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39、39

　　小屋的门被猛然打开。
　　“辛西娅！我们来救——”
　　瑞亚暴喝了一半，没声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没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誓约突然又恢复了平静，更不知道为什么……亲王对我露出了令我毛骨悚然的温柔一笑。
　　他让他的风刃消失，我跟着战战兢兢地也让我的风刃消失；他把他捏着我后脖颈的手移开，我跟着战战兢兢地也松开攥住他手腕的手。他这只手自由后，伸向我——用一块手帕擦我下巴上的血。
　　“看看你，吃得满嘴都是。”他笑着说，“好了，快和你的朋友解释一下我们刚才在做什么——唉，你总是这样，说些惹人误会的话，让别人觉得我好像在做什么虐待你的事一样。”说是让我解释，他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他的手从我的脖子上移开后就一直按着我的后背，让我甚至无法转过身来看看我的朋友们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亲王继续他的话语，现在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我身后的瑞亚和艾森：“怎么，你们这迄今为止过分短暂的生命里还没见过我们吃正餐的情形吗？”
　　“……不管你们刚才在做什么，现在放开我们的朋友。”我听见艾森·莫亚说。
　　“没礼貌的小家伙，如果你不是我亲爱的女儿爱护的朋友，你早就永远也不能说话了。”
　　“这是我作为战士的荣耀，”艾森硬挺挺地说，“我们可能会对任何吸血鬼表露出友善，但绝不会对你友善——你，背叛了我们先祖的血族，里特岛的亲王。”
　　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他他他敢对亲王这么说话就算他现在是狼人首领的儿子亲王不应该杀他，按亲王的性情——
　　我看到亲王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他收起那条沾满了他的血的手帕，对我说：“听见了吧，辛西娅，这些狼人就是如此冥顽不化。虽然你那么想要为我去和你朋友的父亲谈点什么，但你的尝试最终一定会以失败告终的。呵，不过，我知道你，我可爱的女儿，在我让你饱饮这些血后，要是我真的不派你去做点什么——你会非常不安的。”
　　我……我觉得他是在威胁我……所以我对他狂点头。
　　亲王满意地笑了，对我说：“要是你真的设法见到了那只顽固的老狗，那就替我这样问问他吧：让艾罗亲王乔治重临血族的王座，对森林里的狼人们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说完，他彻底放开我，站起来，冲着门口的瑞亚和艾森说：“好了，让开，年轻的小东西们。你们应该庆幸你们还不够格让我亲自出手。”
　　稍许迟疑后，瑞亚和艾森让出了大门。像一阵急速掠过的暗影，我的长亲消失了。
　　嗯，怎么说呢……他老人家怒气冲冲地走了，可是没有杀一个人，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见血，只是说了点不够好听的话，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站在原地，听着木屋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感到一阵轻松。
　　……呸呸呸我轻松个什么劲啊我还有麻烦呢！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面对我两位表情复杂的朋友。可能很快就要变成前朋友了——特别是瑞亚！作为一个真正的少女（好吧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不算少女但也刚离开少女的年纪没多久嘛），瑞亚比我这个假少女嫉恶如仇多了，看到我刚刚对亲王那样一副走狗的做派，肯定是……
　　“你在他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辛西娅。”瑞亚说。啊，难过。她肯定开始怀疑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维护是否真的值得了……
　　我听见瑞亚义愤填膺地继续说：“怪不得记录里把他说得那么吓人——他果真是个心理变态的老怪物！”
　　“啊……嗯？呃……”
　　艾森·莫亚认同地点点头，同情地望着我：“我爸和我关系最差的那段时候他也不至于这样对我——在人前温柔爱护，在私下威胁虐待。除了给你血他刚刚有没有打你？”
　　我有点不敢相信。
　　“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在他面前有点太……软弱了吗？”
　　我的话令他们两个一阵默然。之后，还是瑞亚先开口了：“你很畏惧他。我不知道他对你到底都做过什么让你这么畏惧他……”她脸上的表情显示，她认为亲王一定是令人发指地虐待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才能帮你对抗那种级别的恶徒，但是我想说，辛西娅，你不是一个人。”
　　“而且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畏惧他……”艾森回头望了望亲王离开的方向，“他现在处境艰难，都愿意给我爸写亲笔信求和了……优势在你啊！”
　　呃……上一个觉得优势在他们的人，一个是萨弗洛斯侯爵，另一个是奥基登斯……亲王完全不理会他们的优势和他的劣势，还是一样要在他觉得受到冒犯时大发淫威，要冒犯他的人死……他刚才差点就不顾誓约的阻拦要和我同归于尽……
　　那到底是什么真正阻止了他？我的两位朋友？别开玩笑了！
　　我好迷惑。我好……不安。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宁愿他还是我所熟悉的虐待狂，并不希望他有任何改变……因为改变就意味着……我更难揣度他了。
　　*
　　下午，瑞亚终于好好休息了一下，睡了一觉。夜里，我和艾森把她送到邻近的村庄附近，她可以从那里走一条对人类来说更安全的大道回海森海姆。然后我和艾森重新回到了狼人的领地里。
　　我当然不可能像前文说的那样去给他硬着头皮办啥苦差事。我从他脖子上吸了那么多血，哼，我应得的。这是他买我和他冰释前嫌回来帮他的代价，而不是预付给我为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和狼人首领接触的定金。我要放假放假放假玩玩玩玩。
　　我才不会不安！我没有计划着直接跑路第二次背叛他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这段时间从阿兰茨的海森海姆，我真是每天都压力特大，现在来到森林里，每天不用和见到的人勾心斗角琢磨他们什么意图自己该说什么话。艾森给他手下的这些狼人们介绍我是珍妮，他十几年前在外边认识的朋友，这次是来找他玩的，这些洛雯氏族的狼不是那种极端排外的类型，他们欣然接纳了我跟着艾森一起和他们狩猎，打架切磋，坐在篝火边唱歌跳舞，抬头欣赏繁星——别提有多快乐了！
　　呃，其实一开始我还想着，艾森·莫亚在我提到我和他不算当过恋人时那古怪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但他始终不提这茬，我也就渐渐放下了。反正不管他是什么心态对待我，对待我们当初那段“恋情”，他经过那段“恋情”得到的惨痛教训还是没变化的吧——吸血鬼和狼人没法恋爱，因为我们一个没有□□，一个有太多□□。