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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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被遮住的凉爽让我从自己哀伤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我抬起头，看见头顶的机关启动了，那个泻下阳光的天井在收缩合拢。接着我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个我非常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了舞台上。
乐声、歌声、观众席里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只剩舞台上的人类大气也不敢喘的轻轻呼吸声和这陌生的吸血鬼鞋跟踏在木质地板上清脆的哒哒声。几道风刃擦过我，熄灭了我坐的铁质椅子上燃烧的蜡烛，紧接着，我的视野里走进一个人影——穿着时下流行的男性贵族会穿的典雅漂亮的军礼服，蹬着最近几十年开始在不骑马的贵族中间也流行起来的高跟长靴，一头柔软的深棕色长发利落地扎在耳后。从她柔和的面容和胸部的曲线可以看出，毫无疑问她不是男性，而是女性。
她走到我面前，抬腿踩上我这把椅子的边缘。我的脚踝被绑在椅子腿上，膝盖之间有非常充足的空间。她一只手臂搭在抬起的膝盖上，这样弯腰凑近我，深到近乎是黑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我。我也打量她——她有一张古典雕塑一样端庄秀丽的脸庞，不是那种立刻会抓住目光的美艳，却禁得住长久的注视，并且注视得越久，越能领略到这脸庞的美。
有人打断了我们的对视，是罗谢斯长老。
“殿下……您怎么来了？”
她被称为殿下？难道她是那位刚苏醒的艾罗亲王新转化的子嗣？
“我们正在进行审判……”罗谢斯长老继续说道，“这个吸血鬼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犯下了弑杀长亲的大罪，根据戒律……”
这位中断了我的处刑但我还不知道她名字的公主直起腰，回头看向二楼的贵宾席。
“我知道罗谢斯公爵——我刚才旁听了你的陈述，”她说，“说得挺清楚，但有一个点没有衔接上：我们的这位辛西娅公主是为了什么才忘恩负义，向拯救了她的生命并赐予了她如此崇高身份的长亲刺出那一刀的？”
我清楚地看到，罗谢斯长老听到她的问题，紧张的笑容里流露出了一丝轻松和窃喜，好像他认定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这位公主殿下重新把我推进阳光。
“因为她疯狂地爱慕里特岛亲王，爱慕到她希望用死亡来占有他。我相信如果当时她的刺杀成功，她真的令他化为灰烬，她情愿紧接着跟他一起死，让他们两个的灰烬像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的骨灰一样混合在一起，永远分不出彼此。”
这位公主闻言重新回头向我看过来，对我发出了一声饱含轻蔑的轻笑——啊！虽然我爱过亲王这事是很丢脸，但也不至于这么笑我吧？你肯定没见过亲王不知道他有多么多么多么好看爱上他是多么多么多么正常疯狂迷恋上他的不止我一个……而且我当时没想和他一起死，我这不是既没杀了他，更没自己跑他面前找死……
可是我的喉咙被堵着，我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完了，我还是死定了，因为这位看起来很任性还很有地位的公主看不起我爱过亲王那种神经病变态老怪物……靠啊！这么峰回路转一下又路转峰回回去还不如让我刚才直接烧死完事呢！
这位艾罗亲王的公主抬起手臂，冲二楼的长老勾勾手指，头也不回地对他说：“罗谢斯，下来。”
“呃……是，殿下。”
穿着浮夸礼服的苍白男人变成了一群蝙蝠，哗啦啦飞下来，在舞台上重新恢复原型。
“您有什么吩咐？”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他这个态度，这个语气……未免也太恭敬了吧？
“我听说最近，人类之间开始流行一种新鲜的审判方式，叫决斗审判。”她说。
呃，决斗审判，我知道，但它说不上是“最近”“开始”流行了……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它刚开始流行，现在它已经过气了，往往只在证据不足时作为替代方案……
穿军礼服的吸血鬼一蹬，把我的椅子往后踹出去好几米，让出了舞台中心的空地。
“蛮族人的审判方式，居然也在文明人中蔚然成风——正义不由律师的辩论、法律的条文、陪审法官的投票来定夺，而由更强盛的暴力决定。”
“呃……这……殿下……”
“但是我挺喜欢的。”她转身面向塞勒尼公爵，“罗谢斯，现在，我们也按这一套玩一玩：你来代表控方决斗，我来代表辩方决斗——”
“殿下，求您——”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压力压垮，他跪下了，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里流出。接着，他连跪也跪不住，完全匍匐在了地上。
这一招，我从亲王那里领教过很多次，也看他对别人用过很多次。
这位……这位不知名的吸血鬼悠然宣布说：“看来你没有反对意见，罗谢斯。那么现在我宣布——决斗开始！”
显然她撤走了那股压力，罗谢斯长老重新拥有了行动的自由，立刻闪身躲过她捶过来的拳头，同时放出他那些恼人的冰晶。我看见那些闪光的晶体袭向她砸进地板的拳头——叮。
像是打到了金属上，根本刺不进去。
我们吸血鬼的身体被黑暗的天赋强化，比人类要结实，但狼人都做不到让每一寸本该柔软的皮肤在需要的时候硬到和金属一样。
少部分有特别天赋的吸血鬼可以。我认识的，比如说，阿尼亚斯。
“我是不是忘记提醒你了，罗谢斯？”她说，“决斗的时候，不要动用我们这些方便的小天赋好吗？”
仓皇逃窜的长老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他来到舞台边缘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歌队身边，划开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他所有的血在一瞬间都从那伤口涌出，混进长老被他能力加持过的水珠，在下一秒膨胀成一团血雾，把那片区域笼罩。一具接一具尸体倒地的声音，细微的哭声很快和那些心跳声一起消失。
那血雾越来越浓，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盘踞在舞台一角的血色的怪物。似乎是觉得准备好了，罗谢斯操纵着它朝她扑过来。
她，踏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它，走向他，女神像一般的面庞上有一抹笑容，却不是女神像常见的宁静微笑——她不屑地轻笑着。
我总在亲王脸上看到一样的傲慢和不屑，因为，他是始祖的子嗣，他从始祖那里获得的天赋和力量远高于我们这些更次级的吸血鬼。从这新生的起点他就已经站在了那样高的地方，这些长老凭他们超越了他的岁月磨练出的作战本领，不过是追上了他的起点。
我想：完了，他们唤醒了两个亲王，我那位亲王输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