发出恳求。当然什么样的恳求都不会打动他们不再跳动的冰冷的心。她被拖着拽着来到舞台的中心，我的近旁。
“她被一个妄图召唤魔鬼的人类贵族选中，她以婚姻的名义把她偏进她的城堡——”
两个吸血鬼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吸血鬼绕到她前面，来回踱步，向观众们展示她手中的匕首。
“把她当做献祭的祭品，企图召唤魔鬼——”
闪着寒光的匕首划开这女孩洁白的手腕。她痛苦地哀嚎，恳求怜悯，恳求拯救。
我攥紧了手。可我也救不了她，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这滑稽的召唤当然不会成功。她失望地把还没有断气地她埋进坟墓——”
穿黑衣的吸血鬼们下台。不多时，他们拖着另一个人类重新上台。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献祭虽然没有吸引来她想要的魔鬼，却吸引来了——”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
“我们那尊贵的，”塞勒尼公爵的声音变得低沉，说出后面那个头衔时真可以说是在咬牙切齿，“里特岛亲王。”
黑衣的吸血鬼架着扮演亲王的金发人类走近我们。可能是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影响演出效果，他的嘴被封上了。他也很恐惧，看上去完全没法靠自己站起来。
“他赐予了她初拥，让她获得了崭新的生命——”
拿匕首的吸血鬼割开了他的手腕，把血滴在那女孩已经沾染了血污的白裙上。接着，她把匕首塞到女孩手里。
“可她，忘恩负义地，在七百年前的一个夜晚——”
她攥紧她的手，把她提起来，操纵她挥下匕首——
“把涂了圣水的匕首刺进她长亲的胸膛。”
那男人抽搐着，发出被血呛到的嗬嗬声。他被堵着嘴，没办法让涌出喉管的血吐出来，看上去在失血而死前，他会先死于窒息。
“当然，我们尊贵而强大的里特岛亲王，不会被这样的偷袭杀死。他重伤了她——”
这个人类演员显然不能完成这一幕。架着他的吸血鬼握着他的手腕袭向那女孩，直接把男人的手臂扯了下来，让男人的手和他的手一起捅穿了女孩的肚子。
惨叫和血一起溅满了整个舞台。
吸血鬼们拖着死去的男人下台，把那个痛苦呻吟的人类少女和我一起留在舞台上。我疯狂地挣扎，锁链和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可这动静在响亮的乐声和近旁的哀嚎声的衬托下，就像没有一样。
我反抗不了咒文的束缚。
“于是她逃了，一逃就是七百年——直到不久之前，刚好经过狼人的森林的我，恰巧碰上了我们尊贵的辛西娅殿下，才终于请她回到了阔别七百年的艾罗，来到我们的法庭——”
歌队上台。人类，控制着他们的眼睛，望着高处远处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垂死的同胞。他们开始唱歌——
“法庭会给出裁决，法庭会执行裁决——艾罗的元老院，绝不放过任何一桩罪孽——”
这难听的旋律如果不是罗谢斯长老亲自写词谱曲绝对登不上任何舞台！可恶可恶可恶——我感觉天已经蒙蒙亮了！从我头顶的圆形天井上洒下的天光带上了危险的刺痛——啊啊啊啊！！！
“高贵的夜之子民们，现在，告诉我，她应该得到的惩罚是什么？”
“化为灰烬！化为灰烬！”
我近旁那个扮演我的人类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呻吟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不断蠕动着，反复呢喃着：“救救我……”
“听听罪人们的惨叫，闻闻余烬中的焦臭——永远铭记——”
他陶醉地和歌队一起唱起来：“我们的戒律，不容违背——”
大笑声，欢呼声，饮血声。有一些痛苦的惨叫声，可是不多。笑声太多了。
我感觉我开始冒烟。
七百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时刻，一群人围在我身边唱歌。他们是我故乡所有认识我的旧识，看着我长大的人，受过我恩惠的人，和我做朋友的人，和我是血亲的人——他们在黎明到来时为太阳把我点燃而欢呼。
那时候，亲王阻止了那一切，救了我。
可是这一刻，我知道亲王不会出现。他不是全知的神，也不是全能的魔鬼。他是血族摇摇欲坠的无冕之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步我的后尘。
我的一生……倒确实是挺可悲的……总是没法自己解救自己……唉……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